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性心脏病的话,就是和周嘉洛一样的病,这样看来,周嘉洛能活到二十几岁已经是个奇迹了。
“好。”江知宴说。
“等婚礼结束之后,我再把你的户口从闻家迁过来。”周海鸿突然笑了笑,“兜来转去,孔瑛又成了你的后妈,你们俩上辈子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这辈子才会有这样的孽缘。不过你放心,这回她不能再苛待你了。”
江知宴短暂地沉默片刻,直截了当地问出心底的疑惑:“你为什么会和孔瑛结婚?”
周海鸿看他一眼,说:“自从孔瑛接手闻氏以来,闻氏就开始走下坡路,如果不是闻氏根基深厚,恐怕早就倒了。孔瑛意识到自己不是经商的材料,她儿子也是个扶不上墙的废物,所以她就想趁着闻氏还能苟延残喘,给自己找一个靠山,而我就是那个靠山。这场婚姻,就是一桩生意,孔瑛把她自己和闻氏的股份打包卖给了我,以后她就能吃喝玩乐安享晚年,闻氏归我所有,我会让它起死回生,重返巅峰。”
江知宴在心里冷笑了下。
孔瑛和周海鸿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没有让他失望,唯利是图,金钱至上。
周海鸿看着江知宴,说:“既然你是我的儿子,那么我所拥有的一切,以后就都是你的。”
江知宴心中不屑,嘴上却虚伪地说:“我想要的从来不是那些,我只想要一个家,一个真正属于我的家。”
周海鸿伸手过来摸摸他的脸,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温情:“你现在已经有了。”
江知宴强忍住偏头躲开的欲-望,低声问:“我需要参加你的婚礼吗?”
周海鸿冷笑了下:“什么婚礼,不过就是走个过场作个秀,你要是闲得无聊就去玩玩,不想去也没所谓。”
江知宴问:“闻鹿南会去吗?”
“他是孔瑛的儿子,闻家唯一的男人,当然要参加。”周海鸿看着他,反问:“怎么,你不想见到他?”
江知宴立刻摇头:“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
周海鸿明显不信,却也不戳破,转而问:“闻鹿南以前没少欺负你吧?”
江知宴轻扯嘴角,没有回答。
周海鸿拍拍他的肩膀,说:“从今往后,你不再是闻鹤西,而是周嘉树,忘掉作为闻鹤西的一切,重新开始吧。”
江知宴点着头“嗯”了一声,说:“我会的。”
从周海鸿的房间出来,江知宴的唇边浮起一个阴恻的笑。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预期在发展,后天,他就能为这操蛋的人生画上一个句号,他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大概从失去楚修的那天起,他的心就已经彻底死了,所以就不会再有“心情”这种东西了吧。
第二天下午,江知宴照旧去了射击俱乐部。
等练完枪,他问陈亦则:“能赏脸一起吃个饭吗?”
陈亦则愣了愣,他们俩本来就只是一面之缘,除了名字对对方的了解约等于零,这几天的相处模式也就是陌生的教官和学员,没聊过任何私人话题,江知宴突然约饭,让他有点意外。
“我五点下班……”陈亦则还没说完,江知宴就接口:“我等你。”
“好,”陈亦则说,“你去俱乐部旁边的咖啡店等我吧。”
江知宴去了咖啡店,点了一杯冰美式,刚坐下,店里的背景音乐换成了一首熟悉的歌。
“我是只化身孤岛的蓝鲸,有着最巨大的背影……”
猝不及防就被歌声扯进回忆里,江知宴急忙挣扎着从中抽离。这些天,他不敢主动去想和楚修有关的一切,却总是像这样毫无防备就被击中,一轮一起赏过的夕阳、一道一起吃过的菜、一首一起听过的歌……都会变成一颗子弹,正中他的心脏,血肉模糊,痛彻心扉。
江知宴以前没认真听过这首歌的歌词,只觉得这首歌空灵悦耳,今天仔细一听,才发现这真是一首悲伤的歌。
“……只是遗憾你终究,无法躺在我胸口,欣赏夜空最辽阔的不朽,把星子放入眸……你的指尖轻柔,抚摸过我所有,风浪冲撞出的丑陋疮口,你眼中有春与秋,胜过我见过爱过的一切山川与河流……”
江知宴几乎要以为这首歌是为他而写的了,如今的他,被人生的风浪冲撞得遍体鳞伤,他和楚修,也注定要悲剧收场。
原本承载着美好记忆的歌,现在却化成一把利刃,在他的心脏上来回戳刺,眼泪在落下之前就被他抬手拭去,江知宴别开脸看向窗外,不想让别人察觉他的异样。
他并没有等太久,陈亦则早退了来找他,顺便也点了杯冰美式。
等上了车,陈亦则问:“你喜欢吃什么?”
“去吃上回的秘鲁菜怎么样?”江知宴说,“我觉得还不错。”
陈亦则顿了两秒,说:“行。”
大概半个小时后,他们抵达上次那家餐厅,还坐在相同的位置,只不过从三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点好菜,陈亦则手机响了,他起身去餐厅外面接电话,江知宴微微松口气,因为他实在不知道等餐的时候要和陈亦则聊点什么,他想说的话得等到这顿饭吃得差不多了才能开口。
这通电话讲得有点久,菜端上了陈亦则还没回来,江知宴便静静等着,反正他一点也不饿。
第三道菜端上来的时候,陈亦则终于回来,他在江知宴对面坐下,说:“抱歉,工作上的事。”
“没关系,”江知宴微笑着说,“快吃吧,这两道菜已经端上来有一会儿了,该凉了。”
吃饭可以占住嘴,聊不聊天都无所谓,陈亦则还是努力找话题,问他为什么会对射击感兴趣,江知宴说自己最近比较闲,想找点事情打发时间,他问起陈亦则当特种兵时的事,会不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凶险,陈亦则便滔滔不绝地讲起来,江知宴也听得津津有味,尴尬的气氛终于消弭无踪。
融洽的用餐氛围一直持续到最后,两个人都吃得很好,以茶代酒碰个杯,给这顿饭画上句号。
江知宴喝口水,放下杯子,看着对面的人,终于切入正题:“你其实很讨厌我吧?”
陈亦则愣了愣,不答反问:“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江知宴说:“因为我抢走了楚修。”
陈亦则脸色微僵,却还是努力挤出一个笑:“我和楚修从未在一起过,甚至连暧昧都算不上,根本谈不上‘抢’,他喜欢的……一直都是你,我知道的。”
江知宴说:“如果我没有出现,你和楚修一定能走到一起,他对我说过,他想和你‘日久生情’。”
陈亦则脸上的笑苦涩得快要挂不住:“可现在和他在一起的人是你,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江知宴说:“我和楚修已经分手了。”
陈亦则怔住,难以置信:“……什么?”
江知宴径自说:“我和楚修分手了,如果你还喜欢他,可以继续争取了。我约你吃饭就是想跟你说这个,祝你和楚修早日在一起,再见。”
话音未落,江知宴就站起来走了,等陈亦则反应过来,回头去找,江知宴已经无影无踪了。
心情复杂地呆坐一会儿,陈亦则起身去结账,却被告知已经提前结过账了。
大概是江知宴在他出去打电话的时候结的,陈亦则走出餐厅,上了自己的车,也不启动,就静静地坐着。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于是拿起手机,给楚修发了条短信:[你和闻鹤西为什么分手了?]
顿了几秒,他又补发一条:[我是陈亦则。]
他知道,楚修把他微信删了,手机号估计也不会留着。
等了几分钟,他收到楚修的回复:[你怎么知道我和他分手的事?]
陈亦则:[方便电话聊吗?]
楚修很快就打了过来,陈亦则接听,不用假客气,直接说事:“六天前我在上班的射击俱乐部碰见了闻鹤西,他来学枪,说是为了打发时间,刚才我和他一起吃饭,他说你们分手了,还说让我继续争取你。我觉得闻鹤西有点奇怪,所以就想问问你,你们俩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那边沉默了很久,陈亦则以为信号不好,“喂”了两声,才听见楚修说:“谢谢你告诉我,我还有事,回头再打给你。”
不等陈亦则开口,那边就挂了。
他想,楚修应该不会再打给他了。
苦笑了下,陈亦则长出一口气,开车上路。
第48章
楚修握着手机, 靠在医院走廊惨白色的墙壁上,面色凝重。
陈亦则刚才那番话,在他心里掀起滔天巨浪,脑海中一时千头万绪,理不分明。
陈亦则说得没错,“闻鹤西”太奇怪了, 因为他面对的根本不是真正的闻鹤西, 而是江知宴,楚修非常笃定, 因为闻鹤西根本不认识陈亦则!
那晚在桥上,“闻鹤西”分明说过, “两个人格不可能同时出现”, 那么,既然曾经和陈亦则一起吃饭的是江知宴, 那么闻鹤西就不会知道陈亦则,今天更不会去找陈亦则说那番莫名其妙的话。
所以,江知宴一定还活着!
虽然笃定, 楚修却不敢高兴, 他怕会是一场空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