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成人 (大和前辈)

就在他快走出浴室的时候，他突然被人从后面结结实实地给抱住。莫一鸣当即浑身僵硬，眼睛瞪得老大。这个拥抱并不温暖，浑身都冒着湿冷的水汽，莫一鸣还是为其心跳不止，因为后面那个人是季牧原。

好在季牧原没有抱太久，低低在他耳边说了句“谢谢”后他就放开了莫一鸣，还顺势把他推出了浴室，“砰”一声他把门给关上成功阻隔了两人。不这样的话，季牧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举动。

走到花洒下，他任由热水冲刷自己的全身，衣服也没脱，不一会热水就浸透他的所有的衣服温暖至他的肌肤。刚才的寒气全部被驱散，温暖得不可思议。

张开自己空空的手掌，季牧原在回想自己到底错过了多少次这样的机会，明明莫一鸣就在他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可他一次又一次让他从自己手中划过。

说是温柔不过都是借口罢了。人一旦遇到自己太过喜欢的事物就会变得患得患失，甚至恐惧，只能通过保持着距离克制由于太过靠近就会失控的感情。

不由得想起了他差点失控的第一次，要是他当时吻下去该多好…


高二时候他们班拿了第一名，当时全班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当中。比赛一结束，校队就来挑人了，他毫无疑问进了校队。

回头看了看莫一鸣，季牧原也把他给拉上了。他知道莫一鸣肯定也是想进校队的，看了一下其他人的水平，只要他再多练习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没和别人提起过的是，他只是想再和莫一鸣一起打篮球而已。

于是课外活动时间和放晚自习的时间，他又像之前那样对莫一鸣进行特训，只不过这次是他主动。

季牧原记得很清楚，那晚上的星星很亮，夜风也很舒服。他们悄悄翘了半节课晚自习偷偷溜到比较偏僻的球场练习带球过人。

身为后卫，控球运球这类基本功得更扎实才行。

“然后有很多类似的假动作可以晃掉对方，重心放低，熟练地右手切球，胯下运球，背后运球，这些都只是基本的。”

“你可以像这样，用眼神做假动作，也可以晃动身体做假动作，反应要快。”

季牧原一边拍着球一边和莫一鸣面对面讲述并亲身示范。借着不远处球场的灯光，他们只隔一步的距离，四目相对紧紧地看着对方。

“像这样，左边右边左边右边，我的眼睛是往左边看了，身体和肩膀也往左边倾了，但是，你看我的脚尖没动，下一秒…”刚说完，季牧原运着球大跨步往莫一鸣左边突破，不一会儿又华丽丽来了个三步上篮。

又被季牧原过掉一次，莫一鸣发出了不爽地嗷叫。

“刚才那个再来一次，我肯定能拦住你。”

“呵呵，行啊，多少次都可以…”

结果他们那晚上都在练同样的招式，每次季牧原都能轻易地突破莫一鸣，轮到莫一鸣进攻时又几乎100%地抢断，失败太多次后来莫一鸣直接抱着球开始耍赖了。

“啊啊啊，季牧原你他么鸡贼了！你怎么这么多花样啊！”

“是你太耿直啦，很容易被看穿。”

“我不管，我这次肯定过你！啊啊啊——”长嗷一声莫一鸣怎么也晃不掉季牧原，眼看他就要发力进攻了，莫一鸣干脆直接抱起球朝季牧原整个人撞去。

“嘿嘿嘿，你这是犯规…”莫一鸣有点苦笑不得。

“谁他妈管你！被你过了一个晚上我都憋死了！”抱着球，莫一鸣横冲直撞，硬是把篮球当成了橄榄球在打，哪里有空隙就往哪里撞去。

发现空档，莫一鸣嘿嘿一笑，立马跨步突破。季牧原见状立马过去阻拦，结局就是莫一鸣用力过猛把他给撞到在地，自己也摔在他身上。

那时候的莫一鸣长个子了，个子蹿到一米七五，体重也有一百二十多斤。季牧原被当成人肉垫子前后背都被撞得有点疼，当场低嚎了一声。

“你这家伙犯规啊…”他话还没说话，扑在他身上的莫一鸣刚好抬头看他，两人的脸几乎快贴到一起，眼睛对这眼睛，鼻子对着鼻子，连嘴唇都快贴到一块儿。

距离太近，他们被放大的对方给怔住了，愣愣地看着对方莫名噤了声。

不断地眨着眼睛，季牧原发现莫一鸣的眼睛真的很好看，很圆很明亮，双眼皮也很明显，而且睫毛还挺长的。

可能是长了点个子，高一时候的婴儿肥已经消了不少，鼻子长挺了，下颌骨也有了线条。再往下就是他的嘴唇，看起来很软的样子……

这么想的时候季牧原已经把头慢慢给凑了过去，等他反应过来时立马顿住了，心脏狂跳不住。掩饰般连忙把莫一鸣的头给按到自己的胸膛上，不让他看自己的表情。

“莫一鸣，你这是耍无赖。”

“哦……”当时的莫一鸣在他胸口上发出了一个闷声。

最后他们并排躺在地面上看了许久星空，谁都没再提起刚才的尴尬。




第四十三章

季牧原在浴室待了挺久，直到莫一鸣过来敲门他才关水擦身，然后套上衣服。打开门两人再次打上照面，把季牧原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莫一鸣忍不住笑了。

“你穿我的衣服，怎么有种大码童装的感觉？哈哈哈。”

季牧原有点无辜的伸手低头看自己的脚踝，袖口和裤腿确实都比他的衣服短上好几厘米，而且莫一鸣给他的这套居家衣是暖黄色的，衣服正前面还有一只doggy的logo。

偏头一笑，季牧原眨了眨眼睛任凭莫一鸣笑得眉开眼花。

“你现在到底有多高？”
“去年量的时候是188。”
“你后来还长了三厘米啊？”莫一鸣没记错的话，高三的时候季牧原还是185这样，当时他才176。
“那你呢，现在有多高？”
撇撇嘴，莫一鸣不太爽地回答：“178.5，还没到180…”
“你也长了3厘米啊…”习惯性想要伸手去揉莫一鸣的头，季牧原手伸到一半却僵在了半空中。

注意到他的动作莫一鸣顿了一下，随即指了指客厅餐桌上的方向。

“我煮了面，先吃一点东西吧。”
“嗯…”

在饭桌旁坐定，低头看到碗里面热腾腾的牛肉面，季牧原抬头看了坐在他对面的莫一鸣，总觉得这种画面没有美好到有点不真切。

见他僵住，莫一鸣有点不太好意思递给他一小碟的花生粉。

“呃我妈还没回来，煮得并不是很好吃，你随便吃点吧…喏，花生粉给你。”

再次怔怔地看着莫一鸣，季牧原刚平复的思绪又再度翻涌起来。

时间回到他们高中毕业的那一年，当时的他为什么会拒绝莫一鸣的告白？


自从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莫一鸣，他有段时间觉得有点慌乱，也在刻意地和莫一鸣保持距离。 好在莫一鸣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没有和他靠得太近。

到后来校队选定人了，莫一鸣没有进，季牧原的心情既觉得失落又觉得松了一口气，他没信心下次还能控制住自己。

关于同性恋他当然也是了解过，在当时的环境，同性恋有多受人指责甚至歧视他是知道的。他们都还太小，根本没办法抗住外界的压力。

有时候隔着好几桌的距离去看莫一鸣的侧脸，季牧原都觉得分外惆怅和寂寞，这种感情无法传达的痛苦从那时开始就一直煎熬着他。

他一头扎进去学习里，也更频繁地去打球以发泄在体内四处蹿动极为不安的感情。越是压抑，感情也更是浓烈。他真想直接把莫一鸣抱进怀中不顾一切地告白，可只要一想会毁了他们两人他就却步了。

而且，就算他们现在在一起，又能在一起多长时间？高中时期的爱情虽然美好，但也脆弱得不堪一击。他也不敢想象将来会和莫一鸣分开然后各自走向人生终点再也没有交集的未来，那个比不曾拥有更可怕。

他顾虑得很多，也不敢放纵自己的感情，就一直捂着直到高中毕业。


毕业那天他的父母来学校给他收拾东西，帮他一起搬东西回家。在学校寄宿三年，季牧原的东西不算多，而且他事先收拾好了，只要搬上车后尾箱就可以。但是他的床铺还没有整理好，母亲便爬上上铺给他一一收拾，这便是他最大的疏漏。

原本挺高兴的一家人，都决定好回去后要去哪里大吃一餐，可在回去的路上他的父母脸色都很凝重。

季正林直接把车开回家，并且让他在书房等他。季牧原当时还没想明白有什么事非要搞得这么严肃，没想到他父亲直接把他平时压在枕头底的一个小本子摔在桌面，双手负在身后严厉地质问他：

“阿原，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同性恋？！还喜欢上了你们班的一个男生？！”

当时的季牧原刚满十八岁，被季正林这一摔下了好大一跳。惊疑地盯着桌面那个熟悉的本子，在学校的晚上闲来无事他会在上面写一些自己的感想，说是日记本也不算，因为他偶尔还用它计算，画些简笔画之类的。

他肯定是在上面写过关于莫一鸣的事情，现在被他的父母发现了。

抿着唇，鼓起勇气与季正林对视，季牧原第一次承认了自己对莫一鸣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