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食一愈2 (覆水倾墨)

她猛然想到了什么，忽然道：“你听说过‘受害者羞辱’吗？”
周戈脸色一变，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点点头。
何珊扯着嘴角笑道：“我，有钱有势，长得漂亮，有老公，有家底，甚至还有个成功的儿子。一把年纪了，我跟别人说我被性骚扰了，他们会说什么？他们会关注我被合作伙伴搭肩搂腰灌酒吗？”她嘲讽道，“他们只会关注我长得漂亮，会指责我有夫之妇不知检点，会质疑我的成功，会编派我家的八卦谣言……我跟外人说什么？”
助理忍不住道：“何总……”
何珊用手势打断他，继续道：“我名下好几个公司，管着上千个员工，我是企业的招牌，我跟别人说我被性骚扰了？我就算不为自己想，我也得为公司考虑。”
周戈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说。
“我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德行，所以我从不让公司的年轻人去掺和酒局，他们还小，没必要搅进这些乌烟瘴气的地方，他们这个年纪，应该踏踏实实学习、积累工作经验。”何珊喝了口水，继续说，“小小年纪，不该这么世故。我儿子也一样。”
她想起孟阑，笑了笑：“我之前看过网上的人怎么评价我和我老公的。他们说我们不会教儿子，对他关心不够什么的。”
周戈也想起了网上那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但那时孟阑说他家里没关系，周戈一直不确定是否真的是这样。
“我只是不想让他懂。”何珊说着说着，脸色微微发红，不知是酒劲上来了，还是心情酸涩，“我和他爸爸受过的委屈遭过的罪，我们不想让他再经历一遍。孟阑他就算一辈子没出息，我和他爸也养得起他。是，我们是不会教儿子，但是我儿子多好啊！他又乖又懂事，肯吃苦，又懂礼貌。谁有我儿子好？”
这回周戈确定，何珊是真的醉了。
“您心里有什么委屈，有什么心事，其实该和他说的。”周戈温声道，“孟阑已经长大了，他需要倾听你们的话，需要独立思考，需要自己做选择。您太低估他的承受能力了。”
何珊眼里含着泪，仿佛根本没听到他的话，说话也开始没有条理：“我受委屈算什么，我儿子不能受委屈！网上那些骂他的，他们懂个屁！我儿子……我儿子那么好……他们怎么就看不到？！”
助理其实比何珊还醉得厉害，但他此时仍强撑着清醒，去安抚自己的老板：“何总，您醉了……”
“周戈……”何珊忽然喊周戈的名字。
周戈直起身，应道：“阿姨，我在。”
“你过来。”何珊向他招手。
周戈走过去，任由她握住手。
她细细描摹着周戈的脸，笑着说：“你也是个好孩子。”
周戈真是许多年没听别人叫自己“孩子”了，一时还有点僵硬。
何珊笑着看他，轻声道：“下次和孟阑一起回家吃饭吧。”
“……”这回周戈是真的僵硬了。
哈哈哈昨天的小伙伴们都这么机智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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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26
何珊和助理都醉过去了，伏在桌上昏昏欲睡。
周戈找服务员要了两条毯子给他们盖上，又把空调温度调高了点，然后给孟阑打了个电话。
做完这一切，他又重新坐下来，一边看着那两个人，一边看向云溪。
云溪已经重新恢复了镇定，只是脸色看上去还是有点白。
“菜都凉了，你也没吃几口。我刚刚又点了份毛血旺，你再吃点。”
云溪扯了扯嘴角，点点头。
今天她把周戈叫来，是因为她中午被经纪人叫来和一个投资人吃饭，吃完饭一群人又去这个酒店的KTV唱歌。云溪本就性子活泼，是热场子的一把好手，所以经常参加这种活动。今天这个投资人，手里有个正在准备中的项目，是个电影。
云溪见参加饭局的是本公司的几个师妹，就以为这场饭局的主角是她们，经纪人叫她来只是凑个数。那几个师妹也确实对投资人挺热情，有两个基本上常伴左右。云溪自己虽然对这种事不感冒，但是公司其他人的事，也轮不到她多管闲事，所以她就当个陪衬，说几句客套话。
没想到投资人看中了云溪，撇开几个师妹，找她套近乎。
云溪可不想横刀夺爱，回头被师妹记恨了可不好，谁知道她经纪人看出来投资人喜欢她，就给她使眼色，让她殷勤点。云溪一路走来虽然不是大火的主持人，但有周戈提携，自己也有固定节目，野心当然有，但她知道自己适合什么不适合什么，并不想掺和拍电影的事。就委婉地避开了。
谁知投资人没完没了，云溪也搞不懂，最后怎么就成了她单独陪投资人了。
她实在太害怕了，她没经历过这些，想求经纪人把她带走，经纪人却不接她电话。
云溪搞不懂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她想找机会溜走，可对方纠缠不休的。
最后，她借口向服务员点单加酒水的机会，飞也似的逃了出来。可是她是被自己经纪人抛下的，她不知该向谁求助，又不敢报警，想来想去，只好悄悄跑进一间空的包厢，让服务员把门关好，哭着给周戈打了电话。
在等周戈赶过来的时间里，她直接把手机关机了。她不敢接经纪人的电话，怕对方气急败坏地骂她，又怕被找到抓回去。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不是急求上位的女星，在公司里也向来不是什么耍心机的人，经纪人明明很了解她，也知道她不愿意，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云溪甚至不敢想，她回到公司后，会面临什么。
周戈今天接连碰到两件有关于“性骚扰”的事，而且有此遭遇的还都不是处于极度弱势地位的群体，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是那些没名气没钱没地位的人受到这种侵害，会怎么崩溃绝望。
毛血旺上来了，服务员又送来两碗热腾腾的米饭。
周戈和云溪一人一碗，就着麻辣的毛血旺一起吃，吃得满头大汗，以此压抑今天这极为沉闷的气氛。
孟阑和高律匆匆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把一盆毛血旺吃完了。
孟阑一眼看到何珊，连忙迎上去：“妈！”
何珊迷糊中听到儿子的声音，微微抬起头，迷蒙着眼睛看他。
“妈，您还好吗？”孟阑扶着她坐好，关切地问。
“没事，阿姨喝了点酒，醉了。”周戈擦了擦嘴，说，“你送她去酒店或者带她回家休息吧。”
说着又指了指她旁边的男人：“这好像是她助理，你也想办法把他安置一下。”
孟阑点点头：“好。”
他把助理摇醒，问了他地址，又问了他妈妈目前住哪儿。他和助理一起下楼，准备把妈妈送回家。
高律正要去帮忙，就被周戈叫住：“高律，你稍等。”
“嗯？”高律收住脚步，“怎么？”
“有点事找你帮忙。”周戈示意他坐下，又对孟阑说：“孟阑，你自己可以么？”
孟阑点点头：“你们聊，我去处理。”
待孟阑和那位助理送何珊离开了，周戈才对一脸莫名的高律简单说了下云溪今天发生的事，末了道：“她就这么回公司，可能会被公司找麻烦，万一被雪藏就划不来了。况且，她手里还有其他节目，这时候和公司闹矛盾，对她将来的发展也不利。你以前做律师的，处理的好像也是这方面的案子，有没有什么建议？”
高律很快领会了他的意思，沉吟片刻，道：“这事算无妄之灾，而且没有形成犯罪事实，打官司其实没什么必要，也没有胜算。”
云溪的眼神黯淡下来。其实她也知道，这种情况对自己很不利。
高律看了她一眼，还是说：“这事得先发制人，云溪小姐要是豁得出去，直接找你们公司高层，咬住你经纪人，指明他那些下作勾当。你别管公司知不知情，你就当公司不知情，然后趁机提出要求换经纪人。”
云溪只是个小艺人，哪里和公司高层有什么亲密来往，这么直接去找人，也不知道该找谁。
高律瞥了周戈一眼。
周戈会意。他拍拍云溪的肩膀，道：“我来帮你说。”
云溪的话没什么分量，周戈的话可就不一样了。
三人又聊了些具体实施的方案和细节，才把云溪的疑虑担忧打消大半。
高律干脆好人做到底，又送了云溪回家。周戈结完账给孟阑打了个电话，得知他已经把助理送回去了。
“那你妈妈呢？”
“我带她去我那儿住。”孟阑道，“她喝了酒，需要人照顾。你晚上回哪里？”
周戈本打算回新房的，因为明天他还要和直播平台的工作人员讨论一下直播机位和插播广告的事，住新房方便一些。但这时他改了主意，说：“我回公寓，你需要买点什么吗，我一会儿要去趟商场，帮你带一些。”
孟阑让他帮忙带一套女士睡衣，还有一些日用品，都是给他妈妈准备的。又让他买点红豆，还有些食材。
周戈去了附近的大型超市把东西买齐了，然后开车回去。
提着东西去敲孟阑的门，来开门的却是何珊。
“你来啦。”何珊显然已经酒醒了，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请周戈进屋。
周戈不知怎么就有点局促，喊了声“阿姨好”就换鞋进了门。
何珊接过他手里的东西，看他眼光往客厅扫，就说：“孟阑去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