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宋和游素素辗转找到了新生名单，上面有宋北齐的名字，可是听说没来报道，自动视为放弃录取名额。
没过几天军训开始，林宋不顾游素素的阻拦，也没有告诉宋婉琴，自己花钱造了一张病历单子，请了两天假回了洛花，找到了租房子给宋北齐的人。
那人说房子已经卖出去了，自己没有权力带他进去，被问及买房子的是什么人是，对方说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
林宋大惊：“二十几岁？难道不是十七八？像我一样？”
房东被他缠得烦了，回道：“我眼瞎吗？那男人哪能跟你一样，一看就是社会上混了很多年的了。”
林宋颓然，他已经找遍了宋北齐可能在的地方，可是省城那么大，他该去哪里找周小曼？
他在出租屋门口蹲了一夜，第二天回了学校，没有休息直接参加了军训。
军训完的林宋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好起来之后就开始了自己的大学生活。只是突然有了个习惯，一有空就一个人在省城街头四处走，没有目的，也不知道该在哪里停留。
他盼望着一回头可以看见一张熟悉的脸，而他会回身给他一拳，然后拥住他，告诉他“我找你好久了”。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一点熟悉的气息出现过。
最后心如死灰的他，在一个叫“彩虹与彩虹”的同性恋论坛上放了一张寻人启事，ID是“木”。
贴子上面没有提及任何人的真实姓名，只是挂了一张照片，留了一句话：“等你回家。”
那照片因为像素太差，只能看得出来是一张书桌的角落。
那是有一天下午，两个人一起躺在屋子里，看见夕阳刚刚洒在那书桌上，宋北齐说“好美”，林宋便随手拍了下来。
如果是他，一定能认得出来。
因为是新贴子，被人疯狂顶了一阵又沉了下去，最后只剩下楼主偶尔记录着自己的心境，这些呓语般的文字，最后还是跟随着论坛一起消失在了数据的洪荒中。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入学两个月之后，李维楠再次见到游素素和林宋，吓了一大跳。
游素素倒还是那么个没心没肺的棒槌样儿，林宋整个人却几乎瘦脱了相，原来跳脱的气质变得有些沉郁，好像不说话就能自动化身雕塑。
李维楠咋舌：“阿宋，不就跟一哥们儿失去联系了吗？你至于这样吗？高中毕业之后多得是人一辈子不再见的。”
游素素点头附和：“我劝不听啊，只要有空就往外面跑，大海捞针似的。”
林宋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来，旁边两个人一对视，一个无奈地摇摇头，一个惊掉了下巴。他自然地伸手示意李维楠，李维楠摇摇头，他便自顾自地点上了。
好一会儿没人说话，林宋突然接着前面的话说：“不是跟哥们儿失去联系了，是跟我男朋友。”
这一次是两个人齐齐被惊掉了下巴，林宋扫他们一眼，一个白眼翻出了些旧时的味道：“别那么个惊悚样儿，不介意就继续做兄弟，介意就算了。”
“卧槽阿宋！”李维楠瞪着眼睛，“给我们个缓冲时间成不成？”
游素素跟着猛点头，说：“就是的，而且咱们哥们儿这么多年，我怕……”
林宋翻了个更大的白眼，冲散了身上那点阴郁气：“行了，怕啥怕，对你们没兴趣。”
两个人被噎住，过了半天李维楠才问：“你俩是闹啥矛盾了？”
林宋熄掉手里的烟头：“要是闹矛盾我就不找他了。”
相对无言，游素素小心翼翼地说：“你怎么不问问思思呢？除了你就她跟北齐关系好了。”
林宋深吸一口气：“问过了。”
宋北齐失踪了陈思也是着急的，她思来想去也不知道他可能会去哪里，宋北齐之前也没有表示过要去哪里的意图。
林宋找过陈思后，给刘传青打了个电话，旁敲侧击了半天，刘传青听说林宋跟宋北齐没有联系很惊讶：“他不是跟你一起在省城大学吗？或者是学校太大不好偶遇？大家那么好的关系多走动走动啊。这孩子也真是不让人省心，北京那么好的大学，说不去就不去了。”
“刘老师您说什么？”林宋握紧了电话。
刘传青突然被打断，愣了一下：“啊？”
林宋着急地追问：“您说北京的大学怎么了？”
刘传青顿了一下：“你不知道啊？那天填完志愿他都走了又突然回来，说他后悔了想改志愿。我问他妈妈同意了没有，他说他家没人作主，他想学的专业收分高，留在省城离家近也保险一些。我没办法，给他妈妈打了电话，可那边也说随他，我又不能代替他作主，就让他把第一志愿改成了省城大学。”
——为什么？明明是为了我改了志愿，可是为什么又突然不出现了。
“林宋？”刘传青听见这边突然没声。
林宋回过神来，听见电话里叫自己的声音，他笑一笑：“没事了刘老师，您注意身体。”
刘传青满口应了，心想大学真是改变人，连林宋都变得这么会寒暄了。
风吹过来脸上一片冰凉，林宋伸手摸了一下脸，沾了满手泪。
他呆若木鸡地看着自己的手指，曾经被人那样用力地握过的手指，从来没有沾染过这样涩的液体。
天是真的凉了。
母子俩之间从未交流过，宋北齐这三个字，就这样同时消失在了林宋和宋婉琴的生活中。
第一年的寒假，林宋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镇上的图书馆度过的，他后半学期为了兼职浪费了太多时间，只能趁着假期回到洛花多看看书。
宋婉琴看见他比从前稳重些的样子，心里稍稍安稳了些。
元宵节前一天晚上，也是林宋返校前一天，他接到陈思的电话。电话一接通对面的声音就急吼吼地传过来：“阿宋，我知道一个人，他可能知道北齐的下落！”
林宋慌忙赶到了一家酒吧门口，抬眼看见名叫“森林”，陈思正在那明晃晃的招牌下面等着。
他喘了一口气，走过去闲闲地问：“打扮得这么漂亮出来跟我见面，不怕四眼着急？”
陈思一瞪眼睛：“他敢！”
行人来来往往，最终还是陈思打破局面：“我前两天碰见张续了。”
林宋想了片刻才想起来张续是谁，问：“他没找你麻烦吧？”
“没有，那也不重要。”陈思快速低声地说，“他看见我特别害怕，要知道自从高一那事情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我觉得不对劲，后来堵了他好几次，第四次他才告诉我，原来当年……宋北齐打过他。”
“这我知道。”林宋听见这名字心里一惊，低下头，“我亲眼看见的。”
陈思感激又同情地望他一眼：“不仅这个，他还说他当时是想找宋北齐麻烦的，可是文哥的人警告了他。”
“文哥？”林宋终于直视了她的眼睛。
陈思点点头：“对，文哥，文尔，文雅的亲哥哥。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他为什么要帮宋北齐？我打听了一下，整个仙水的黑道，没有不认文哥这名头的。”
“咱们思思女侠的业务扩展到黑道了？”林宋笑，又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的招牌，深吸一口气。
陈思拍拍他的肩膀：“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我知道你不会就这样丢下的，进去吧。”
林宋一笑：“哟喂，你打扮这么漂亮，还跟我进酒吧，四眼追杀我怎么办？”
陈思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轻笑了一声，推了他一把。
“森林”里面没有陈思想象中乌烟瘴气的场景，周遭放着舒缓的音乐，连来来去去的灯光都是柔和的，里面分了好多小隔间。
两个人一进去就有人过来招呼了，一人点了一杯酒之后，陈思问调酒的年轻人：“哥哥，可不可以见见你们老板文哥啊？”
那男生笑得得体：“对不起啊，老板不在呢。”
林宋回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夜色，突然说：“您可不可以帮个忙，就帮我传个话就行，告诉文哥我叫林宋，因为宋北齐的事情来，求他见见我。”
那年轻人迟疑片刻，朝旁边的小姑娘点点头：“去说一声。”
不多时那姑娘回来了，说文哥请叫“林宋”的客人进去。
陈思朝他点点头，自己坐到了旁边的包厢里，林宋跟着那姑娘进了酒吧最里面的办公室。
出乎他的意料，文尔本人确实当得起这个名字。
他身上有种温润感，却与宋北齐的温和完全不一样，能看得出是社会上混久了的气质，也依稀能感受得到一点曾经有过的锐气。
“文哥好。”林宋微微弯了一下腰。
文尔十分没有架子地笑：“林宋？我知道你，小齐以前住过你家。”
林宋一怔，说：“文哥，那我就直说了，我在找宋北齐，不知道文哥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不瞒你说，”文哥真诚地看着他，“我的确知道一点点。”
见林宋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他耐心道：“我这里的生意前后受过他父亲和继父的照料，所以关系熟一点。半年前省城突然传来消息，说我大哥，哦，就是小齐的继父卫利安，说他带着妻儿举家搬迁了。”
“去了哪里？”林宋无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第40章 六年又半
文尔看着眼前急切的年轻人：“国外，但是具体在哪个国家我不知道。只很久以前听大哥提过，他们这次走之前我们的生意已经交接完了，所以具体情况也没跟我说，连搬迁的消息我都是他们上飞机之前才知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