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延超搀着季子铮把他扶起来,帮他身上湿掉的衣服全部脱掉。
“听话,”薛延超把自己的羽绒服脱掉,裹在季子铮身上,季子铮自己身上那件冲锋衣已经完全被血染湿了,“你流那么多血,不能失温。”
季子铮皱眉:“你自己呢?”
“我没事,我们南方人常年没暖气都冻不死,”薛延超搂住他,“到时候我们回原来营地的地方看看那还有没有物资。”
季子铮:“其他人?”
两个人环顾周围,摄制组的人都被冲散了,有些人已经从雪里出来了,互相在帮忙救援,薛延超和季子铮也跟着过去,帮忙搭把手救援。
所幸大部分人都还平安,有几个受伤严重,被飞石砸中多处骨折无法动弹。好在有跟队医生,能够帮大家勉强处理一下伤势。
摄制组进山时有十几号人,因为这场雪崩失散了三四个人,其中还有关勇和向导。如果这些人是被雪流冲到了山脚下,那可能真的是凶多吉少。
大家一直找到傍晚,都没有在附近找到失踪的人,只好放弃。
从营地里找出来的物资没丢多少,不过帐篷倒是损失惨重,挖出来的大部分已经破了。大家收集起了物资和帐篷,学登山者们建立了一个小型雪窖,堆了一层层的雪储存物资和食物,然后把受伤的人用睡袋裹着集中送到了跟队医生的医疗帐篷里。
大家经历完这种生死一瞬的事情,都不禁沉默下来,既为自己劫后余生感到庆幸,也为其他下落不明的人感到担忧。
队医有卫星手机,已经成功定位联系到了救援队。只不过这次雪崩覆盖面积很广,道路可能被阻断了,这就比较麻烦,毕竟调派直升机最少也要两三天。
大家的物资没有遗失多少,食物和水源都还算充足,也算不幸之中的万幸。唯一需要头疼的问题就是抵御寒冷,虽然现在有火源,但对于这种酷寒,仅靠柴火仍然是很难熬的,难保不会影响身体机能。
统筹身上的打火机没丢,和大家一起随便捡了点枯枝烧了,算是小小的一簇篝火,勉强供大家围坐在一起取暖。
薛延超搂着季子铮,两人看着忽明忽暗的火光,心里都是一阵后怕。
“后悔吗?”季子铮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跟我来这地方,还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去。”
“我不过来才要后悔一辈子,”薛延超环着他的手收紧了一些,下巴垫在他肩上,“不过我最后悔的事儿就是早没买份保险。”
季子铮勾了勾唇角:“早知道应该带你去买一份。”
薛延超说:“不过买了保险也没用,万一受益人填得是你,这保险买了也等于白买。”
“那倒是,”季子铮说,“白给人送钱。”
“我开玩笑的,”薛延超低头亲了亲他的侧颈,“没事的,咱俩都会没事的。”
季子铮“嗯”了一声,又问他:“你爸妈那边怎么样?你这么突然地出柜,他们不生气啊?”
“还行吧,就那样,”薛延超说,“除了供我弟妹念书的钱,我每年还会额外往我妈卡上汇很多钱过去,但她平时用得不多,总说要给我存钱娶老婆。我出完柜之后,她就把钱都取了。”
季子铮:“……”
“我下面还有一个弟弟,断子绝孙他们倒是不怕,”薛延超说,“只是怕我过得不好而已。”
季子铮:“你现在确实也过得不好,跟着我,成天要担这么大风险,没个安心的时候。”
“那你以后得对我好点,”薛延超眼神温柔地看着他,“回去咱俩好好过日子,别再闹别扭了,什么事都好商量。”
季子铮转身过来,紧紧搂住了他,叹了口气:“是我不对。”
薛延超轻轻在他脸上摩挲:“没什么不对,是我不成器嘛,你。以后我好好工作,无论干什么,也永远不会再像这次这样,不负责任地放弃掉。”
季子铮“嗯”了一声,揉了揉他的头发:“生死无大事。”
半夜的篝火燃尽了,两人缩在帐篷里挤作一团,仍然冷得瑟瑟发抖。
薛延超拉着季子铮的手放到嘴边呵了口气,搓了搓:“还冷吗?”
“冷,”季子铮翻身压在他身上,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想不想热一点?”
薛延超笑了起来,环着他的腰,轻轻拍了拍:“别撩我啊,伤口不疼啊。”
季子铮低头吻下去,两人接了个深入的吻,从唇舌交缠间获取了一些缱绻的热度。
“哥,”薛延超低声喘息道,“你明天会难受的。”
季子铮勾着他的脖子,微微仰着头,露出光洁的喉结:“怕什么?”
薛延超一口咬了下去:“嗯,我在,不怕。”
“那就来干/我,”季子铮摸着他的脸,嗓音低沉而磁性,像有木制音锤重击在薛延超心弦上,“用力干/我。”
灼烧果然在肌肤间星火燎原,两具年轻的躯/体互相冲撞、撕扯,发泄、燃烧、持续高热,用很原始很野蛮的方式宣泄着劫后余生的激情,把隔阂的结界和分明的版图震荡、破碎,像在熔炉里滚过一遭,再重新融合、凝固,最后深刻地缔结。
等了两天,救援没有等来,所有人仍继续地等着,但却时不时要被自己的耐性折磨一下,这种仿佛被困在孤岛的感觉很不好受,冬季山林有种难以忍受的死寂,余震和时不时的冰崩仍持续侵扰着紧绷的神经。
但这也没办法,大家能做的也只有互相安慰,给自己、给别人鼓鼓劲,然后继续这种没日没夜地焦急等待。
薛延超和季子铮并肩躺在帐篷里,外面很吵,时不时传来冰川隆隆的冰崩声和人群的惊呼声,但是帐篷里只剩他们俩。
“哥,救援很快就会到的,”薛延超理了理季子铮干冷的头发,“我们不用等多久的,你别担心。”
“嗯,”季子铮有些沉默,“你说关导……”
“也许我们瞎操心吧,”薛延超说,“他在野外这么久,经验应该还是很丰富。”
季子铮叹了口气:“但愿。”
“就算关导真的……出事了,”薛延超看着他,“这部片子……怎么办?”
季子铮认真地说:“无论关导怎么样,这部片子,我们一定会拍下去。”
薛延超笑了:“嗯。”
作者有话要说:
520完结咯噶嘎嘎嘎
第51章 完结
“薛哥,那后来呢?”季友安问,“你和三舅难道没等到救援了吗?”
薛延超说:“当然等到了啊。”
季友安“哦”了一声:“那你俩当时又没回来。”
“第一批先接走的是伤员,”薛延超说,“但后面除了伤员以外,摄制组其他人全都没有离开,回墨脱休整了一两天之后又继续进山拍摄了。”
季友安说:“这也太拼了吧。”
“嗯,我当时也觉得挺惊讶,”薛延超说,“不过好像大家都觉得没什么,大概他们常年在野外,也是见识惯了各种危险。”
季友安:“那你们原来那个导演呢?”
“他过世了,”薛延超说,“救援队在山脚找到了他的遗体,用直升机运回去了。”
季友安沉默。
薛延超:“生老病死啊,大家都逃不过的。”
“嗯,”季友安说,“你们当时肯定很难过吧?”
薛延超:“难过当然是会难过的,不过斯人已逝,再难过也没有办法改变现实,我们能为关勇导演做的,就是让他的心血不要白费,好好地去完成这部作品。”
“后来副导演代替了关勇的位置,重新统筹,集结好整个团队。我们重新在当地请了一个向导,他带我们走了另一条路线,我们几乎是在山里度过了整整一个冬季。文青们都喜欢说,西藏是洗涤心灵的圣地,是天堂,”薛延超说,“但其实那里并不时时刻刻都是天堂,环境是真的很恶劣很严酷,拍摄难度也很大。这600多天,我们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荒凉的无人区度过,还有大半时间要花费在路上奔波,基本就没睡过一天好觉。”
“除了气候和环境,最难解决的就是交通问题。路况差得简直难以想象,我都已经完全不记得遇到过多少次车祸,翻车、爆胎,车都数不清报废了几台,”薛延超笑了笑,“最惨的还是当时换赞助商那段时间。原本的汽车赞助商不愿意再和我们合作,那段时间我们连车都没有,只好到当地包车,因为去的地方太多了,所以只能不停地换司机。结果有一次我们就遇到了一个坏心的司机,他把我们那一车的器材和设备拉走了,然后就再也没回来。这个打击可真是不亚于当时雪崩。”
季友安也笑了笑:“后面肯定又是三舅花钱把新器材新设备买回来的。”
“是啊,你三舅当时虽然被你姥爷他们打压得挺惨的,但是拍电影这么多年也还是赚了点钱的嘛。虽然他拉不到赞助,但是买点东西还是买得起的,”薛延超说,“当时我们停滞了很长时间,才又重新开始。拍摄真的是困难重重,能通车的路段都算轻松了,最怕的就是那些没办法通车的路段,拍摄器材运不过去,只能靠马、靠骡子背过去,再不行只能靠人背。”
季友安想了想:“你们可以请背夫啊。”
薛延超说:“嗯,能请到背夫都算运气了,大部分时候还是得自己动手。当时我那三年过得,跟当兵样的,每天50公斤负重跑起步,还得应付高原缺氧,真是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