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手从一开始就对MCIA6一切了如指掌,对全盘游戏规则门儿清。
如来佛的一只大手控制了宁非语、黄永锋、冷枭,并且了解他裴组长的底细,他的狙击手闻羽,甚至熟悉厉寒江、陈副处……这人在背后握了满把的扑克牌,想打哪张牌就打哪张牌,姜太公稳坐钓鱼台,隔空就把牌甩了他们一脸……
带着某种强烈不满和恨意得甩他们一脸,是想要讨伐、报复,不遗余力地破坏一系列行动。
而这种报复和掣肘,最终愈演愈烈演化为直接的刺杀。谁这样一腔怨恨屡下黑手,目标剑指执掌MCIA6若干年的陈焕和连南钰?意图已经太明显了。
并且,就用裴逸被抹去记忆的同样方式复制出“杀手”闻羽。这把戳向他心口的刀,仅仅是为向他演示:看到了吧?那些老混账曾经怎样残酷地盘剥你还利用你。
这一切,都是裴组长的指路明灯。
裴逸坚定相信自己父亲。而有人对六处进行这场发泄,对老家伙们围追堵截,很像是为他的父亲鸣不平,为他这个蒙在鼓里的傻儿子伸冤呢。对别人都心狠手辣,唯独对他裴组长心心念念,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六年前阵亡名单中的烈士,一定有人没死,自认为含冤受屈以正义之师为名,终于从屏幕背后现身。
周彬悄悄说:“你已经确定幕后BOSS是谁了?”
“没有,我再想想吧。”裴逸转身翻找东西。
厉寒江都死咬着不坦白不投案,辛苦隐瞒这么久,自己怎会冒冒失失就把嫌疑对象说出口?
他也不说。
裴逸攥着这沓重要的化验数据,回头就瞅见周彬摘下口罩,松开领带,脸上挂两个大黑眼圈。
真是个好用的吉祥物啊……
“谢谢兄弟!”裴逸恢复轻松笑容,“我实在没有太多人能够信任,尤其还能立刻持证上岗、进实验室帮我干活儿的人。”
周彬笑得干净磊落:“明白,随时效命。”
“唉呀,我假若不是名草有主了已经是有未婚夫的人,我都对你动心了,可惜相见恨晚……”裴逸一秒钟就原形毕露,“这回假若能破案、功成,我的军功章上有你的一半。”
周彬吓得把口罩拍他脸上:“我的左手还想留在我左胳膊上呢。你的军功章,留给你未婚夫吧!”
裴逸毫无廉耻地大笑,捏少爷的嫩脸:“周小彬先生,将来有一天,你要是能把坐牢的冷组长收了房、办了他,兄弟我没得说,一定为你们备一份厚礼。”
周彬又不自在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真后悔跑这地方来免费打工,加班津贴都没的,姓裴的就给他打了一张白条?
假若办不成冷组长,厚礼就没了?骨子里难掩风骚的裴组长,订了婚还到处撩,劣性不改。
“不成,厚礼都嫌太轻,不足以表达我和你之间相知一场,患难真情。假若事成,你这份彩礼我替你出了,包在我身上。”
裴逸一路哈哈笑着,插科打诨胡扯八道,不动声色地送走周彬。
裴逸用手掩住嘴,罩在小周耳朵上,亲密的悄悄话:“常做好事也难免得罪人,你自己也当心。”
周彬一笑:“我知道,放心吧。”
冷组长对他叮嘱过一模一样的话,“常在河边走难免鞋湿,你这傻瓜自己当心。”
谁是没有隐瞒点小秘密的?周彬前脚就刚从红海沿岸转了一圈回来,连裴逸都瞒着,又去探监了。
这次有了一步重要进展,从牢房门外的探监室,终于跨进牢房里,被冷组长“特批”允许坐在小铁椅子上聊天了,多不容易啊。
……
鱼肚天光移上大楼外墙,驱散暗夜的阴影。清冷的石壁缓缓洇出温度。
裴组长终于在部门陷入危机、权力架出真空的时刻,毫不犹豫地揽下权柄,也扛起一些责任。
朝中无人,一将难求,他就是上方现在调兵遣将所能指望的人。所以,他不声不响地,就把MCIA6与他最为密切的一部分行动组以及人事情报,都攥在自己手中;并且秘密向领导请示,即日着手边境“白象行动”的调查。
这期间还以“放长假”为借口,从情报室剔掉两名他早就怀疑的对象,实为暗中监控软禁。
权力是个好东西,怪不得那么多人对权力疯狂求索、趋之若鹜,裴逸自己都领略到手握权柄的好处。
在没有窗户、见不到天光的办公室里,他一遍遍翻看六年前的行动报告,以及八年前甚至十年前,前辈们出生入死,军功章上照耀的荣光……
“对方有计划地伏击,我的组员都不在了。”
“不,我会想办法脱身,不用管我,不要让他们再进来!”
爆炸,狙杀,疯狂地扫射,一串子弹嵌入山崖的土石缝隙,断肢残臂炸上天空……
车辆翻滚着坠下山涧摔成粉碎,呼喊着名字,惊痛的眼神中暴露无比留恋……
那时的行动,谁还在场?谁会冒险冲进包围圈去救他父亲?
那人一定是厉寒江的队友,忠诚的铁血战士,感情深厚到可以临阵豁出性命相救,可以为他袭击清除六处高层,也因此对故人之子另眼相待,一次次对裴逸手下留情……怪不得厉寒江被无数双眼盯着怀疑,怀疑也没错啊。
有人潜伏在看不见的地方,施展乾坤手,为他们父子二人效力,复仇,扫清障碍。
几乎就要事毕功成了呢。如今衣冠楚楚进驻六角大楼高层最大一间办公室的人,就是他裴组长。
……
当夜回城,公车停在新的“换乘点”。
熟悉的男人,在驾驶位的车窗后面,被往来的车灯光影照亮双眼。章总开着自己车,接裴逸下班。
章绍池把车开进自家前院,进了车库都忘记遥控关门,转过脸,不作声地盯视。
他一把解开自己安全带,却把裴逸身上那副安全带缠紧,缠得很紧,更紧,不能放开,生怕又跑了,好像缠了三绕……
车库顶灯亮着,门也开着。院落灯影旖旎,花草幽香。
车窗一层浅白色哈气,裴逸也没反抗,嘴唇追逐着男人嘴角,衬衫一排纽扣和裤链皆是四门大敞,胸膛洇出一片草莓红痕。
“咱俩,去试西装?”章绍池抚摸裴逸的脸,“定做时间要长些,请您裴先生百忙之中,抽空约一天?”
“哥你别安排日程。”裴逸说,“上次是我跑单对不住你,这次不要给我放你鸽子的机会。”
章绍池惊恐地瞪着人:这是又要跑单先打预防针?
“我来安排日程和节目,我还可以跪地求婚,八抬大轿迎娶,给你一个盛大的仪式。”裴逸笑得真诚又很皮,“哥你听我的,再给您的未来老公宽限三个月。”
章总的一腔心血也快呕干了。心爱的人好像无数次向他保证,再宽限三个月,这次就最后一次。每一次都好像他耳边吹响危机四伏的哨子,给他下最后通牒,一溜烟又没影儿了,又要踏上地狱征程。
章绍池说:“十年前,咱俩人好,第一次的在一起,还记得么?”
裴逸:“记得。”
章绍池:“就是在车座上,我把你睡了,你从此就是我的人了!就像现在这样。”
裴逸笑了:“记得。车早就换了,但是人没换啊。”
章绍池点头:“老子不会换人,你让我等,好。你一定记住,我在这里等着。”
裴逸也再次点头:“哥,我全都记得。”
夜深人静,从卧室溜出客厅。裴组长打开自己电脑,联网,输入几道密码,进入电邮界面。
他使用了加密的文字,再次发送出这条信息:【前辈,一切都进行顺利,你的帮助我感激不尽,我能接你回家吗?】
第86章 三代血仇┃听说过克钦女匪提萨拉吗?
陈处重伤期间, 裴逸两次前去医院探望, 在ICU的大窗外站立良久。
他最终按捺不住,不顾医生劝阻, 穿上消毒服和口罩站在病床前。
床上的人十分虚弱且呼吸艰难, 喉部被烟火灼伤难以发声。尽管平日常有龃龉、极少愉快相处, 一位叔辈的上司最终也像楚总那样倒卧昏迷于病榻,让人难过。
“陈老师, 我就向您求证和确认一事。”裴逸递过一张照片。
“陈老师, 是他,对么?”
照片失焦, 也没有PS美颜, 依然看出主角一头黑色长发, 面容俊美,淡定而不俗,眉眼如水墨画般的云雾缭绕,好看得有点儿不真实。
裴逸只看一眼照片就羞愧自认, MCIA6的风流倜傥一代美男“琅琊榜”上, 自己只能乖乖地退居第三位了……他以前只承认他师傅楚珣比他美的!
长发美男端坐木屋闲舍, 很像雨后南方遍地青葱的山坳间。
背后墙上,一幅水墨国风卷轴暴露了心迹。
从海量库存里挖坟挖出这张照片,一幅清汤寡水的国画,终于被裴逸很有眼力地辨出画上草书题字:日照寒江。
陈焕胸口急促起伏,眼神发直,差点儿把氧气管子崩了。
“陈老师, 这个人……”裴逸的嘴唇几乎贴在陈处的氧气罩上,“他到底和我有没有直接关系?我的意思是,他为什么,为什么好像唯独对我充满怜惜网开一面,一次一次使尽手段试图洗脑劝降,让我‘重回他的怀抱?不,他不是对我情有独钟,家里墙上一幅画都以‘寒江’为题……他和我父亲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