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耳朵都被打得一阵嗡鸣。
他的皮肤本来就嫩,这两掌下都能看见两个清晰的手掌印,脸颊到耳根迅速泛红。
就在老妈第三个巴掌快要落下去的时候,舅舅伸手拦住了,“好了好了好了,孩子还小,又不懂事,你打他有什么用呢……”
“不懂事,不懂事就能随便打人了啊!”老妈撸起袖子推开了舅舅,“还反了他了!今天敢把人打进医院,改明儿是不是就敢杀人放火了!小小年纪就不学好!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打人!啊?为什么打人!?”
窦天骁嘴上还犟着,“是他先骂人的。”
“骂人为什么不告诉老师?”老妈横眉怒目地指着窦天骁,“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花那么多钱送你来上学校就为了让你学打架的吗!真是跟你爸一个死德性!我今天不打断你的腿我就不姓叶!”
窦天骁飞快地躲到外公的身后,“那你不是也打人吗?”
叶晓月被他噎得七窍生烟,“我打你那是教育你!”
“那我也是教育他!”窦天骁大言不惭地冲老妈吼了一声,但他心里还是充满了恐惧,于是揪住了外公的手指,寻找一线生机。
叶晓月觉得教育孩子这事儿已经刻不容缓,话不多说,拽开外公直接上手,没轻没重地把窦天骁的胳膊后腰屁股都扇开了花。
窦天骁脸上的表情多云转暴雨,哭嚎声如闷雷,由小变大,简直惊天地泣鬼神,他一边四下窜逃一边哭哭啼啼地求饶:“我不敢了!妈妈我不敢了啊……”
放学在楼道间走过的同学都忍不住伸长了脑袋往办公室里瞅两眼,看看这肝胆俱裂的哭嚎声究竟出自哪个神童之口,被老师一个严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江燃背着书包下楼,依稀听见了走廊尽头一阵熟悉的哭声,不由得拧了拧眉头,正想走过去确认一眼是不是窦天骁,结果被两个同学揽住了肩膀,“走走走,买好吃的去,今天说好了你请客的!”
江燃回头望了一眼,哭声似乎又弱了下去,他被几个同学推下了楼。
第8章 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倒霉了
办公室里硝烟弥漫,王佳楠的母亲心疼儿子,骂骂咧咧地责怪窦天骁的家人没有教育好孩子。
因为据班上可靠线报称,是窦天骁先动手推了王佳楠。
老妈扬起胳膊照着窦天骁的脑袋甩了过去,“你现在知道不敢了!早干嘛去了!我看你本领通天法力无边啊,都能把人打进医院!”
窦天骁哆哆嗦嗦地抽噎,鼻涕眼泪一路往下挂,喉咙里几乎发不出完整的声音,“我不、不敢了……”
“我不敢、了……爷爷!救、救救我!”
外公替窦天骁挡了好几下,当起了和事佬,“好了好了,阿月,孩子还小,教育一下就行了,打得这么用力真把他打坏了怎么办。”
转而又安抚王佳楠的母亲,“孩子受伤检查的医疗费我们都会承担的,真是不好意思了啊,是我们没管教好孩子。”
叶晓月一把掐住了儿子的侧脸,恨不得拧个三百六十度的麻花出来,“就是你们成天惯着他给惯坏的!一天到晚不学好!皮得无法无天了!”
窦天骁的两条腿几乎都快被吊离地面,疼得嗷嗷直叫。
几位任课老师看后都有些于心不忍,轮番上阵劝慰,好不容易把双方家长给安抚了下来——当然,主要是窦天骁他妈。
最终协商之后,所有的医药费都得由窦天骁的家里人承担。
窦天骁还被迫前往医院去向王佳楠道歉,虽然是千百个不乐意,在外公的劝说下,还是扔下了一句,“对不起。”
王佳楠的脑门和胳膊上都还缠着绷带,也不情不愿地回了句,“没关系。”
王佳楠的妈妈趁火打劫,给儿子做了个全身检查,花费了不少钱,叶晓月掏钱的时候心里头都在滴血——那可是她整整两个月的辛苦钱。
于是回家之后对着窦天骁又是一顿刀枪棍棒伺候,外公和叶晞夹在中间做和事佬,叶晞甚至都愿意把自己的零花钱全部捐献出来请求大姑不要再打弟弟了——虽然只有六块零三毛。
窦天骁撕心裂肺的哭嚎惊动了隔壁邻居。
屁大点儿的小孩子,哭得脸颊通红,泪眼朦胧,都快喘不上气儿了,见有外人帮着拦住老妈,就逃命一样地冲出了家门。
窦天骁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跑,只知道再呆在家里都快要被老妈给打死了。
外公着急忙慌地追了出去,叶晞也想跟着,被外公给挡了回去。
屋外天色已暗,小东西一晃就没了人影,老爷子在乡下的田埂边一遍一遍地喊着外孙的名字,走得后背冒出了一层薄汗。
窦天骁其实早就听见了外公的声音,但他害怕妈妈也跟出来了要揍他,于是趴在白菜地里没敢吱声。
寒冬腊月的白菜地里都结满了白霜,窦天骁趴在地里不到一分钟,手脚就都冻得失去了知觉,他的喉咙还在不停地抽噎,眼泪水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咸咸的,还有点苦涩。
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倒霉了,为什么会生在这样的家庭里。
没有一个可以在危难之中挺身而出的爸爸不说,却还有一个凶神恶煞的老妈,整天都想要打断他的腿。
他讨厌死妈妈了,恨不得跟她划清界限,一辈子都不要看到她。
他再一次不争气地想:要是能跟江燃换个妈妈就好了。
小崽子在菜地里趴了不知道多久,脸上的鼻涕眼泪都被寒风给风干了,嘴唇也干燥得脱了皮。
老北风呼啸而过,刮在人脸上就像刀片划过似的,老爷子急得要命,在田埂上来来回回地喊着外孙的小名。
他的眼睛本来就不怎么好,一个不注意就崴了脚,扑通一下摔在了隔壁人家的菜地里,腿上的关节都发出了脆响。
“爷爷!”窦天骁寻声而去,边跑边抹眼泪。
老爷子一听外孙的声音,一颗悬着的心也就落了回去,他就这么坐在田埂上,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膝盖,一只手揉了揉窦天骁的小脑袋,轻声地安慰,询问原因。
因为他很了解自己的外孙子,小兔崽子虽然平常皮了点,但是心地善良又有些害羞,不可能平白无故地乱打人。
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听自己解释,窦天骁委屈的泪水又释放了出来,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的起因经过跟外公哭诉了一遍。
外公听后,将窦天骁圈进怀里拍了拍,“好好好,不哭啊,我们小豆子是委屈了,以后别人说什么你都别听,外公改天带你去看爸爸好不好?”
“真的吗?”窦天骁的哭声顿时刹住了车,就是声音有些哽咽。
“真的,”外公像撸小狗毛似的,替他顺了顺后背,“以后大晚上的不能这么乱跑了知道么?最近镇上有人贩子,会把小孩子给抓走。”
“啊?”窦天骁有些害怕地往外公怀里一缩。
老爷子倒不是故意吓唬他。
这阵子镇上的确在传,有人家的孩子被一外地人给抱走了,据说被抱走孩子的还是一位姓汪的老师,她的儿子今年才三岁,平常都是奶奶在带,没想到在便利店买个东西的时间,孩子就不见了。
现在街上的很多电线杆子上都贴满了寻人启事,但找了都快一个星期了也没找到,估计是没什么希望了。
窦天骁泪眼婆娑地问:“什么是人贩子?”
“就是专门骗小孩儿的坏人,以后有陌生人跟你说话你就别搭理知道不?”外公嘱咐道。
窦天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一听要回家,就又一万个不乐意,“我不回家,我讨厌妈妈,我不想要这个妈妈了!”
“傻孩子啊,”外公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你不要这个妈妈你要哪个妈妈?”
窦天骁把眼泪擦在了外公的衣服上,倔强地瞪着家中那团黄色的灯火,“反正就是不要这个妈妈了!”
窦天骁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有一语成谶的一天。
许多年之后,每当他回想起自己站在田埂边说过的这句话,都会痛恨自己的愚蠢不懂事。
窦天骁和妈妈以前住的房子是窦广茂租的,窦广茂入狱之后,窦天骁的妈妈就和一帮打工的年轻人一样,住在厂长安排的宿舍里。
窦天骁拽着外公不肯回家,宁可站在风中凌乱,外公干燥龟裂的大手悄无声息地把另一双稚嫩的小手装进自己的衣兜里。
一直等到老妈踩着自行车从田埂上驶过去之后,窦天骁才拉着外公战战兢兢地往回走,一步三回头,生怕老妈再缩回来教训他。
家里,舅舅已经做好了晚饭,最简单的水炖蛋和炒白菜。
叶晞习惯了和弟弟他们一起吃饭,说什么都不乐意一个人先吃,于是搬了个板凳子坐在大门口,就像一条看家护院的小狗子。
忽然,他在黑暗中看见了一道步履蹒跚的身影,便伸长了脖子,紧接着另一道瘦小的身影也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叶晞拔腿飞奔,扑进了外公的怀抱中。
“豆子,你没事吧。”叶晞抓着窦天骁的手。
窦天骁摇了摇头,抬头闻见了一阵饭菜香,情不自禁地吞了吞口水,从下午打了一架到现在,他还没吃过一口东西喝过一口水,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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