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耶德跟着哄抬价格,萨利赫才一定要拍啊。”范小弟灵光一现,“结果养虎猫的就遇刺了,咋这么巧,难道养羚羊的有问题?哇,这个局是养羚羊的搞的?”
频道里七嘴八舌,一头雾水。
裴逸站在高处,眼前视野开阔,景色美不胜收。远处一片碧绿如茵的大草坪,人工瀑布,梯田式水渠。
他话音沉着:“我觉着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扎耶德王子故意抬价,诱惑萨利赫王子出手购买,杀手藏于棺内,企图加害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但我其实更倾向于第二种,扎耶德也是无辜的,他毫不知情,杀手根本不能确定谁将会是中标的买主,这不重要,他们的目的就是刺杀一位富有声望的人物,以此制造一场国际轰动,达到恐袭目的。这就是以个体为目标的恐怖袭击,所以无论英国大佬、日本富商或者谁买到棺柩,只要把东西带出王宫,在不加防备的情况下,就会遭遇这场行刺。
“而且,凶手一定要用炭疽针管实施刺杀,而不用更方便省事的刀枪子弹,就是故意渲染恐慌,可能就是一伙人。
“我没太怀疑伦敦分司自己搞这种事。”裴逸继续说着,“毕竟内部都知道赏鉴会是他们坚持的计划,真棺也在他们手中,敢造成如此恶劣国际影响?不会。”
范高不解:“那您刚才还要防着他们,不告诉他们啊?”
“那是因为他们蠢!知道多了怕碍事,泄密。”裴逸实在忍不住,就知道连南钰和陈焕能听到,听着吧,扣他薪水奖金拼了也要吐槽,“以嫌疑人的身手,我判断就是咱们同行。没准儿就是他们某司某个部门的,自己人出来接私活儿干坏事还失手了,搞砸了吧?都他妈傻眼了吧?他们高层的都还蒙在鼓里、在装傻!”
范小弟憋住笑,恨不得能在音频文件中给裴组长每一段精辟的吐槽都点个赞,再置顶,加精。他咽下口水憋住想要叫好的冲动,组长是家里有钱不在乎被领导臭骂和罚俸,他自己可还要薪水奖金的呀。
粽毛儿刚才坠楼时还看见人影,往植物园小树丛那边钻了几个回合,竟然找不着人了。四周都是监控和围堵,这人呢?
“顺着血迹找,他已经受伤了。”
“血迹就到这片草坪,血迹是在草坪中央就消失了?”
“荒谬,这人难道会地遁?!”
范高跟组长吐槽,隔壁频道能听见伦敦司和罗马司的几人发生争执,已经开始讨论杀手右臂安装的金属钩子是不是用来挖土的,这帮蠢货现在怀疑杀手真的自带先进刨地工具,然后地遁了……
裴逸沿着梯田状的植物园,往山坡下方奔跑,搜索。目力所及之处,瀑布潺潺,人工水渠铺陈在碧野之上,天地之间。
“他难道水遁吗?”裴逸轻声道,“跳水了?”
范小弟麻溜儿地在电脑里抓取资料:“人工水渠全长380米,从高至低,分成七段台阶,最深是在最下方的喷泉蓄水池,深1.2米……这是观赏水渠呀,组长,他跳进去也没法藏啊。他游不出去的,没有能让人通过的进水口出水口,他跳进去就只能是一条转圈游的观赏鱼了。”
裴逸不信。
他跑下这段平日聚集游客的漫长的石阶,一定要亲手把这段水道摸查一遍。嫌疑人身上带伤,坠楼肯定也受了伤,单枪匹马就不可能跑远,除非有人接应。
视线全部锁定水渠,裴逸一把剥掉西装外套。
他一甩手臂,西装外套原本应当在半空划一道弧线然后潇洒地落在草坪上,结果是被后面大步冲过来的男人,把他的西装没收了抓在手里。
章总是从王宫门口瞄着他一路狂奔,全速冲了一个有坡度的四百米障碍跑,脸色微红,剧烈喘气:“这地方,这里……”
章绍池习惯性的横起胳膊就把人勒进怀里,眼里晃过疑惑和担忧,耳语悄悄说:“这地方有古怪,肯定有人安排和接应那个刺客,逃跑了。”
裴逸不露声色推开这人,站得离远一点,不敢让外人一眼就看出他俩的亲密。
章绍池脑内闪过江瀚在洗手间消失的情形,指着水渠:“这个水池子,肯定也能让凶手突然消失不翼而飞,想办法下去看看。”
……
第35章 重重迷雾┃你永远坚定的铁血战士。
章总和裴组长俩人加一起, 也只有双头四臂, 只能看前方,看不见自己背后。许多零散的微妙的细节, 隐蔽在角落里, 他们都是看不到的。
裴逸突然发飙猛撞棺材、掀翻肃静的场面并且逼杀手现身的时候, 一直沉默站在章总身后的人,面色已然变了。
江老板那时不错眼盯着的, 就是裴逸的背影。
江瀚很薄的唇形就显出性情的精明、冷静, 行动和思维都仿佛具有精确刻度。嘴唇紧闭一言不发,连呼吸都凝滞了, 不存在了, 以掩饰心情急剧的颠簸和澎湃……
有一刹那他的身体前倾, 蓄势待发想要推开章绍池,拨开拥挤人丛冲入现场。
很有力的五根手指,缓缓捏起,攥成拳头。
那只右手, 甚至左手, 都有很厚的枪茧, 只不过江老板每次都跟人家说是骑马骑的,手拽缰绳姿势不对弄出来的茧——缰绳背锅了。
裹在西装衬衫里的臂膀,藏着肌肉,皮肤晒成健美的古铜色。
那层很有年代感的铜色下面,还埋着许多细碎的疤。旧疤痕泛白了,仍然记录着年轻时的勇武阳刚。
裴组长那时以标准跪姿压制住棕毛儿杀手, 肘砸面门脚跺小腿再折右腕,下手即是要废掉对方的狠招且毫不犹豫,眼神也非常冷酷……
胜负态势从一开始就昭然分明了,江瀚微闭了眼,没让自己暴露一丝表情,转身悄悄脱出周围的视线……
王宫地下,一间长期不开放的小书房,江瀚快步走下旋转楼梯,用密码锁打开那扇古旧的涂漆房门。
房间昏暗,透着古董自带的年代感和发霉的气味,书桌上一层积垢灰尘。
一双戴了手套的手,打开薄桌的夹层抽屉,迅速启动了密藏的联络设备。
这双手轻敲键盘,熟练地输入密码,接通那不停闪着红光提示他的频道。频道里声音此起彼伏,充斥着本地纯正的意大利语,再夹杂各种重口味儿F word骂娘的英语。
“都看到了,嗯……先放他一马别咬太紧,放长线钓大鱼么。”江瀚在频道里说。
“不用太花心思,跑了就不必追了,让那些蠢货忙活去吧。”他漫不经心地补充一句,仿佛很不在意结局。
在设备上切换系统,重新登陆、一长串的密码,进入另一个很不常用的邮箱,江瀚微微歪过头,眯眼盯着邮箱界面上,那封电子邮件的内容。
我亲爱的江,
你看到他了吗,终于看到了吗?那个英俊、漂亮的大宝贝,我们的宝贝啊,他终于长大成我们每天晚上都幻想的、希望的模样。
他已经二十八岁了,多么帅气又迷人的孩子。男人和女人都喜欢他,他是所有人的小甜心,也是我的全部情怀和寄托,我的半生希望。不用急,我会抓到大宝贝的,让他重回我们温暖坚实的怀抱,让他认清善恶回归正道。
不,别误会我,你这些年都误会我了。我假若得不到的人,不会就想要伤害他毁掉他,我不会。我只会用我一生一世,我的全部财富、热情、才华,以及我的运气,锲而不舍地、无比虔诚地,去栽培他,照顾他,爱护他,也取悦他。我要让他成为最开心幸福的男孩。
祝我成功吧!我们将永远的在一起!
Te amo……
你永远坚定的铁血战士
……
江瀚面无表情盯着屏幕,把那封信反复读了几遍。
其实读第一遍后,都可以一字不漏地背诵了。
手指移到删除键,迟疑一秒,终于还是删掉了。他仔细地抹去系统中一切痕迹,这样秘密的通信无人察觉。
他调整设备,切换至另一频道,见着那一闪一闪的蓝色呼叫暗示。
然而密码输入到一半,这次犹豫了很久都没有敲下去,江老板最终删掉了输入,EXIT,消除痕迹再退出系统。
正午明媚的阳光,外面娇艳的浓绿,都透不进这间斗室,空气中飘着一股腐味儿的浮尘,唤醒旧日许多回忆……血光点点滴滴,掉在地板上,修长的身影拖在身后,终于随脚步声离开。
……
王宫花园的正前方。
裴组长已经带头跳进喷泉池,扎下去了,在石壁砌成的边缘用手去摸。
他在水中费力行走,蹲身下去,用手指头扒,抠,恨不得从那些已历经数百年积满绿苔的石头缝隙里抠出机关。水半清半浊,阳光下的水面好像什么也没有。
裴逸从水中钻出来大口呼吸的时候,不出所料,撞进那个带着炙热体温的厚实的胸膛,同样爆着粗喘。因为憋气缺氧,眼前全是恍惚的光圈,也很疲惫。
裴逸的深色衬衫全湿,像一层极薄的绸缎式皮肤裹他身上。而章总穿的就是那件一买一沓挂满衣柜的白衬衫,身材轮廓一览无余。
阳光下,眼睫带水。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