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气温本就寒冷,即使是房间门窗隔绝了大部分的寒气,此时还未燃起火炉的屋内却也是有些凉意的。
因为就寝而在一开始就只着了一身单薄里衣,后来匆忙起身间也只来得及临时在里衣外披上一件不厚的外衫,如此“清凉”的着装,又在床榻上枯坐了小半夜,即使是青年体质还算不错,此时却也有些挨不住冻了。
裹在厚实被子中闷了许久,当暖意渐渐从手足蔓延至全身以后,青年的身子终于停止了不自觉地颤抖,然后极为放松的,毫不犹疑的,仰身躺倒——
“噗通——”
随着青年向后躺倒的动作,底下的床榻微微一震,而几乎就在几息过后,均匀的呼吸声响了起来,很快的,房间内又恢复了最初的安静。
嗯,天还没亮,正是睡个回笼觉的好时候。
……
这一回笼觉,一睡就是小半个上午。
当楼上那位被人千叮咛万嘱咐要好好照顾的“贵客”房中终于出现了动静的时候,一直候在一旁的小六子立马一溜烟的就跑去了楼下报信。而紧接着,没一会儿的功夫,“热情好客”的张掌柜又重新上线,克制而又殷勤的为“贵客”送上了最为诚挚的服务。
“……本店提供早餐服务,味道清淡最适合早起的人食用,若是您还有什么其他特殊的需求,也可以告知我们,我们一定尽力让您获得最满意的服务……”
无语的看着眼前这个据说要打造服务第一客栈的店老板,徐睿琅抬手干脆的止住了对方愈来愈离谱的“服务内容”,开口道:“不必了,我现在只需要退房。”
“退房?客官,是小店做的有什么让您不满意的吗?如果是的话,请您务必提出来让小店改进!而为了弥补您受到的不如意的服务,小店将会专门为您准备一系列的配套服务……”
“不必了,退房。”
熟悉的殷勤感让徐睿琅很是不适,皱眉再次打断对方的话后,他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时至今日,他自然是看出这家客栈有问题,但他不明白的是,他到底是惹上了什么人,对方至于花这么大心思逗他玩吗?都快到遗忘之都了,沿途要打点这么多个地方,人难道就不会累得慌吗?
对于这种看似乐此不疲的心思,徐睿琅不能理解也不想理解。
在直接拒绝了张掌柜继续留宿的建议后,徐睿琅不仅坚持全额付了房钱,还拒绝了客栈内据说是赠送给每个人的吃食衣物,坚定的踏出这家行为过分殷勤的客栈后,他径直转道,带着雷电就准备离开这座规模不大的城镇。
然而,天公不作美,当徐睿琅从成衣铺中出来的时候,天上不知何时又飘下了朵朵晶莹雪花,而地上更是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与此同时,仿佛是短时间的气温骤降加剧了天气的恶劣程度,在又一次不得不避入沿街的店铺中后,不自觉打着寒颤的徐睿琅看着屋外凛冽的寒风,脸上神色终于垮了下来。
这边的气候也太诡异了吧,一天不到的时间,天上说下雪就下雪,气温说降就降,他一个南方长大的娃真的承受不了这种“意外惊喜”的好嘛,他很怕冷的啊喂!
抬头望天,面对如此动辄降温降雪的天气,徐睿琅缩成了一团后默默的萎了——这天气究竟要闹哪样啊,就真的不能给两天好日子能让他顺利到达遗忘之都吗……
看着一脸纠结的俊美青年不断重复着“出去——回来——再出去——再回来”的身影,在背后默默看了许久的木雕店的老掌柜终于看不下去了。
“小兄弟,这雪起码要下个几天才会停呢,现在天气还算好的,如果你急着赶路的话,不如早点出城,不然拖个十天半个月的,估计路都不好走了。”
惆怅望天的徐睿琅闻言诧异的转头看去:“掌柜的,接下来的天气都是下雪天吗?会持续很久?”
“差不多吧,这段时间恰好是寒季,下雪什么的再常见不过了。不过这寒季来的快去的也快,大概也就一个月的时间,不算久了。”鬓染微霜的老者笑得慈祥,“我看你似乎是要赶路所以才想着提醒一句,这大雪封路后,等雪化还要一段时间呢,一不留神就可能会错过遗忘竞技场开启的日子了。”
“诶?掌柜的,您怎么知道我是要去参加遗忘竞技场的?”他应该没把那块资格令牌露出来过啊。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遗忘竞技场十年一度,往届也是这个时候外来人最多,这不,城内的客栈都住满了。小兄弟你一看又不像是个普通人,大雪天的还想赶路,老朽自然是猜测会和不久之后的遗忘竞技场有关了。”
老掌柜笑着摆摆手,一副侥幸猜中却又习以为常的模样。
“这样啊……”
徐睿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一会儿又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开口问道:“对了掌柜的,您还能记得最近来过这里的人的样貌吗?比如像这个,您有见过这个人吗?”
掏出贴身藏着的画像,小心展开后又细致的抹平了上面的折痕,确保还能看得清楚画上之人的模样后,徐睿琅才把画像向对方递了过去。
“这我得先看看,不过老朽自认记性还算不错,大部分见过的人一般都还有个模糊的印象在,就像十几年前光顾过我这家店的人,我到现在还能记住他们的样子呢……”
或许是店内冷清的原因,又或许只是单纯无事想找人说说话,反正在徐睿琅把画像递出去以后,老掌柜顺手就接了过来,然后很好脾气的就眯着眼睛细细看了起来。
“唔,这人我没见过,印象里没一个小伙子能长得和他一样俊秀的,这跟个小姑娘也差不多了嘛,长得也太好了些。”
啧啧称奇了一会,老掌柜把画像重新递回给了徐睿琅,遗憾的叹了口气:“不好意思了啊小兄弟,这画像上的人我没印象,估计是帮不上你什么忙了。”
“啊没事,我也就试着问问,时间长了我也习惯了。”
徐睿琅接过画像,摇摇头示意没什么关系后,笑了笑,又小心的将画像折好贴身放入怀中。
看着青年如此小心的模样,老掌柜好奇心大起:“这个人和你关系很好吗?看你动作这么小心,这画上的小伙子是你的兄弟?”
“和兄弟也差不多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又一次无功而返,徐睿琅即使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此时却也有些郁郁,情绪也难免低落了些。
看出了青年的不想多谈,老掌柜简单的宽慰了几句后也就止住了话头。而同样感觉到老者的贴心后,徐睿琅勉强的笑了笑,然后借口急着赶路,也就匆匆与老掌柜道别,顶着寒风消失在了漫天雪花之中。
遥遥看着模样俊美的青年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等到再也看不见对方的身影时,木雕店的老掌柜突然一改之前的和蔼乐呵,转而怔怔的出了神。
天一点一点暗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眼看着外面风雪越来越大,被一阵冷风惊醒的老掌柜突然关了店门,牢牢插上一把锁后,他转头匆匆就进了后堂居所。
“阿阳,阿阳!”
“王伯,怎么了,我在这儿呢。”
随着老掌柜的急声呼唤,后堂里屋响起了一声低沉略有些暗哑的回应声。随即,没等老掌柜循声走去,厚实的棉布门帘被一双宽厚的大手掀开,一个身着细布蓝色棉衣的年轻人从门帘后徐步走了出来。
“王伯?”
样貌俊秀的年轻人看似不疾不徐的从后头走出,但也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漫步走到了老掌柜的身边,一边伸手扶住了走得微微气喘的老者,一边眼带关切的看了过去。
看着不擅长表达感情的年轻人目露关切,王敬熨帖之余,对之前下的那个决定更是坚定了几分。
“阿阳啊,我没事,你别忙活了,先坐下来好好听我说一件事。”
拉住还想忙东忙西倒水的年轻人,王敬把人按在身边坐下后,开始老话重提:“阿阳,遗忘之都的遗忘竞技场快开始,你是不是应该启程出发了?再过几天雪大了以后路就不好走了,赶不及参赛你可怎么办啊。”
“王伯,这事我们不是商量好了吗?阿钰现在还没醒,我不放心……”
“我知道你担心阿钰,但你们之前不是说过,你们还有一个失散的兄弟要找吗?参加遗忘竞技场是目前你们能最快找到人的方法了,若是错过了这一次,那下一届你还要等十年。这十年可能发生的事,你有没有仔细考虑过?”
王敬苦口婆心的重复着不知劝过几遍的话,神情是一贯的担忧和关切。
另一边,被强制按坐下来的年轻人在听着老者又一次老调重弹后,无奈之余也只好再次安抚道:“总会有办法的,阿钰现在离不开人,我没法放心把人放在这里。等阿钰醒过来以后,我们兄弟两人再去想办法找人……总之船到桥头自然直,没准阿钰在这几天就会醒了呢,到时候我们再启程也来得及。”
“哪里会来得及啊,你这孩子……”
又得到了一样的回答,王敬这次却没有再轻易被劝服——这次要不是那个人的出现,他也不会再提起这些早有定论的事,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