硬要说的话,性冷淡或许都更贴切一点。
谢棠发现自己对人类繁殖那点事没什么情绪变化的时候,很是淡定。他也不是完全不解风情,只是身体真的没什么反应。
这不难理解,他如果想去亲近别人才见了鬼。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提到谢茹文。或许是因为谢棠父亲给她带来的心理创伤,谢茹文对男性的身体一直保持着高度洁癖。
这反应到生活里就变成了,她总觉得谢棠脏,拒绝看他的身体。
她养谢棠,像是养只小狗一样得养着这个孩子,在谢棠还没有独立生活能力的时候就开始放任不管。
外衣倒是干净的,里面穿的却很邋遢。很久才会洗一次澡。
等到谢棠会走路了的时候情况变得稍微好了一点,因为他可以自己去洗澡了。
小小的个头,一个人在水龙头底下站着,他也不敢使用旁边那些瓶瓶罐罐,因为他不知道那些是什么。
直到很久以后谢棠才慢慢知道,洗澡并不只是站在水龙头下面冲水而已。
得益于此,在谢茹文圈养他的事曝光,自己能像个普通小孩出去上学以后,也很少有孩子愿意亲近他。
在那个天真无邪能够掩盖一切恶意的年龄,谢棠心里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个世界是很好的,大家都是很好的人。
他母亲含辛茹苦把他带大,同学们忍受他的邋遢,老师还要包容他的蠢笨。
他们都承受了太多不该承担的东西。
所以他受欺负是他的错。
没有人亲近他也是他的错。
当他在这样的环境里走到了高中住校,开始学会能够自己生活,自己照料自己之后有所好转。
他完全不像一个普通的男孩子,爱干净爱到令人发指。宁可省吃俭用地买各种清洁用具清理自己和寝室。
他的室友因此觉得谢棠是个事逼儿,非常不爷们。虽然不至于像小学和中学的人一样排挤他,也不会说多亲近。
谢棠觉得无所谓,他其实也不需要了。
而在工作之后,学生时代那种近乎疯狂的洁癖慢慢退却。
谢棠有时候在一星期都没收拾的屋子里躺着,都有些诧异自己怎么能接受这种状态。他也是慢慢才明白,其实自己不是真的洁癖,他那么疯狂只是因为害怕别人像以前一样觉得他脏而已。
就跟他妈一样。
而他觉得没人亲近他也无所谓的理由也很简单,对从没得到过的东西还抱有很高的期盼无异于傻子的念头。
毕竟他连母爱这种东西,都没怎么见过。
谢棠回忆起来,没有太多情绪,这么这么多年,他所有的不甘和挣扎都被他死死的压抑在心里,压抑着压抑着,就都记不太起来了。
这些回忆在记忆中褪色,即使已经在谢棠身上打下了完全无法消退的印记,却也随着当事人的长大变成了隐秘的疤。
谢棠觉得这些回忆现在唯一的作用,只是衬托楚衡到底有多特殊。
他大学考到了离家远的湖城,谢茹文难得的没说什么。大概是因为这所学校确实很好,谢茹文重视脸面了一辈子,肯定不甘心让他就读一个本省的大学。
他起初觉得也没什么,事实证明,他和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格格不入,到哪都是一样的。
他还不知道自己会遇到楚衡,会遇到那个感觉在发光的人。
而在这样的楚衡给了他一个他从未有过的拥抱。
那或许其实并不是一个拥抱,不太舒服,带着男性特有的坚硬和重量,楚衡还喝了不少的酒一直在他耳边叨叨。
然而就在被那样的气息包围住的一刹那,谢棠觉得自己生命中的有些东西被永久的改变了。
楚衡和谢棠沉默地收拾好餐桌,都准备去睡了。
谢棠明显比往日更加沉默,但是楚衡想的很开,来日方长。
睡觉之前,他多了句嘴,问了句谢棠今天的工作。
他本来没想得到谢棠的回应,结果谢棠却一五一十地说了。
“真的啊?这么厉害。”楚衡十分捧场。 谢棠把自己埋在被窝里,淡淡地说:“……其实也是运气好,刚好之前黄了的那个项目也是我经手的。”
“那也很厉害了,毕竟听你说,对方不是一开始反感都不打算看嘛。”
“嗯……”谢棠心说其实等楚衡真的开始经手公司运营,像他这样做的只是基本要求而已,但是他到底就这样含糊过去了,就受着楚衡夸他。
“对了,对方是哪家公司来着?”楚衡问,他想打听点内幕,看看能不能推一把,帮谢棠把这事就彻底做下来了。
谢棠说了个名字。
楚衡听到这名字就愣了,所幸关着灯什么都没被谢棠发现。
“啊……那家啊,还挺有名的。”他应和着。
“所以一开始我以为拿不下来的,我又没什么对外的经验。”谢棠继续道。
谢棠在黑暗中耐心的等着,黑暗遮掩住了他的表情,他得以释放一点点的情绪。
他想听楚衡说话,他喜欢楚衡来问他的事,尽管能告诉他的不多,但是这样他总能感觉自己被关心着。
这是他有点卑鄙的私心。
楚衡浑然不觉,他跟谢棠又说了一会儿,谢棠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呼吸声变的悠长,他才沉默下来。他在一片黑暗中,有些焦虑。
谢棠说的那家,是周细蔷的公司。
他不是没想过周细蔷会找到谢棠,但是偏偏在他开始发现自己对谢棠的感情有些不对的时候。
楚衡有些复杂地往谢棠的方向看了一眼,对方已经睡得安稳。
楚衡并不知道谢棠心里纠结来纠结去的那些心思,他的烦恼更为直白好懂。
他就是想想知道自己对谢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思。
如果有什么办法,能够简明扼要的,把他对谢棠的感情做个总结陈词就好了。
楚衡郁闷的想着,也迟迟地进入了梦乡。
翌日,他要的总结陈词如期而至。
谢棠几乎和他同一时间醒来,睡眼惺忪地在被子里发了几秒呆,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心里真的不是一般的微妙。
“……你别害臊……这很正常。”谢棠试图开解他。“毕竟一直一起睡……确实有些事也不太方便,这样挺正常的。”
楚衡在一边窘迫的不行,感觉实在是太丢脸了。
他匆匆下床,去卫生间换了内裤,然后催谢棠赶紧出门。
谢棠没怎么见过他羞恼的样子,觉得颇新鲜的,迟了片刻才去走。
等楚衡确认谢棠走了,才把床单换下来准备洗。等到好容易弄完,把床单晾了起来,他才有时间回味昨天晚上那场梦。
他想了想,就开始傻笑。
其实严格意义上,只不过是梦到和谢棠一起兜风而已。
他开着他在国外买的那辆敞篷车,谢棠就坐在他的副驾驶上,他们两个在梦里一直沿着海边悬崖上的公路开下去。
梦里的海风混着车行驶时的风扑面而来,道路两边时不时就有给旅人休息用的小屋,树木长的张牙舞爪,海蓝如宝石,阳光灿烂。
谢棠笑着坐在他的副驾驶上,旅程长的看不到终点。
楚衡看着自己,算是认了命。
生理问题解决之后,楚衡在厕所呆坐了很久。
他感觉自己面前就有个半开着的柜门,只要轻轻一推就能出去。
出去之后一切都不好说,不管是谢棠和他的关系,楚家的态度和周家的态度,还有一个谢棠还没解决的妈横在中间。
他甚至没什么心思去细细体察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喜欢谢棠,是那种喜欢。这无疑是多种发展的可能性里比较麻烦的那种了。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多品味一下暗恋独有的酸涩和甜蜜,脑子就涌满了四面八方的麻烦。
楚衡很少这么犹豫不决瞻前顾后。
他翻来覆去地琢磨了向好一会,决定这种事还是要找个前辈唠唠。
他给夏庐打了电话。
夏庐是李临阳和他共同的发小,一直寄住在李家。凭良心说是个比李临阳靠谱的不知道多几百倍的人。
关键是这个人早早的就出了柜门,出的一去不回,无怨无悔。
虽然也一直没跟暗恋对象表白吧。但是就冲着这个觉悟也值得称赞。
两个人地点约在了离谢棠家不远的咖啡厅,夏庐找进来,看了楚衡一眼,就悟了。
夏庐这么多年的发小不是白当的。
那一脸春`心荡漾的样子,结合老友这么多年的行迹,没有别的解释。
“你想明白了?”他坐下问楚衡。
楚衡叹了口气:“是啊。”
“变态。”夏庐点评。
“承让。”楚衡回应。
互相怼完,夏庐转了转面前的咖啡杯,开口:“兄弟乱伦,你们楚家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孽。”
楚衡对自己家可能就此绝后毫无危机感:“自己都活不好呢,谁管的了后面的事。” 夏庐扬扬眉:“你都住到人家里去了,在这里伤春悲秋的做什么。”
“革命还没成功呢。”楚衡说,“现在是让我住了,我这多余的心思露一露怕是立马一朝回到解放前。”
楚衡难得地露出一点疲态:“谢棠心思太敏感,防御太高,我实在是拿不准。” 夏庐安慰道:“至少现在还是往好的方向走的,你不用悲观。”
“是啊。”楚衡一笑,回忆道“昨天还在一张床上说悄悄话呢。”
夏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