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朋友间送送礼物,去对方家里做客,都是很正常的事。就算是带了成对的首饰,那也只能说明是关系好。直男比真gay更基的例子难道还少么?评论这样说着,又把以前那些证明两个人都是直男的料拿出来重新给吃瓜群众复习了一通。
沈元枢因为上次视频那事,到底给人留下了一种“取向成谜”的印象。安璇倒是还好,之前传他和夏孟阳,夏孟阳已经被证实是直男,大家便也反推他是直男。他如果是直男,似乎也可以推断出沈元枢是直男。沈元枢是直男的话,那个视频当然就是假的了。而且后来确实有素人出来认领了视频。
粉丝的逻辑一下子就通畅了——有人在搞他们。
然后两家粉丝又开始battle,互相甩锅。这边说璇璇和谁一起玩不好,非和沈元枢这种视频咖混在一起,宝贝以后交朋友一定要睁大眼睛呜呜呜。那边说呸,早就辟谣了,而且你家正主怎么红的不知道?要不是一开始倒贴沈元枢蹭热度他安璇能有今天?
这时候舆论就变得很有意思了。大多数人确实相信了辟谣贴,很多人还不乏阴谋论地说,一定是有人看安璇的电影大热沈元枢狂赚一笔才搞这种下作手段。娱乐圈捕风捉影造谣编料的事还少么?那谁,那谁谁,不都是这么被坑的么?沈安他俩可真的是太惨了。而cp粉那边则奔走相告:我搞到真的了!双星是真的!舞还是他们会舞,瑞斯拜!
但是也有一小撮cp粉很失望,说太恶心了,他们居然是真的啊,我磕的是神仙友情,不是基佬的奸情……脱粉了脱粉了。
就在这时候,有人不知道从哪里扒出了安璇和姚佳琦大学时恋爱的事。这一下坐实了营销号的无聊。但是另一波话题被带了起来:“安璇前女友”。
女友粉立刻开始表示愤怒,说这还不如他和沈元枢是真的呢。于是自家和自家又撕到了一起。路人围观吃瓜,说安璇可真惨,弯也不行,直也不行,粉丝到底想他怎么样?终身守贞么?建议安璇干脆出家算了。说来说去,话语的方向又回到了老一套上面:人红是非多。
这个走向和安璇一开始想的又不一样。但他的微博号不在自己手里,这时候想说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是莫名觉得有点儿憋屈。
沈元枢躺在他腿上玩儿手机,玩儿了一会儿,又把手机放下了。
一分钟之后,苏镜瑶的咆哮电话打了过来:“沈元枢又乱发什么东西!你能不能管管他!”
安璇眨了眨眼睛,拿起沈元枢的手机,看见他最新一条微博:“问心无愧!”
这是他第二次发这个了。
安璇笑了:“你又要上热搜了……唉你干什么呀……”他护住了自己的睡裤。
沈元枢抽走了手机,愤愤地把安璇按倒在沙发上:“粉丝居然不信!戴了情侣耳钉都不信!她们是怎么回事!”
安璇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
在云上飘的时候,安璇想,下次可以直接戴婚戒。如果不是临时出了意外,他的三十岁生日本来应该是订婚日的。紧接着想起其实早就订婚了。然后又想起其实早就结婚了。
逻辑开始变得混乱,他又一次沉入了云朵里。
绯闻雷声大雨点小,最后以闹剧和笑话收场。两家团队都松了口气,但正主显然不那么高兴。至少沈元枢颇有些悻悻。
姚佳琦电影的女主最后还是定了金辰月。出乎所有人意料,是金辰月听说了消息,自己主动去找她的。安璇和她聊了一次,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感觉机会难得,自己想要试一试。
最后一个主演——饰演反派的演员也定了下来。居然是周亦开。也不知道姚佳琦是怎么联系到他的。毕竟这片子题材敏感,她也不是什么有名的导演。后来安璇与周亦开熟悉起来,对方才讲了实话:说老拍商业片拍够了,感觉演技也到了瓶颈,想换换脑子,刚好看到了这个剧本——姚佳琦那会儿海投剧本,把娱乐圈里她能够得着的演员全都联系了一圈儿。
人家开始都拿她当笑话一样的。没想到她居然成功网到了安璇和周亦开。
周亦开的出现,让安璇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仿佛冥冥之中,有一些东西,悄悄连成了圆环。
大家启程去往沅陵,提前在那里住了两个月体验生活,和当地人学方言味的普通话。一面住着,一面搜集道具,从衣服到生活用品,都是从当地老乡和二手市场那里收的,倒是在服装和道具上省了一大笔钱。
城乡接壤的地方,条件很差,天气也总是不好。本地的饮食菜多肉少,辣得人舌头突突跳。安璇除了适应环境,还要学很多别的东西。
他们联系到了当年事件的当事人,谈了很多很多。最后大家都红了眼圈。其实对方一开始不大情愿把这个故事拍出来,毕竟那不是什么值得反复回忆的东西。第二次讲述,也很可能打乱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但是后来又觉得,如果这样是有意义的,能让别的人少受一点苦,警惕一点,那也是好事,当年吃的苦就没有白吃。
姚佳琦答应他们把真实的地点和人物隐去,尽可能让观众无法将这个案子与电影联系起来。当年只是地方性的案子,当事人如今也考上了很好的大学,不论从哪方面来说,避免打扰别人的人生,都是剧组应该做到的。
最后送走了当事人,剧组就在一个阴雨连绵的早上开了机。
后来安璇想,他拍过那么多戏,可能没有哪一部戏比这一部更痛苦。旧年里他自己所有的挣扎和彷徨,都以另一种方式在镜头前重现了。昔年死去的少年复活在了少女身上,然后又一次被杀死。程灿死了,在现实里死了一次,在电影里又死了一次。只是在电影里,安璇有了一个能让他活过来的机会。
他那段时间拍完戏经常一个人发呆,有时候会悄悄哭起来。神经性呕吐一直伴随着他,加上饮食不调,体重掉到了一百斤。姚佳琦说他在片场连走路都是飘着的,让他多吃点儿东西。但是安璇吃不下。
他甚至也睡不下,又不敢吃药,因为安眠药吃过了有副作用,会连累他记忆力和判断力下降,影响拍摄。
幸好沈元枢一直陪着他。
读剧本是一种难过,与当事人深谈是一种悲伤,而进入角色则是一种巨大的痛苦。周亦开有几次中途罢演,问姚佳琦他能不能休息一下,他感觉自己现在要精神分裂了。小辰月的状况更严重一些,有时候有男性的工作人员走到她旁边,她会下意识地躲闪。她在角色里,她能感到那种真实的厌恶与恐惧。因为经验不够丰富,转场的时候情绪经常还留在上一场戏里出不来,大家只能停下来等她。
但没有人对此抱怨什么。
有场戏,老师从检察院回来,拿着轻飘飘的,等同于没有的判决书,既愤怒又疲惫。结果发现自己的学生在路边的小网吧里浓妆艳抹地和一群小青年打游戏。两个人在尘土飞杨的马路边上争吵,边上都是围观的人。
群演就是请的小城那些游手好闲无事可做的人。与影视城那些专业做群演的演员不同,这样雇到的群演管理起来很麻烦。一方面是拍摄内容的缘故,一方面是为了省经费,这场戏里很多群演都是这么临时雇的。
小辰月演的女主在网吧外头与人拉扯时,他们就看着热闹起哄。是真的起哄。原本说戏时讲好只是围观,就像普通的路人看热闹那样。结果真的拍起来时,他们完全没有按照剧本那样来。
当女主喊出“你别管我了,我就是一**”的时候,有人吹着口哨大喊:“多少钱一晚?”然后围观的人一阵哄笑。还有说:“不要彩礼我就娶你!女伢挺漂亮的,给我当老婆吧!”
小辰月人在戏里,当时眼泪就迸了出来。她站在那里呆了片刻,忽然一跺脚掩面跑了。
剧本不是这样的。大家都有点儿愣,安璇喊了她几声,见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慌忙追了出去。最后大家在网吧后头找见了她——她一个人在树底下哭得撕心裂肺。
副导演又自责又生气,说我去说他们,咱再重来一次。姚佳琦摸了摸小辰月的背,摇头道:“不用了。”
大家很不解。她叹了口气:“这不就是看客最真实的状态么?”
姚佳琦拍戏和史永年不同,她对演员很信任,一直说选对了人戏就成了一半。电影里的大部分涉及情绪冲突的戏都没有太过反复地拍过——她会提前花很多时间给演员营造氛围,调动情绪,真正用于拍摄的时间反而缩短了。
沈元枢在剧组里很低调。很多人甚至最初都不知道他过来了。后来知道还以为他是探班,渐渐才意识到不对劲——他和安璇是住在一起的。
这几乎相当于是在整个剧组面前公开出柜了。
但是谁也没心思去管别人的八卦——每天有那么多繁重的工作和层出不穷的状况,每个人压力都很大。
安璇的身体不太好,全凭一口气支着。戏里的人每多咬牙坚持一会儿,戏外的那个人仿佛也就多了一些安慰。故事从黑暗走向光明,戏里和戏外的人,也就跟着从死到生地走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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