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逸就坐在巷子对面那家摊位,坐着吃馄饨。
他还只点不吃,坐了好久,点了一共四碗吧,最后都推给他男友吃。章总后来忍无可忍说,你他妈别再点馄饨了!
裴逸一直盯着十米开外,对过的摊位,名叫俞飞的年轻人,久久地打量凝视。
也不理解自己想要做什么,明知查访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这纯粹就是心中一种执念,想要看看那些人是谁,那些人真实的样子。或者,就是要从眼前这些人的形色,模样,目光,桌上的一圈麻将,或者指间的一颗烟蒂,寻找自己本来的清澈模样。
夜深,食客终于散得差不多,还有两桌喝啤酒嗑花生赖着不走的。俞飞坐在摊位旁边,低头刷手机。
不知是不是在刷以前的小男友,那些旧照片呢?
浓绿簇拥着时光的尽头,长街校门熙熙攘攘,自行车乱窜。两个清瘦的大男孩,一个骑自行车带着另一个在机动车道上穿梭,笑声合着车铃声……
蹬车的男孩俞飞说,“车胎都被你坐塌了我跟妈借钱买一匹新马。” 坐后座的男孩宁非语说,“赚钱了给你买辆奔驰?就刚才蹭你过去的那辆银灰色,聘礼目标就这么定了!” 俞飞嘲笑说“你丫五十岁能还完学费贷款吗!你是不是又偷着贷钱了,爸爸让我跟你说你别搞那些……”
点点散散的光斑映在平房的书桌上,二手的台式机,沉甸甸的显示器上光标死活都不移动,俞飞不停地打字:奔驰我们不要了,美国我也不要去了,你能回来吗?……
一对打扮朴素而微胖的中年夫妇,晚间过来帮忙收摊,一家人沉默地打理。妇人不时跟俞飞讲几句话,指挥儿子干活儿。一看就是勤恳的一家人。
裴逸远远地瞥见,已经过去这么久,俞飞的手臂上,仍系着一块黑纱。
他回过头来,眼眶一下子湿漉,又难受了。
章总伸手揉了他的头发,就知道他为什么难受,无声地给个安慰。
他也慢慢地在了解身边的人。他的小裴就总喜欢用表面上的放浪不羁和不在乎,拼命掩饰骨子里沉淀的责任感。
这样的性格,其实很吃亏的。因为总会感到愧疚,总忍不住在内心煎熬和自我谴责,自己拼命矫正,却又羞于寻求旁人的认同,变本加厉地再用其他方式发泄情绪……久而久之,自己不精分吗?
章总终于决定结账走人,掏了钱包然后起身,对大宝贝一点头:乖,有些事甭多想,别给自己找难受。
裴逸临走,还是把对面俞飞他们家的摊位,剩下的所有肉串,无论生的熟的,一锅端全都买了。这样能让那一家人早点儿回去歇吧?
俞飞一愣,站起身用毛巾搓手:“我给你烤了吧?”
“不用。”裴逸垂着眼说。
“烤了吧?不然你怎么吃。”俞飞说。
“不用,我就这么吃。”裴逸顺嘴一说,让俞飞都皱眉。俞飞叼烟一乐,这客人有毛病?
“我们回去烤着吃,做夜宵。”章绍池一把拿过一塑料袋的各种肉串,搂着裴组长的腰走人了。
出了巷子口,裴逸回头抱住他男人的腰,一身的毛儿都服帖了。
裴逸抹了一把脸:“如果我能找寻到真相,将罪恶的人绳之于法,也是对这些干净的无辜的灵魂,给个交待吧。”
在潜意识里,假若他查不清真相,无法给这些他认为含冤死去的人及其亲人有所交待,自己也不配得到幸福的善终。内心总感到忐忑不安,而比“不安”更深层次的“不平静”,仍然来自对自己追本溯源之后的茫然不解。
死去的小宁同学,也有一直怀念他的男友,以及亲人。
我终于了解小宁同学是谁,而我自己呢?我又是谁,我的亲人和家人,究竟在哪?……
“行了,回去给你烤肉,吃夜宵去!”章绍池把手里的塑料袋抖出“哗啦哗啦”的声音,打断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搂紧他的爱人。
每一个无辜的清白的灵魂,都应该得到安放和守护。
你的亲人、家人、爱人,其实一直都在你身边,没有抛弃你,没有离开过。
此次回去燕城,章总也有许多事想要着手调查,想要弄清楚明白,不可能再置身事外再无动于衷。他也想要替小裴找回失落在外不知踪迹的那五年,还有小裴的亲人,以及,两人原本这些年的甜蜜恩爱。
【陈处,我回燕城咱们见个面吧。上次欠您的那顿晚饭,我安排设宴款待,回请您一次。】
章老板难得讲话虚伪客套,瞒着裴组长,悄悄发送了联络短信。
……
裴逸拜访过宁非语的老公和“公婆”家,还顺道去了对方养父母家,就傻傻地站在人家门口,站了几个小时。
他也没上去打扰,没有扮演狗仔去做烦人的追访,追问人家儿子没了是什么感想。他就默默造访,然后默默走开。
“以后也多回家看看你爸妈。”章绍池说了一句。
“哦。”裴逸低头看鞋。
“他们还是挺看中你的。”章绍池说,“你比你弟有出息,反正没比小猴子差!”
“我本来挺有出息。”裴逸又笑,“然而我爸妈一看,我后来跟二舅舅你混在一起,天哪您章总花名在外,这辈子我就全交待给你了,是你的人了,他们就在感情上彻底放弃我了!”
章绍池抬起一脚踢了外甥的屁股,你个混蛋……
月明星稀,路灯下是一双拖长的影子。说不清那是灯火,还是月光,照亮了走夜路的人。
裴逸不由自主拉住章总的手,肩膀靠过去,却发现没办法做出“小鸟依人”的姿态,他太高了。
他“咯咯”笑了,脸贴过去,亲吻男人的额角:“哥,你是不是矮了?”
这话就让人不爱听,章绍池皱眉:“你觉得我能缩了吗?”
“也是的啊。”裴逸说,“是我长高了,舅舅。”
章绍池凭借抚摸小裴后脖窝的位置和手感,以及手肘架起的高度,也能确定小孩儿长个儿了。
“二十三还能蹿一蹿?”章绍池说,“你是蹿个儿了吧?”
“嗯。”裴逸在路灯下声音温软,“憋得呗,荷尔蒙都用来长个儿了。”
“您的荷尔蒙都用来长痘了吧?”他又不怕死地捏章总的脸,狠命戳到下巴上微肿出来的一颗痘。
艹,哪壶不开提哪壶,憋了一肚子不爽的大佬说:“回去你仔细量量,老子憋了几年的荷尔蒙,尺寸都长哪了?”
忍不住又吻到一起,很默契,嘴唇的纹路都无比契合。
对视的目光有些恍惚、冲动,眼前人仍像初恋时那般纯真美好。
那晚,住在一户农家乐的小房间,房费极为便宜。
那屋子里窄得只能放下小号双人床。两个大老爷们挤进去,好像除了上床亲热,实在也没别的事情可做。
裴逸刚从简陋的淋浴间跨出来,穿着背心和大短裤就被男人一把抱进怀里,结实的手臂用力勒着他,手就下面伸去。那手劲儿和炙热的呼吸,就是向他索要爱人之间亲密的专有权利。
“哥,我……”裴逸又有些抖,眼光闪烁,后肩的皮肤在男人唇齿间微颤,享受,渴望,却又时刻心惊胆战。就好像手里攥着一根红线一根黄线两根炸弹的引线不知铰哪一根,随时都能把自己这一身零件引爆。
“让我摸摸。”章绍池的声音压抑在他肩膀上,然后是脖颈,移到胸口,很温存地吻他。
章总猛地将人压在饭桌边上,用牙撩开裴逸的背心,一直撩到脖子下面,让大片雪白的胸膛袒露,大口地吸吮那些诱人的地方,吸吮两粒莹莹透亮的乳尖……裴逸舒服得发抖,求索似的,忍不住抓住他男人的两手,拽过来放到自己臀上,他也受不了了。
上一次试图亲热,俩人差点儿吵起来,闹了不愉快。
章绍池这次小心翼翼地不过分越界,很精明的眼不时掠过裴逸的脸,观察那些细碎微妙的情绪。他的爱人明明也想要,毕竟年轻力壮禁不住撩,情欲勃发时嘴唇濡湿红润,嘴角在不断亲吻之后淌出一丝口水,不自觉地蹭他下身,短裤下面骄傲地硬挺着。
裴逸刚要说话,章总先说了。
“来,给老子量量尺寸,这几年活儿长了没有?……用嘴量。”
章绍池从小裴眼里,分明看到一股子如蒙大赦如释重负的情绪。裴逸一笑,完全没有推搪,抱着他腿就跪下去,无论是心存愧疚还是原本就深刻入骨的臣服、迷恋,跪着为他口活儿。
“长了吗?”章绍池揉着爱人的头发。
“嗯,大。”裴逸吞咽着吭声,“哥……你真好,真帅。”
喉部因为埋了微型金属物件而不停吃力滑动,让章总沉默端详之间再次感到心疼,抚摸他钟爱的脸。
俩人从桌边一直到做到床上。章绍池靠在床头,这破屋陋室,简直是他这些年住过的最糟糕的“旅店”,除了床什么都没有,也确实除了床什么都不需要。
他抽出皮带,熟练地将裴逸双手手腕缚在背后,用力一扯。
皮带勒入肌肉的束缚感立刻就让裴逸涣散迷乱了,痴迷地凑上他的胯,动情地舔吻。用舌尖一个一个地挑开他的衬衫纽扣,吻他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