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酪正好掉在章总的西裤上。许冉毫不迟疑往桌下一伸脖,就差点儿舔上去了,却被两根指头生生捏住了下巴。
章总捏着他,把他脑袋从桌下拎了出来。
眼神像刀,甩给他一记带冰渣的表情——你给老子一边儿去。
章总很爱惜似的,轻轻掸了裤子。
许冉没舔着裆,只能尴尬地润一润自己嘴唇。紧接着那俄国佬又出幺蛾子,再次推过雪茄盒,“再挑一根,你的小家伙都饿坏了,急不可耐要吃了你呢,看把他能耐的!看他能不能夹断这么粗壮的烟卷!哈哈哈哈——”
章绍池眼底无波,许冉先就捂住半边桃花妆,心口乱跳。
夹断雪茄……他奶奶的亏你个熊玩意儿想得出来,你个断子绝孙的。
伊利亚这位传说中恶迹昭彰的家伙,所谓“夹断”,绝不是让许冉大公主拿起桌上的雪茄钳,以优雅的姿势把烟卷剪断。
“你自己玩儿吧。”章绍池嫌恶地皱眉,“你的小情人用他后槽牙都咬不断这些东西。”
“但是我们的小宝贝都身怀绝技,他们能弄断的……”伊利亚凑上章总的耳朵,天生一脸狎昵,笑得相当无耻。这人一笑就在双眼眼尾布满皱纹,颇有男性魅力。
那些纹路,却总在一张俊脸背后刻画出狰狞的神态。
假若不做那些黑市断头的买卖,这人当初如果走一条正路,这相貌,身材,现在没准儿也是巴黎米兰时装周T台上哪一位知名男模呢。也是见钱眼开入错行了,踏入江湖,再难回头。
伊利亚:“你的人不行吧。”
章绍池:“赌什么的?”
“之前你提过的要求,这趟船,这批货,假若交易成功,给你提三成。”伊利亚挫了挫牙龈。
“让老子验货吗?”章绍池回眼道,“我也得确认,能不能顺利出手,不然老子冒着风险替你出头白做?”
“没问题,今晚你尽管来验。”伊利亚冷笑。
“成交。”章绍池突然笑了,讲话爽利,一切成竹在胸,“老子养的这个练过《葵花宝典》,别说一根烟,给他一根九天玄铁造的金箍棒子,他也能弄断。”
俄国佬断然不知这一华夏武学功夫的丰富内涵,瞬间迷茫。许冉在干涩的喉头已滚过八百遍骂娘的话:我日你的伊凡四世的曾祖母,我练过个屁啊?!
伊利亚一只大手抓过自己的小情儿。章绍池转脸就盯着许冉,毫无怜香惜玉之意,用漠然的眼神示意:你,来。
金发小帅哥慢慢腾腾地扒了,好像习惯了这套把戏。
许冉捏着自己裤腰带,在一屋子虎狼环视之下,发着抖也照办了。他眼瞅着他老板从那盒子里扒拉了好半天,把每根雪茄都轻轻摩挲一遍,没挑小的,没挑细的,偏偏挑了一根最大号的上等好货。没二十八寸也至少有十八。
冉公主简直两眼一黑,章绍池你也是个天杀的,你俩一对儿吃肉不吐骨头的大变态。
……
章绍池这个人,三十大几岁,眼瞅着都要奔四了,大院出身根正苗红的背景,却没走正路也不混个一官半职。他多年混迹生意场,曾经家财万贯风光无限,如今也跌过跟头失了靠山,至今未娶。
以圈内的八卦流言,燕城半个圈子的妖男怨女都曾经是他公司的签约纵队,排出来能凑齐兵强马壮的一个旅!别说是想要女的,或者男的,估摸双插头的、变性的都有,各类货源丰富可供挑选……章绍池这家伙,怎么可能还是单身?
有本事,有背景,有身家,尤其在一群肠肥脑满的酒囊肉袋大老板中间,还净是谢顶的,咱们章总算是相当惹眼,很容易受人追求和仰慕。这号人,他怎么可能还单身呢。
第2章 微末疑痕┃找不回的清澈少年。
俄国佬的全名啰嗦冗长,伊利亚·莫洛斯·霍森索伦·尼奥扬科夫斯基。
全名并不重要,这家伙人前人后也不称呼自家在黑白两道显赫的姓氏,单单拎出“伊利亚”三字,在地中海和撒哈拉这片广域,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代号。
出生里海沿岸小国,做石油生意发家暴富,暗中和北非几国政府与反政府两派都有交易。这人出名还在于心狠手黑,丝毫不讲人道和信义,曾经给反政府军贩卖劣质弹药,眼见政府军挥师掩杀就要剿灭叛军之际,又往欧洲盟友的内阁府门前放了一颗最先进型号的真炸弹,害死无辜平民十几人还炸伤了人家的副首相,以此威胁不准停战,且武器军火全要买他家的隔年存货。这事把南欧几国气得,大骂他贪婪无耻反人类。此人由此荣登“国际特情联盟”A类通缉犯的黑名单。
看热闹的保镖时不时发出狞笑,人模狗样的衣装包不住龌龊的灵魂,就差要挥舞拳头、甩出筹码助阵了。越过这些魁梧的肩膀,地毯上,可见那俩人趴在地上……
许冉今天运气很好,凭借多年固宠的娴熟技艺他伸缩自如,再加上不明原因的开了外挂,在众目睽睽之下羞耻难当之际,几乎崩溃快要以头锵地的时候,“稀里哗啦”,他把东西弄碎掉了。
沙漏计时器还没走完三分之一,他竟然先了谢廖沙一步,弄断了那支大号雪茄。
伊利亚暴起,一脚踹翻茶几。
雪茄烟卷和红酒杯子飞了一地……
下一脚蛮横得踹飞了金发小情儿,那倒霉孩子抽泣着提裤子滚走。
章绍池坐在沙发上岿然不动,翘着一条腿,短暂的混乱也掩盖了他脸上细微的惊异狐疑。许冉那小妖精当然没有奇功傍身,见他鬼个《葵花宝典》。那支他精心“挑选”的雪茄,外强中干很不禁使,确实一夹即断,碎成了好几段。
而金发小哥用的那支,也不知是质量太好,还是压箱底受潮了,扭腰折腾了半天怎么都弄不碎。
伊利亚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意思就是“都累了,收摊儿吧”。
这人尥蹶子犯小孩脾气似的,面上无光拔脚就走,临走还约章总今晚再战,晚餐之后一道验货发财。
章总起身,微微点头,算作应了。
两个男人站在灯下。
章绍池身材就不矮,高大挺拔,灰绿眼洋鬼子竟然比他还高半头,上臂被衣料裹着都能绷出铁疙瘩肌肉,视线桀骜,眼角永远透出不善的寒光。
……
章绍池离开对方包下的整层走廊,吸到鲜润的海风,才终于呼出口气。
要不是有生意往来,想从那头蛮熊的口袋里搞钱和搞东西,咱们章总平日也眼高于顶,走路都衣摆带风,心高气傲,才不会奉承那个自恋的变态。
抽根雪茄都是赏那厮的面子。
许冉也是略有余悸,对章总油然生出一种依赖,像摽着个救生圈拽住他老板,一路小碎步快跑。章总这人在某些场合,确实能给人以强烈的安全感,手臂摸着硬朗结实。
许冉是生怕被那凶神恶煞再拽回去,下次万一再让他夹飞镖夹断喽,臣妾可真是办不到啊……
章绍池是没由来的心软了,抽出手,下意识抚了抚许冉的后颈,给个便宜的安慰。
抚摸了一下就抽回手了,许冉这小子仍是少年人的纤瘦身材,让他顿感不适。一股说不出的尖锐痛楚,从指尖一路直刺心尖。
回不去的纯真年代。
找不回的清澈少年。
这年头,谁他妈还跟你玩儿纯真,哪双眼里还能看到“清澈”?至于床伴,下了床聊的是风雅,上了床谈的都是交易。
但是,刚才在雪茄室发生的一桩小插曲,又是怎么回事?
章总这时才有机会仔细复盘。事实上,他摩挲过整盒烟卷,偏偏就在最大号的那支烟上,辨识到皲裂般诡异的一层裂纹,在灯下,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出来。他非常诧异,不知所谓,于是假作无意就选了那支雪茄。
他拿出来时还没碎掉,那种裂痕比钧窑瓷瓶上的花纹还要微妙,手法拿捏恰到好处,手段相当眼熟。
像有人用手指巧妙地捏固,揉出来的。
那就是一支被捏糟了的“碎烟”,所以冉公主一夹就碎,鬼使神差逃过一劫,不然今晚肯定被那个变态拖走搞个半死。
但是,那是一盒价值至少八千欧元的洪都拉斯上等货。
那是石油大亨伊利亚·尼奥扬科夫斯基早已包下并清场的楼层,吧台与雪茄室附近眼线密布,保镖成群,闲人根本就进不去。
有人进过房间。
有人不仅进去了,甚至动过这房间里某些沾嘴入口的东西,且故意留下痕迹。这里没人有什么葵花或者菊花神功护体,但是这儿恐怕有人是千手观音吧。
这就是告诉这条船上的人,来过,奔这地儿而来。这盒雪茄假若涂抹过毒药,不可一世富可敌国的某人,此时恐怕已经一命呜呼了。
……
转弯,上楼。
进入另一道走廊,回去位于顶层另一侧的贵宾客房。
章总一路沉默,落寞的肩膀披着午后海天弥漫的金光,只有滑动的喉结暴露了断断续续的回忆,走着路都能做一场白日梦。
梦中一地白色月光,晃得他睁不开眼,看不清身边人的脸。那很好看的人那时也蹲在他腿边,小孩儿似的,故意咬他的西裤膝部,把下巴搁在他大腿上,笑得很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