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方迟嘴上应着,还是从自己的床上爬过来,坐到易繁的床边,抬起胳膊搭在他肩膀上,两个人就这么靠着,沉默像突如其来的潮水淹没了一方土地。
方才屋子里十分寂静,静到方迟能清晰听见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就算没有听见,从易繁一秒愣住的反应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易繁才回过神来,吸吸鼻子说:“睡吧。”
他的声音哑得有些厉害,像是撕裂了喉咙才勉强发出来的声音。方迟担心地看了他两眼,嘴唇动了两下,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易繁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竟然真的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床头的灯一直没关,温暖的橙黄色洒下来,落在枕边。易繁半夜醒过来,才真正反应过来自己被甩了这件事,从睁开眼睛起眼泪就落了下来,又没多大实感,只一味地难受。喉咙、胸腔、手脚和大脑里都憋着一股酸劲儿,直到今晚以前还鲜明的世界已经化为幻影,他抬手压在额头上,能清晰听见隔壁床上方迟平稳的呼吸声。
分手了。
易繁眨眨眼睛,睫毛因为泪水被黏糊成几缕,喉咙里堵了什么东西似的,不上不下,搞得整个胸腔都又酸又胀。
他终于还是受不住,捻脚捻手下了床,推开自己寝室的门,走到了走廊上。
不知是谁忘了关紧的窗户正往里透着冷风,易繁走过去推开窗户,任由冷风刀子似的往脸上割,心底的难受才减轻了些。
他吸吸鼻子,把握着的手机拿出来,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心脏在手机响起第一声待机音的时候就狂跳了起来,他怔了会儿,忽然挂断了电话。
冬季的夜黯淡无光,俱乐部外头那排路灯忽闪忽闪的,终于在一声闷响后彻底灭了下来。
第二天方迟看到易繁红肿的眼睛时一点儿都不意外,只是叹了口气便把人往厨房带。易繁跟在他后面一声不吭,连脚步声都轻不可闻,搞得方迟时常要回头去看易繁还在不在身后。
两个人度过了来到NK最沉默的一个早晨,这天恰好要和一队队员打训练赛,易繁状态差得可怕,打完之后被教练喊去了会议室,其余人继续在训练室里rank。
不一会儿易繁便从会议室回来了,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说话时还带着鼻音,他连着打了几个喷嚏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可能是感冒了,便回屋里去找个了口罩戴上。
他这一天都心不在焉的,自然没有注意到旁边秦宇欲言又止的表情。
等今天的训练结束,试训期就彻底结束了。
教练拿着名单到试训室来公布,易繁和方迟就像张应岘说的那样被当成替补选进了一队,而秦宇因为之前打过职业的缘故,顺势成了一队的首发,和现任的上单队员进行轮换战术。
公布完这些,入选的人就要拿着自己的行李搬寝室,易繁和方迟还得回去办休学证明,请了几天假。
寝室里,方迟边帮易繁收拾着行李,易繁蹲在行李箱旁边看他收。那带着冰碴子的风似乎吹了进来,糊在脸上,四肢都发冷。
过了会儿,易繁吸吸鼻子,骂了句:“操,感冒了。”
方迟看他一眼:“等会儿回去之前先去趟药店吧。”
易繁没应他,停了会儿才继续说:“真难受。”
也不知道是指感冒还是别的。
方迟叹了口气,盖上他行李箱的盖子,说:“今晚住我家吧,明天再去办休学证明。”
“啊。”易繁伸手拉好行李箱,“为什么?”
“你这眼睛……”方迟尽量把话说得含蓄些,“阿姨会担心的。”
易繁闻言,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尾,半晌才扯起嘴角笑了一声。
他一直这么蹲着,方迟也没有起来,好一会儿,方迟才听见他吸鼻子的声音,眼眶终于承受不住泪水的重量,滴落在了地上。
方迟别开视线,望向了别处。
做错什么了吗?
回去的路上,易繁忍不住这样想。
两个人恋爱以来好像一直是他在主动,对方一直处于被动的位置,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冷淡。但性格使然,易繁缺心眼的认为对方只是在害羞。
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他深吸一口气,把脑袋枕在椅背上,戴上耳机,强迫自己把她从大脑里驱逐出去。
方迟和家里人关系不好,在家里基本是透明人状态,两个人在楼下吃了饭才回到家里去,关上卧室的门,易繁脱了外套爬到床上,困得厉害,就方迟收拾个行李的功夫,易繁又睡了过去。
……
秦宇也回了次家,一下飞机便直奔夏至家,冲进浴室把还在洗澡的人拖出来,面无表情道:“陪我喝酒。”
夏至身上还带着没冲干净的泡沫,面带微笑,十分有礼貌道:“操您**。”
秦宇烦躁地啧了一声,松开他的手,等十分钟后夏至穿戴好走出来,两个人直奔小夜市。
他似乎十分不耐烦,还没等老板把下酒的小菜上完就已经喝完了一瓶酒,却始终不能浇灭心底那团无名火,一抬眼看见夏至坐在他对面似笑非笑地表情,秦宇差点儿把桌子掀了。
“看什么?”秦宇把酒瓶砸在桌上。
“好久没看你穿男装了,我回味回味。”夏至笑眯眯地答。
秦宇沉默了会儿,等小菜上齐了才张口道:“我提分手了。”
“哦。”夏至说,“那不挺好的,当面提的?”
“……不是,打的电话。”秦宇说。
“啧。”夏至摇摇头,拿起筷子夹了片藕片塞进嘴里,“然后呢?”
“然后他哭了。”秦宇说着,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我操,他哭了你敢信?他妈的他哭什么啊我被迫扮了这么久的女孩儿我都没哭呢?第二天来训练室眼睛肿得跟什么似的,半夜还给我打电话……我操,他怎么就哭了啊?”
夏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之前不给他提分手就是怕他找我哭,现在他哭了他不找我,这算个什么事儿啊?”秦宇越说语气越冲,声音也有些不受控制,旁桌的人鄙夷地扫了他两眼,低声骂了句什么。
“那你是希望他哭还是不想他哭啊?”夏至边吃边问,“你这话说得越来越矛盾。”
“哪里矛盾了?”秦宇被他说得一愣。
“你不想他哭,也不想他哭的时候不来找你。”夏至顿了顿,眯起眼睛笑,“秦宇,我说过你骗感情早晚会遭报应的。”
“谁他妈骗感情了你个傻.逼。”秦宇仰头喝下一大口啤酒才反应过来夏至话里的重点。
他不希望易繁哭,所以一直没有提出分手。
而提了分手,易繁哭了,他又不想自己不能陪着他。
再往前追溯点儿,他一开始没有拒绝易繁的告白又是因为什么呢?
只是觉得这小孩儿逗着好玩儿?
秦宇愣了好一会儿,抬头瞪着夏至:“你什么意思啊?”
“你猜。”夏至笑着说,“反正我是觉得,你俩网恋嘛,认真的可能不止他一个。”
作者有话说:
追妻火葬场小分队邀请玩家:秦宇 加入队伍(?
第十章
那天晚上的酒不欢而散。
直至和夏至分别秦宇都没想通自己心底想的是什么,或者说他想通了,只是不敢承认,任由那种让他慌张的因素顺着脊椎一路爬上来,渗入骨髓,扰得他不得安宁。
三天的假,秦宇没一天睡好的,好不容易刚躺上床就睡着一次,梦里还全是易繁的声音,哭着的闹着的,没有一声是像以前似的,语音上扬又欢欣。
他们认识几年了?
回NK的路上,秦宇不禁这样想。
好像也快两年了,前一年线上碰巧遇到就打个游戏,后一年黏黏糊糊莫名其妙发展成了情侣,还成了队友。
真他妈是段孽缘。
秦宇长叹一口气,下了飞机后找了个地儿,抽了三支烟才拎上行李缓缓往俱乐部走去。
“回来了?”队里的中单彭离看他一眼,“位置给你安好了,正面靠墙第三个。”
“嗯。”秦宇说,“谢了。”
他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把外设都插上,坐下开始调试设备。他们新入队的人刚收假,而一队的老队员早已开始训练。秦宇去教练那边领了自己的训练表,再回来的时候方迟和易繁也回来了。
易繁的位置在靠墙另一边第一个,方迟则是在靠右面的墙边,三个人刚好被分在了训练室里距离最远的位置上。
放三天的假,易繁像是瘦了一大圈,说起话来感受不到明显的情绪,但秦宇总觉得他有气无力的,跟没吃饱饭似的。
易繁的确没怎么吃饱饭,没胃口,回去三天他拉着方迟在网吧打了两天半的游戏,剩下半天补觉补了个天昏地暗,除了回去收拾行李那趟基本没回过家。
妈妈担心得不得了,又因着性格问题迟迟问不出口,还是悄悄发了消息问方迟,得了个没事儿的回应才稍稍安了心。
“双排啊。”易繁回头冲方迟喊了一声。
“嗯。”方迟点点头,邀请了易繁加入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