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城刚想骂街,一张红票伸到眼前:“麻烦开快点。”
实在有些撑不住,身子软成一摊,坐不直,只能用头抵着前椅座背,眼皮沉的像挂了块铁,骨缝里蹿着疼,四肢酸胀,恨不得就地跳脚抻抻筋。
“难受吧?”
“没事,长个儿呢。”
“……”
感觉像用衣料包着团燃的正旺的火,背后生出一层细汗,刘海打湿了几绺,不成型的贴在额前。宛忱走进家门,闷头砸在床上,天旋地转的晕着,稀薄的意识立刻崩断,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
谈城犹豫着是该进去帮忙还是该扭头就走,思来想去,林裴生病的时候跟哄孩子似的喂过感冒冲剂,木木更不用说,一旦生了病,就一男版林黛玉,抱着自己的腰可劲儿哼唧难受,嘴里念着经“命不久矣了,哎要死了要死了”。
眼下就这么离开,一晚上别睡了,得担心一宿。
瞅着光亮整洁的木地板,一尘不染,打开柜门发现就两双拖鞋,一个尺寸,穿上大拇指顶出去半截。
床上这人躺的毫无章法,翻不动身,板不动腿,主要是不敢使力,艺术家都娇气,这要是换成那俩,手指往鼻孔里一杵,一手一个拖起来吃药也不在话下。
折腾不起,也不好伸手抱,拽过被子严实盖好,凑近他耳边问:“宛忱,家里有药吗?”
没反应。
这他妈跟扭头就走有什么区别,屁都做不了。
谈城叼起根烟,打算去趟药店,换好鞋后重新把拖鞋放进柜子,借着卧室的光亮看了眼地板,轻声掩好门。
“您朋友是发烧还是感冒?发烧吃布洛芬就行,感冒的话,感冒冲剂和清瘟颗粒一起吃好得快,不过他是过敏体质吗?有些人的脾胃对药物很敏感,不能乱吃。”
这是今天抽的第几根烟来着?
“都、都来点儿吧。”说完忙补了句:“拿够量。”
看宛忱能用什么药吧,不行剩下的就自己拿回去吃。
破药花了好几百,烟也没了,又从烟酒店顺了包黄果树。赶回小区,钻进门洞,声控灯亮了又灭,盯着棕红色木门干瞪眼,抬起想要敲门的手又立刻垂回腿边,烦的想约人打一架。
这年跨的,终生难忘。
把药袋往门把手上一挂,转身掏出手机。
捂了一身的汗,又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趴了整宿,被光晃开眼睛时,身上除了浅层的痛感,脖子僵疼的险些摆不正。
台灯亮着,宛忱坐在床沿边闭目缓神。围巾外套都挂着,鞋也没脱,嘴里一阵干涩。扯掉外衣,换了件高领线衣,趿着拖鞋蹭到厨房,摁开电水壶,撑住台面,盯着亮灯的开关,感觉身体仍是虚的不行,胃里直叫唤。
这次大概是真被饿的。
兑了凉白开,灌进去好几杯水,拿出几片常用药,想着烧个粥随便凑合几口,先把药吃了。宛忱抬手去搬灶台上的高压锅,没挪动,看了眼米盒,算了,还是叫个餐吧。
划开屏,微信里躺着百八十条新信息,一水儿的复制黏贴。谈城的头像被拱到了最下面,一条条没滋没味的翻完,点开他的,指尖一顿,愣住了。
-买药忘拿钥匙,进不去门。
附了张图片,铜制把手上挂着白色塑料袋,光线有些昏暗。
-不知道你能吃哪种,不吃就我吃。
宛忱撩了下刘海,笑了笑。
然后他就笑不出来了。
-怕你烧的难受,万一不舒服,醒来给我打电话。
-我就在门口。
一瞬间,力气全回身了。地板刚上的油,滑的很,一步跨出去两米远,也不怕劈着裆。宛忱的手止不住的打颤,不知道是虚的还是紧张的,心跳有些快,张嘴大概就能蹦出来。
他打开门,看见了坐在台阶上的人。
谈城站起身拍拍裤子,叼烟走到眼前时,宛忱还有清醒的意识,后面问了什么,说了什么,一概没听清。人声飘出去很远,过了很久才传回来,手上除了药袋,还多了份早餐,一眼就知是小米粥和烧麦。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一个站在门里,恍惚着,盯着那人眼白上的血丝和发红的眼角,一个站在门外,满身呛鼻的烟味,撑着困意,又把发了一遍的话不厌其烦的重新复述给对方听。
回过神时,谈城已经走远了。
书房被阳光抚的很暖,桌面摊着本画的凌乱的五线谱,被风合上了页。宛忱神色木然的坐在椅子上,脑海里空着白,窗户大敞着,也不觉得冷,一点不像是受了寒的病人。
过去一年多的时光,如同收藏已久翻了毛边的旧照片,用一把琴支撑起来的日子突然逝去的不留任何怀念,孤独也好,怅惘也好,最后就只剩下一捧没什么大不了的释然。
作者有话要说: 抱拳致谢。
ps:是宛忱先动的情。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音乐附中门口拉起了横幅,显眼醒目的红底白字,站在马路对面的崇明市附小里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过往车辆摇下窗户,行人偶有驻足,平日热闹的北校区此时空静无声,被一排站的笔挺的白桦林连接的南校区,人头攒动如热锅蚂蚁,将富丽的音乐厅入口围的水泄不通。
以紫红为底色的入场券上,印着交响乐团彩排盛况的模糊虚影,“音乐会”三个字用音符设计的巧妙艺术,极富视觉美感,无数细节无不彰显校方对这场名人云集盛事的期望与用心。
虽不对外,依然有几位娱乐记者慕莫斯、游岚之名而来,哪怕只能留守在候场区,也想一睹名家演奏时芳兰竟体的风采。
后台,交响乐团纷纷一席黑衣,唯宛忱、秦安两身白。蓝色条纹顺着衣领延伸至下摆,衬的本就瘦长的人,身形更为俊雅高挑。
观众依次凭票入场,厅内概况在宾客眼中逐渐明晰。
一座设计精美且风格独树一帜的音乐厅诚然为一件难得的艺术品,它与乐器的相辅相成,能够完美营造出最具亲切、温暖与空间感的混响音效,悉数收进聆听者的耳畔,带来一场无与伦比的视听盛宴。
怡情的木色充斥视野,滤掉了大多数人心中的焦躁与不安,步调渐渐放缓,坐进胶椅里的身体变得越发松弛疏朗。
秦安弓起身,双肘撑膝,揉着手背,一旁紧贴他身侧站立的秦然正细心为他整理曲谱。
宛忱双腿交叠,后背抵墙,养神闭目,胸前衣料随呼吸安静的起伏。
“哎,我他妈还是紧张。”
眼睛睁开一条细缝,慵懒的往左边瞅了一眼,继而微阖:“你要是演砸了,‘华音’也别去了。”
没收到安慰,反被责备,秦安没好气的努了努嘴,心道这人怎么这么吝啬:“我不去谁去,你去啊?”
“谢晚舟不也在游岚的预备名单里吗?让他替你。”
“操,那是薛汉阳的学生,胳膊肘可不能往外拐,这块肥肉说什么也不许给外人吃,连闻味儿都不行!”
“那你就争气点,游岚惜才那劲儿一上来,不管谁是内人外人。”话说多了,也无心休憩,宛忱坐直身子紧了紧微垂在胸口前的领结:“我看过他的演奏视频,你离他有段距离。”
“吹牛逼呢。”秦安的大拇指扫过鼻尖,口吻里带着不屑:“走着瞧,我肯定不给老大丢人。”
宛忱笑道:“还紧张吗?”
秦安听罢愣了愣,嘴角扬了起来:“你丫安慰人的方式真特别。”
灯光暗了下去,后台细碎的聊天声也跟着弱了几分。一束白光打在主持人身上,宛忱起身系好衣扣,走到桌边,抬手打开黑色的小提琴盒。
面色一沉:“糟了。”
闻声围过来几个人,秦安一把将他们薅开,仔细看了半天,皱眉疑惑:“咋了啊?”
指尖轻抚弦与弓,触到细微湿感:“室内外温差大,忘记放干燥剂,弦还好,弓毛受潮了。”
秦安赶忙上手摸了摸,语速极快的问:“应该没事吧?弄干就行了吧?”
宛忱叹了口气,摸出纸巾小心翼翼的沾擦:“如果仅仅只是一场完成课业的演奏会,我不会在意。但台下坐着的,是莫斯。”
秦安本想侥幸,一听莫斯名讳,立刻闭了嘴。
事发突然,没有时间分心和犹豫,只得硬着头皮登上舞台。帷幕拉开,暖色光线轻柔的笼了过来,坐上首席位置的小提琴手往前排略过一道目光,仅一眼,他便瞧见那位拥有俊朗外形的金发男人正带着温和的笑容,看向自己。
第一首曲子,是以色列作曲家迈克尔·泽尔顿海什的《花火与闪光》。宛忱无心沉浸在悠扬唯美的音海里,思绪紧绷,他的慌乱虽不显色,手腕却有些僵硬,连自己都能听出的瑕疵,即便有其他乐器巨大的和声掩盖,也令他越发惶惶与焦切。
余光里,坐在莫斯旁边的游岚站起身,快步朝后台走去。
曲毕,宛忱跟着人流涌回休息区,掐了掐眉心,就听一人声色发沉的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现杂音?”
“弓弦受潮,我回去换把琴。”宛忱说完拿起衣架上的长款羽绒服,被游岚捏住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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