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明 完结+番外 (M_mizuki瑞希)

　　叶未明摇了摇头。
　　办公室里非常安静，加湿机吐出的白雾里夹杂着淡淡的松针味。
　　“因为没做过什么值得称赞的事情，也从没为世间万物作出任何牺牲。不作恶但也不行善，不亏欠别人也没让人亏欠什么。”她语速不快不慢的解释着。
　　“既不指点圣贤也不传道授业，只是漫步天地闲散其间，早些时候甚至连‘形’都没有。”她平静的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用既不冷淡也不热心的语气说。
　　像是怕他听不懂就又补了一句“你可以理解成从来没散去过的陈年老雾霾。”
　　叶未明看着这个无所不知的大佬把自己淡定的形容成一团毫无用处的上古pm2.5，觉得八方神还真是种妄自菲薄通病的有趣生物。
　　“八方神与天地结缘，却从没与任何人结缘过。”她眼里露出一点温和的神色“但是我们小程意就是有想法，不仅结缘还成功的死了。”
　　叶未明自然之道其中缘由，偷偷看了她一眼，知道自己上辈子作的能上天，估计要挨训。
　　李云杉看了看他脸上露出极其复杂的神情，但最终那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垂下长长的睫毛看了看他手上的戒指。
　　“你们什么都不做？”叶未明好奇起来。
　　

　　☆、第五十九章 獠牙、利刃（五）

　　
　　她淡淡的笑了一下。
　　“因为世界在变化，我们拥有的不过是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和陈旧的记忆。变化着的世界有一条很残酷的规律，就是比你老的人除了一无是处的经验和不再年轻什么都没有。”她坦诚的说“新生命代替衰微的旧生命，如此循环往复是生死轮回的常态，我们既然无法死去那就只能用全力适应这个常态，永远不能变成墨守陈规的旧东西，光是为了这一点就已经自顾不暇，自然没时间行善也没余裕作恶。”
　　“那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干预轮回事务的？”
　　“从四百年前程意和另一个名现在叫方云绪的八方神消失开始。”她扬起眉毛“那时候我发现即便你不作恶不行善，也会有人为了冠以大义的一己私利而逼迫你投身火海，逼着你去做圣人，用你的经历去告诉世人中立就是恶，就该受到惩罚。”
　　“所以我当年遇到的是被迫当圣人镇守北方的小叶。”
　　“是啊。”她的眼神又黯淡下来“镇守星位那种算不上大也算不上小的事情，只要诚实忠肯的告诉我们任何一个“我需要帮助”我们就不会视而不见，可你看看他们，什么也没说骗走了他们俩，用尽了方法让我找不到他们，还折磨成了那样。所以我也花了四百多年筹谋，然后找到所有流浪的八方神，看着你烧了他们却什么都没管。”
　　“如果我没找到他，你们会怎么做？”
　　“我也会作恶。”她没说到底是什么，但是叶未明能隐隐感觉出来。
　　一个能连接着天地轮回，借用世间万物之力的人如果想作恶，那一定是要做到毁天灭地同归于尽才肯罢休的。
　　“不过这事已经过去了，改付的代价也付了，我们也什么好处没捞着，这样挺好。”她结束了漫长的回忆等待他继续提问。
　　“主星君都是怎样的人？”
　　“王瑞佳你也见过了，白虎星君都那样。”她好像觉得有点好笑“还需要问我吗？”
　　“其他人呢？”
　　“青龙主星是个老实巴交的人，没什么心眼，一向有异动也不会太久，至今都安安稳稳。朱雀...呃...脾气各异吧，不能归类，历代出事最多的就他们。玄武刚死没多久也不好说。”
　　这话跟没说一样，果然她还是不乐意指点江山，哪怕一小下。
　　“玄武星君进入轮回已经三十几年，为什么还没降世？”她突然说出了叶未明最大的疑问“我知道你想见我最想问的就是这个问题。”
　　叶未明木然的点点头。
　　“既然你有烧了他们，然后用下辈子来评判功过的份心胸，还怕不堪重任吗？”
　　“....”他想了好久才慢慢开口“我有一己私欲。”
　　“是个人都有。”似乎不满意这种沉重的气氛，她突然换了副和程意一模一样的口吻“哎呦喂，是不是舍不得我们小程意啊？我懂得我懂得，我们小程意脸蛋满□□材火辣性格又好，还是朵从来没人摸没人碰过的小白花，又专一又有钱，你想跟他如胶似漆我能理解。不过你都敢一刀捅死他还怕他寿终正寝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叶未明被她调戏的声音跟着大起开。
　　“嗯嗯，那你说说。”
　　“他...他当年和我...是用心和血脉连接，所以我的死带着他进入轮回。那如果我接受了主星君就要活很久，他就也要很久之后才能再次轮回。”
　　“可是...如果是几千年，不会觉得作为一辈子太过冗长乏味吗？”
　　“我这一辈子没尽头的人都能找到乐子何况星君是有终点的。”她敲了敲桌子“小月满和小白不也都活蹦乱跳的吗，你见他们那个抑郁了？你就是太闲，闲的老想搞事。”
　　“.....”
　　“云天！把雾谷拨给他俩玩一天，送客！”她站起来走到门口朝楼下喊了一嗓子，再也不想和他聊这些“屁大的事”。
　　接着叶未明就被半胁迫着请上了豪华轿车一路载道北斗旗下最有名的雾谷度假区。正好陆云野开着电瓶车正在遛程意和云辰，就把他在雾谷附近卸货了。
　　“BOSS说她买单，你们玩的尽兴就好，需要什么就播别墅里的电话，二十分钟内一定送到。”沈云天公式化的说完就很礼貌的走了。
　　“....叶子...你找我老BOSS是为了让她给咱俩安排蜜月旅行吗…”
　　“我的初衷是聊正事...但是她听不进去...”
　　“我没骗你吧。”程意耸耸肩“你觉得天都塌了她觉得都是屁大的事，你觉得屁大的事她觉得天都塌了。”
　　“嗯...”
　　刚好是初夏，雾谷里的花海还没盛开，都含苞待放的轻轻摇曳，有淡淡的并不浓郁的香气。
　　临近黄昏的时候，斜阳流落在微风里，山雾从细窄的坡道上滚滚而下，很快就呈现了五月山首屈一指的盛景“仙境流霞”。
　　“我的天啊...”程意看着金色向紫色过渡的天空感叹“这也太美了。”
　　雾气不仅漂浮在身边，看的很真切，而且还朦胧的被夕阳镀着金边触手可及。
　　叶未明伸手去触及那些雾气，白雾顺着指尖缠绕，消散，融合，重聚。他曾经在林海风俗考里读过，夕阳下镶着金边的雾气是灵山特有的征兆，他也推测过这座山就应该在五月山的某个不显眼的余脉里，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一求究竟。
　　这种地方普通人最多只能待两天左右，不然会被过于充沛的灵力影响身体。
　　可能是李云杉感觉到他的动摇，或者觉得他弱的不忍直视，所以把他扔到这充电。
　　“叶子，我其实知道为什么主星君不能降世。”一直沉默着的程意突然开口。
　　他站在斜阳的逆光中，向他回过身，在花海里打下巨大的影子。
　　“为什么？”
　　“因为他的确有一部分灵魂留在你身上。”他整个人都是逆光中的黑暗剪影，唯有眼睛像猫一样闪闪发光。
　　“你想到什么了？”叶未明几乎被那双眼所迷幻。
　　“你还记得去年林海大降灵杀人那件事吗？”
　　叶未明点点头。
　　“你当时在走廊里生气了，我知道的。”程意回忆着那让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场面“那是我用这双眼睛第一次看见活人灵魂的时候，你的灵魂火焰是蓝白色。”
　　他静静的听着。
　　“就在你快失控的时候，从你左边的肩膀上出现了一条淡绿色的火焰，压制了你的怒火。”程意轻轻戳着他的肩膀“那时候我还不大明白是怎么回事，现在记忆回来了，其实那个蛇形的火焰，那不是你的灵魂，是玄武主星君的...遗物。是我留在你身上的。”
　　“遗物啊...” 他低声自语。
　　所谓遗物，大约就是指彻底死去的主星君留下的唯一痕迹。
　　所谓轮回，大约需要的就是这世间对你没有任何记忆，没有任何痕迹这个条件。
　　叶未明想了好一会，然后慢慢解开了纠结在一起错综复杂的结，他望着只剩余晖的天边和花海，明白这遗物的意义。
　　主星君，也是有打算的。
　　“哎呀，我才发现啊，上辈子不仅仅是我算计他们...”叶未明摇摇头有些自嘲的看着程意“你们也算计我算计的不轻啊，你，你的老朋友，还有彭海琪。”
　　“那时候的事，有我不对的地方。”程意沉静道“对不起。”
　　“是啊，毕竟当年你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八方神。”叶未明拍了拍他的头“我再怎么算计也算计不过你一眼就能看破天机。”
　　“主星君死前不只对你说了话，也对我说了。”他闭上眼凑近，在他耳边轻声说“他说‘尸妖也留不得了，你得帮我’。”
　　当年，主星君把一部分水神令给了白虎星君而后死去，把剩下的长生令和幽冥令与另一部分水神令托付给他。为的就是再次降生的他能在不知不觉间镇守大地，他内心的无尽疑惑会牢牢的把他束缚在林海市这篇土地上，不停的寻找答案，不停地感到不安和惶惑，然后他会遇见自己一手安排要遇见的人，在当年播下的谜团里逐渐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