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记忆他还残存些。
那时候他们也是过年才吃一次鱼。
每次吃鱼从上轮到下,奶奶先吃,奶奶强迫爸爸吃,轮到他跟妈妈就是数鱼刺的份了。
邹垳越吃心里越难受。
熬完一顿饭,他洗了洗碗,一个人拖着脚步,回屋打开电脑,打算搜一些实习工作。
现在优秀的人空有学历说明不了什么,还得有资历,有工作经验。
偌大的别墅灯灭得只剩下一个小房间。
邹垳在投简历的平台上挑挑拣拣开始浏览。
大门外传来一阵门铃声。
邹垳连忙出去,以为是阿姨忘带了什么东西回来又取。
开门看见的人却让他傻眼了。
拿人头上还点着一星白雪,应该是打车回来的。
这人昨天不是刚走,怎么今天就……
“没带钥匙吗?”邹垳赶快让出一条路,打开客厅的灯,替他脱了沾着学的外套,“爸爸。”
“一个人在家怎么不开灯。”裴治一身寒气,脱了外套把邹垳给圈怀里抱住了,“冻死我了。”
邹垳吓得身子一缩,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这样了。
最近的一次应该还是他刚进裴家的时候。
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他畏畏缩缩不敢前进,裴治就把他圈进怀里,用哄小孩的口吻,一点一点推着他前行。
来到裴家的第一个新年,裴治就在外边应酬。
记忆里的雪特别厚,他吃完饭就搬着椅子在外边写寒假作业,多么不容易才碰见一个愿意护着他的人,邹垳巴不得天天能见着他。
裴治应酬到很晚,才想起家里还有一个小孩,他时常自在惯了,忽然家里多了一个挂着的人,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情在流淌溢得满满的。
他把车上缠着他准备进一步了解的女明星送到了酒店,自己驱车回家了。
邹垳还在做作业,仰头看见了一身酒气的裴治对着他温柔地笑。
他很有礼貌地站了起来。
裴治虽然身上有酒味儿,但是没有醉,名利场上的博弈,脑子无论何时都要保持清醒。
或许是喝酒的本事练到家了,他再也感受不到喝醉是什么滋味了。
他走过去,张开怀抱把邹垳圈进了怀里。
“小孩子身上就是火力大,怎么这么暖和。”
邹垳听着挺高兴,自己还在这个家有点用。
小孩子嘴里也不知道拣轻挑重,别人给他一点阳光,他灿烂地不得了,开心道:“你以后冷的话,可以找我暖暖,我随时都很暖和的。”
“也行。”裴治胳膊收紧。
邹垳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或许年少就经历了亲人的离世,他的内情喜悲变化的很快。
而裴治的怀抱也让他想起了家里人。
少年的情绪总不加掩饰,他几乎是脱口而出,“爸爸——”
“呃——啊?!”裴治挺尴尬的。
“我很老吗?”
邹垳低头道:“我以后可以叫你爸吗?裴叔叔。”
裴叔叔很难受,“我很老吗?导致你一开始就叫我叔叔。”
不老是不老,可是他确确实实比这小孩大了十一岁啊。
邹垳的家里情况一开始一直不愿讲,他旁敲侧击地打开他的心扉,裴治从来没为谁费过这么大心。
结果人家张口就叫叔叔,现在改口就叫爸爸。
起码叫个哥哥啊!
嗯、也没事,毕竟真的大了整整十一岁。
“你不喜欢我叫你爸爸吗?”邹垳小心翼翼问道。
为了不让这个失去所有家人的男孩伤心。
裴治无奈道:“你、你喜欢就行。”
邹垳还小的时候,裴治还对这个小孩没什么想法,就觉得身边带着个能说真话的孩子挺热闹的,权当做慈善了。
可邹垳越长越大,身子如柳枝抽条似的舒展开了,样貌不算一等一的,就是眉骨里有一番风味,让人看了就极为安心。
裴治的心思就从外边的女明星全部移到邹垳身上了,只觉得这副不施粉黛的身子跟八月的桂花似的,低调又迷人。
可是——
“爸爸、”邹垳起身准备去厨房,“你吃饭了没?赵阿姨做得饺子还剩点。”
裴治扶额,十年前留下的“祸根”埋在这儿,拔不掉了。
邹垳铁了心叫他爸爸不改口了。
“我吃过了。”裴治站在门口的鞋柜处开始换鞋。
邹垳在客厅厨房花厅忙来忙去。
裴治上楼换好睡衣下来的时候,邹垳还在忙。
“你忙什么呢?”
“哦、过年的时候,你让管家他们都提前回去过年了,这里没人收拾你的东西,我怕脏,就把他们全放起来了,现在你回来了,我在把他们拿出来。”邹垳从厨房的置物柜里拿出一对精美的瓷杯。
“怎么没让司机去接你,或者让出租车送你到家门口。”邹垳在忙着给裴治沏茶。
裴治朝他招招手,“别忙了,过来。”
邹垳端着沏好的茶来孝敬他爸爸。
裴治皱着眉头把茶盏放到一边,拍了拍身边的椅子,“过来坐这,跟爸爸说说,你的寒假作业做得怎么样,你以前经常让我检查的。”
“我大四了,没有寒假作业了。”
邹垳不知道脑子打上了哪根筋,硬是说了一句歪理,“没有寒假作业了你还叫我爸爸干什么。”
“啊?!”邹垳没反应过来,以为裴治说他不要强,不会自主学习,丢他的人,立马道:“我准备了下学期有毕业设计。”
裴治扬起手,“拿来我看看。”
邹垳上楼,把他准备查找的文献资料,和一些专业课的书全拿了过来。
裴治跟他不同专业,隔行如隔山,他一个字也看不懂,但他还是像模像样地扫了一遍,轻描淡写地提醒道,“毕业设计做完,就别叫我爸了。”
第42章
张骄阳在林冽家待了两天就回家了。
他其实也不想走, 就是林冽爸妈都在家, 他横竖怯得不得了。
林冽让他别把他们当外人,可是张骄阳压根就控制不住自己,话都说不囫囵, 碗也给人家打烂了两个。
他火急火燎地去, 又火急火燎地回家。
到家的时候接到了两个电话。
一个是林冽的要他报平安的电话。
一个是唐致的散播负能量电话,这货又特么分手了。
快开学的前两天,林冽打电话说他父母这几天在外院有个手术,不在家。
张骄阳在家憋闷几天之后, 又兴奋了,拖着半麻袋土特产去找林冽了。
上次的没给成,这次说啥也得弄过去。
这回他也听话了, 没在听他那个风流表弟的怂恿,去什么花里胡哨的破酒吧长见识了。
林冽在车站接人的时候,差点没笑出来。
张骄阳背上拖个灰麻袋,穿着一身黑衣服, 一路风尘仆仆地走了过来。
“你这都带的些什么啊?”林冽接过那个大麻袋, 提了提还挺沉。
“上次我带了寄存到人家哪一直没拿,最后给扔了。太可惜了, 没让你吃着。这回我又多带了点。”
张骄阳抹了一把脸,麻袋上有木沫子,于是他脸上就糊了半脸的沫子。
“你能不能……”林冽指指张骄阳的脸。
他想说你能不能注意一下形象,但是转而一想,这话没必要, 形象太好容易引贼注目。
他一声不吭地把人拉到一边,用湿纸巾给张骄阳擦了擦脸,又给自己擦了擦手。
一边擦还一边腹黑地赞美,“其实你穿黑色最帅了。”
张骄阳虽然脸白,但他一点也不衬黑,相比于其他颜色,黑色简直丑死了。
他也不是个纯傻子,脑子里还有点容量,疑惑道:“我记得你以前说我穿黑色没有黄色好看啊。”
“我以前说错了。”林冽笑笑,把张骄阳的衣领收拾了一下,“黑色能把你衬得很酷。”
被人这么一夸,张骄阳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散发着“我很拽”的气息。
拽着林冽的手,走着路都想嘚瑟两下。
两人背着个麻袋,赶到林冽家的时候,张骄阳傻眼了。
林冽的父母正坐在客厅喝茶。
“阿、阿姨,叔、叔叔。”张骄阳结结巴巴道,“你们不是今天有事吗?”
陈婉一看见张骄阳心里就觉得喜欢,眉开眼笑道:“临时取消了,我跟你叔叔正打算带林冽去他姥姥家,正好你也来了,顺便带着你也去。”
“我、我……”张骄阳慌慌张张地抖出他的麻袋。
“这是我妈熏的腊肉。”
“这是驴肉的、”
“这是猪肉的、”
“这是羊肉的、”
……
陈婉过去拉住张骄阳的手,“好孩子,你爸妈是怎么教育你的,怎么这么听话,你看林冽走门串户就不知道带点东西。”
林琛也在一边点头表示他老婆说的对。
张骄阳有了那么一点自信,扒扒头发傻笑,竟然还有人说他比林冽强。
林冽领着他到卧室换衣服。
“你不是说我穿黑色的酷吗?”
林冽拿着准备好的羽绒服,“你穿黄色的更可爱,我姥姥喜欢黄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