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然带着莫敏舟进屋，就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年纪轻轻的小男孩。
小男孩抱着个抱枕，她都在跟前了也不知道站起来问好。不过除了这点，其他倒也还好，脸上并没有那种见了家长的慌张，反而笑着看着她俩。
“伯母，我是计沛林的朋友，借住在他这里，身体有恙不能起来迎接您了，望您海涵。”
李秀然眼睛在他腿上扫了两眼，明尧在沙发上盖着被子，全都遮挡住了，看不出什么。
看脸，到真是有几分姿色，是计沛林能喜欢的类型，可明尧这丝毫不慌张的态度倒是让她心里打鼓，让她对自己之前的判断产生了疑问。
“哦，你是他朋友啊，几岁了？叫什么名字？”计母和计大嫂也在沙发上坐着，正对着明尧，默默的打量他。
“我叫明尧，明天的明，尧舜的尧，今年……十九岁了。”明尧顿了顿，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已经成年了的岁数，不过按虚岁说其实也没差。
“十九了啊，看你还是个孩子模样。你和沛林住在一起吗？哎呦，可真难得，那孩子从小就乖僻的很，没条件就算了，有条件的时候，他睡觉轻，必须要一个人住的，小时候我进他屋里给他收拾东西，他都要发火！”
明尧心知她在这里试探，明显不相信他刚才的话。
可不相信又能怎样，他哪里去打听计沛林小时候如何如何，他连知道计沛林不是独生子女都是刚刚看见他大嫂进屋才晓得的。
“是这样吗？我和他不是很熟，他以前什么样我还真不了解。”
一句不了解似乎取悦了计母，而且伸手不打笑脸人，明尧神态坦然，讲话礼貌，李秀然的态度也和缓了一些。
李秀然好糊弄，莫敏舟却不是个好轻易打发的。自古婆媳关系就是个难题，她却能和婆婆相处的游刃有余，可见手段高明。
李秀然老眼昏花看不明晰，她却看的一清二楚，这小孩虽然面上笃定，可心里不定怎么慌乱，看那捏着抱枕的手指就知道，捏的都有些发白了。
当她把视线扫过他的抱枕时，对面的男孩抱着枕头的手明显收了收，下意识的想隐藏什么，不得不让人起疑。
而且，这抱枕下面看起来鼓鼓囊囊的，好像藏着什么东西。她倒是没往明尧下面藏了个孩子那里想，只当他是偷了什么东西或者裹着一团见不得人的。
她和婆婆不走，小孩儿顾忌着他想隐藏的秘密，就不能起身离开。什么普通借住的朋友，她一点也不信。
莫敏舟理了理耳边轻盈的碎发，和婆婆你一言我一语的在那里讲话，说话的内容也多与计沛林有关，顺便观察明尧的表情。
要在往常，明尧是很乐意听些计沛林的八卦，可不是现在。
他现在尿频，每天都要上好几次厕所，可计母在这里，他不能在她面前起身去上厕所，只好强忍着，心里盼着下一刻这俩人就抬屁股走人了，可这两人就是不走，他憋尿憋的冷汗都下来了。
“夫人们，我做好了饭，过来吃饭吧！”宋姨的这一声犹如天籁，饭厅厨房距离客厅隔了一个小厅，等她们去吃饭他就可以去厕所了。
可莫敏舟显然不这样想，她等着这么久可就为了看热闹呢。本来计母都说要回去吃饭了，她却说想看看沛林日常吃的怎么样，生生的要留在这里蹭饭，才留到了现在。
“小明不一块去吃吗？”莫敏舟化了精致的妆容，皮肤保养的极好，一点看不出已经是十几岁儿子的妈。询问的声音特别好听温柔，神情似乎也是善意的，可在明尧眼里她就仿佛啮人的狐狸精，正长着血盆大口朝着他咬来。
“不，不用了，我腿脚不便，伯母你们先去吧。”
“刚才一直没好意思问，你腿怎么了？我有一个大学同学，正好是骨科专家呢，你既然是沛林的朋友，到时候我帮你联系一下。”莫敏舟的眼角若有凌光，看着明尧就好像看着一只不幸掉入她精心编织的巨网中的小虫子。
“对啊，你不说我都忘记了，敏舟啊，当年可是医学专业的，要不让你敏舟姐姐给你看看。”计母也跟着帮腔。
明尧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吓得脸色苍白。倘若他再年长几岁，就会知道面子什么的不值一钱，你想要隐藏的东西，对手都已经看见了，起疑了，你再怎么藏也都是徒劳。可现在的他还没有成年，刚才能在计母和莫敏舟面前淡定的交谈，已经是他最大的本事了。
☆、第十一章
“别害羞啊，来，姐姐给看看，就看看……”
抱枕被抢走了，盖着薄被的大肚子彻底暴露在目光之下。
明尧屏住了呼吸，低着头，扯紧了一边的被子，完全不敢看那两人的表情。
计母看到后其实没想别的，只是有点诧异肚子居然这么大，琢磨着这小男孩生了什么病，得了什么肿瘤，完全没往旁的寻思。
可莫敏舟学过医学，比别人知道的不少，心里惊讶之余，就开始怀疑。不顾明尧的阻拦哀求给他把薄被也掀了。
明尧心里害怕，跟着宝宝也受到影响开始折腾。薄薄的衣衫下，胎儿在肚皮上造成一块块明显的凸起凹陷。
“这，这……”计母吓了一跳，看向莫敏舟。
莫敏舟皱着眉瞅了明尧半天，随即笑了起来。
“妈，您这是要抱孙子了呢！”
宋姨本来都不敢出来，一看事态不好，想到计先生的嘱托，硬着头皮过来周旋。
“不是说吃饭吗？怎么都不吃了？”
“你给我滚，我一进门就感觉你们鬼鬼祟祟的，果然是在这里等着呢。”计母瞬间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肚子都这么大了，这到底是男是女，沛林这是养的什么怪物。”
“妈，您先消消气，也不是什么怪物，医学上有讲双性人的，就是生理畸形罢了。”
“啪”，计母把喝水的杯子砸了，“人大了，这么会玩，以前玩男人，他爸给他揍成那样现在也不长记性是吧。”
“这是计沛林干的好事？”李秀然指着他的肚子，气的脸红脖子粗。
明尧吓得脸色发白，几分钟前还很和蔼的老太太突然爆发嚇死人了，他嘴唇都跟着哆嗦，使劲的摇头：“不是，不是，这是我的宝宝，跟计沛林没关系。”
“没关系？你肚子里的怪物不是计沛林的种？”计母的声音越发高昂，特别刺耳。
“不是，这是我的宝宝！”明尧蜷缩在沙发上，两手护住圆滚滚的肚子。
“知道是你的宝宝，你别害怕，宝宝的另一个爸爸是谁？是不是沛林？”莫敏舟诱导着，声音和之前一样温柔，眼神却是冰冷的。
“另一个爸爸是我以前男朋友，跟计沛林没有关系。”说完这句，明尧实在没忍住，憋了几小时的尿随着裤管淋下，腿间立马热乎乎的。
“哇！”明尧痛哭起来，实在太丢人了。
“哎呀，计夫人，他还是个孩子，就别为难他了。”宋姨在这里照顾明尧照顾了六个多月，小孩乖巧懂事长的又可爱，她拿他当亲儿子疼的。
“轰！”小屋里粉色的婴儿床被计母推出来砸了，“一个个当我是傻子不成，看看，婴儿房都准备好了，还说不是计沛林的。我刚才看这小孩还挺有礼貌的，谁知道一肚子心眼呢，当我是傻子耍。”
明尧重新披上了被子，头一抽一抽疼得厉害，肚子也有点往下坠。
他气的不清，看着计母在那砸东西。
计沛林挺好的人，他妈怎么跟泼妇一样。
宝宝的小屋是他和计沛林一起安排的，他无聊了就会进去看看，闭着眼都能想象的到满屋子十分舒服的浅粉色调。玩具，壁纸，柜子，还有小小的婴儿床，粉粉嫩嫩的。
现在全被他妈搞的一团糟。
明尧恢复了冷静，看着假意在那里劝说实则添油加火的莫敏舟，愤恨无奈。
“小尧啊，你要不要紧，要不咱去医院？”
明尧摸了摸肚子，感觉也的确有点痛，在家看这糟心事，还不如去医院躲会儿，就点了点头，扶着宋姨缓缓站起来。
“好，我去拿外套，呀，小尧，你裤子怎么湿了！”
明尧一梗，想捂住她的嘴，失禁什么的真的是太羞耻了。可还没等着说什么，肚子突然一阵剧烈的抽痛，随即后面又一股暖流汹涌而出，心脏猛烈的跳动起来，砰砰的，似乎要从胸腔蹦哒出来 ……
明尧张了张嘴，却完全说不出话来。
“我，我去打120，你先坐着，别说话了。”
“这是怎么了？”计母的声音。
“小尧羊水好像破了，可能要生了。”
“这，这几个月了怎么就要生了？”
“八个多个月了，他胎儿小……”
后面明尧已经听不大见了，腹部疯狂的搅动起来，疼得他完全不能呼吸，他张大了口，却完全感受不到空气进入。
然后就是一片黑暗。
滴，滴，滴……
心电监护仪突然变成了一条直线。
“除颤！”
第二天计沛林下了飞机，先收到的却是明尧的病危通知书。产后高血压并发大出血，几次心脏停跳，到现在都没脱离危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