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其所好 (老鼠吱吱)

　　颜秋生活了这么多年才发现自己怕水。
　　他感觉丢脸，但这事也无法遮掩，很快全班都知道了，还流传起个他属猫的笑话——一沾水就吱哇乱叫。
　　卫行给他出馊主意，“你找个代考不就好了，戴着泳帽泳镜也看不出。”
　　“体育老师又不是傻子。”颜秋生捏住鼻子埋进水下，努力睁着眼睛，接着卫行也潜了下来，他水性比颜秋生好大概一万多倍，绕着他转圈圈。
　　颜秋生撑到眼睛发酸，又钻出水面，差点撞上某人的鼻梁。他后退一步，看到郑慎站在他面前。
　　“对不起啊。”他道歉。
　　郑慎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
　　“什么啊，泳池这么大，干嘛专门凑到我们这里来。”
　　“可能是碰巧吧。”
　　这话说得连颜秋生自己都不信。
　　晚上照例去练习，翻完窗户就看到郑慎坐在长椅上，见他来了才抬起脸。
　　颜秋生表面镇定自若打招呼，“郑少。”
　　他脑中飞快转过几个念头，郑慎还是不跟他讲话，点了点头，站在泳池旁看，连衣服都没换，看样子不像要下水的样子。
　　到底来做什么的？颜秋生在心里嘀咕，总归不会是恨得想把他掐进水中吧。最近他开始逐步进深水区练习，以防意外都是手抓着从岸上下来的扶梯，一松手如同石头一般直挺挺沉入水底。
　　郑慎观察了一阵，竟然跳下水，不由分说把人带到了泳池中间，他满身烦躁，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颜秋生就是学不会。每次上课都要呛水，像谁在欺负他似的可怜。
　　“等下，等下……”颜秋生恍神，被突然松手丢进水里。郑慎教游泳的方法十分不像话，但他小时候真就是这么学会的，见颜秋生疯狂挣扎拍出水花，又毫无意外的往下沉。
　　他赶紧把人提上来。
　　颜秋生吓坏了，死死抱住他，发尾湿漉漉的往下滴水，好半天开口，“郑少，您要淹死我吗？”
　　又讲，“杀人犯法，郑家也保不了……”
　　郑慎没好气拍他的背，压根不理会胡言乱语，偏要教会这人。第二次没直接扔，抱着人往水下沉，颜秋生惊魂未定，死死抓着他的胳膊。
　　他又浮起来，重复这一过程，颜秋生被他弄得快疯了，出了水面断断续续求饶，敬语都被逼忘了，“我不要你教！……大不了奖学金不、不要了，你松开……咕噜咕噜咕噜……”
　　郑慎任由他又抓又踢，感觉人还有力气就继续下潜，颜秋生自暴自弃地抱着人，浑身颤抖地将脑袋贴着他的肩膀。
　　“还怕么？”
　　不知多少次后，郑慎忽然开口。
　　颜秋生有气无力，“不，不怕了，真的，我们去岸上……咕噜咕噜咕噜……”
　　他实在没忍住翻白眼，拼命摇头，竭力想往水面上浮。太黑了，夜晚的泳池视野更差，他连郑慎的脸都看不清楚，一慌张他又忍不住要大口呼吸。
　　颜秋生刚要冒出气泡，却被人捏住鼻子，接着嘴唇也被堵住，他豁然睁大眼睛。
　　咕噜不出来了。


第20章
　　大型输氧机蹭着他的嘴唇，将氧气和舌头抵进他的上颚。一瞬后人又被带上水面，颜秋生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急促的喘气，郑慎安慰似地亲了亲他额头，又很肯定地说，“不这样，你是学不会的。”
　　“你……你……”颜秋生绞尽脑汁要骂脏话，闪过几个词都觉得太粗俗，有污染小王子耳朵的嫌疑，愤愤中选了个成语表达愤怒，“多管闲事！”
　　郑慎无动于衷，正要继续时忽然感觉不对劲，另一只手下意识摘下颜秋生的泳镜。
　　他在点点灯光中仔细打量他，“你哭了？”
　　颜秋生不自在转过脸，“时间差不多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可这也没有用，小王子如今变坏，铁石心肠的重新将人压进水里。到了最后颜秋生实在撑不住，泪眼汪汪地表示自己不怕了，完完全全学会了，一定永远铭记在心。
　　郑慎这才觉得差不多了。
　　又教了三天，颜秋生不怕水了，怕郑慎。
　　主要是怕哪天忍不住咬死他。
　　下周游泳课，体育老师惊讶的发现秤砣可以浮起来了，尽管浮得生无可恋兴致缺缺，但只要不害怕了，接下来一切都水到渠成。
　　期末颜秋生拿了满分，这是他最后一次进高中的游泳馆，一个星期后就迎来高考。三年眨眼过，他从教学楼的走廊望向操场，庆幸能够在这里度过高中时光。
　　教游泳事件后，他们还是没有和好，颜秋生以为等考完，两人就会永远的分道扬镳。考试结束第二天，郑慎来找他，指定了大学和专业，理由简单，他需要报答郑家。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颜秋生只能把已经填好的表格改了。
　　他在海里游了很久，脑袋里全是那台输氧机，直到太阳都要掉进水里了才精疲力竭爬上岸。
　　“一玩就忘时间。”郑慎把大毛巾扔给他。
　　沙滩上没几个人了，郑慎没下水，他担心把人吓跑了。颜秋生胡乱擦头发，又接过柠檬水连喝两杯，顿时心满意足，觉得此刻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
　　“真好喝。”
　　嘴角酒窝又出现了。
　　两人在沙滩上散步，一时无话，直到第二圈颜秋生才说，“郑总，其实您不必担心我。”
　　“你说什么？”
　　“我早就知道您年后元宵节订婚，和余小姐，哦，她现在已经搬进老宅里了吧。”
　　郑慎知道他一向消息灵通，估计连钻戒在哪家订购都已经清楚。
　　“我担心你什么？你是我什么人？”郑慎锐利反问，“说话。”
　　颜秋生不慎给自己挖了个坑，他无法回答，若说是上下级关系，哪个老板会亲下属？更不能承认是情人关系，唯一的解法就是装聋作哑，顾左右而言他，“您看，这太阳照在水上好漂亮。”
　　每次他一逼问，颜秋生就逃走。
　　迟迟没人接话，颜秋生只得更加“专注”的欣赏太阳。
　　“那我换种问法，你希望我结婚吗？”


第21章
　　颜秋生想，他何德何能，竟然能参与到郑慎的人生选择中。
　　他已经见过他的妈妈是如何一次又一次不顾一切地爱上另一个人，他相信这其中双方肯定也曾有过真情，有过爱恋。可最后又有什么用呢？
　　她那么狼狈，没有人在乎她在暴雨中狂奔，跑丢了一只鞋子，求助无门的找上他，一个对她也没什么感情的儿子。颜秋生根本不听那些出轨嫖娼的故事，也懒得理会她在角落神经质似的说有多爱他，有次被念烦了，他没好气说，“你那么爱他，那我呢？”
　　她呆呆地抬头，结结巴巴开口，“是，是……他说，带着你不好改嫁，所以、所以才……”
　　“你都这样的吗？怎么想的就怎么说？”颜秋生对着镜子系领带，“这样说，难道我还会继续照顾你吗？”
　　“学聪明点吧。”
　　隔天，他就把人送进了疗养院。
　　颜秋生停下脚步，“我希望您永远幸福。”他没正面回答。
　　重点是，永远。
　　郑余两家结亲前有繁琐复杂的婚前协议，郑家顶级律师团全部出动，确保就算发生种种意外情况，郑慎和他背后的家族也能够毫发无损。不仅如此，彩礼嫁妆等迅速成为了资源置换的名头，强强联合下市场已经隐隐嗅到先机，股价上升，郑慎的身家更是一涨再涨。
　　这都是比爱要稳固一百倍的东西。
　　他要他永远是立于不败之地的小王子。
　　“哪怕因此我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颜秋生温和劝慰，“郑总，一般人都能够喜欢啊爱啊很多次的，不过……这是看上哪位了？”
　　郑慎一脸冷漠看他挤眉弄眼。
　　以为玩笑开过火，颜秋生举手投降，“知道了，不说就不说，请你吃晚餐好了吧？之前前台推荐给我一家不错的本地饭店……”
　　学生时代时颜秋生还有想过郑慎是不是也喜欢他，他本就擅长从蛛丝马迹中推测人心，愈长大愈明白郑慎对他，只有被朋友利用的愤怒和夹杂在其中的羞辱欲望罢了。
　　“你订了位子？”
　　“嗯，不知道合不合口味。”
　　晚餐气氛很好，颜秋生避开踩雷话题，引导聊天局势转为轻松有趣，大老板脸色逐渐缓和，听他说着，偶尔回一两句。
　　颜秋生和平常没有区别。在吃完饭后回酒店的路上，经过一片没有路灯的破败区域时，郑慎注意到他不动声色地护在右侧，无奈把临时保镖扯到身边，“要是真遇上坏人，乖乖掏钱包就是了，他们都有枪的，你挡着有什么用？”
　　“您出门该多带点人的。”
　　“没必要。”
　　安全返回酒店，颜秋生才放松神经。他们一共只出来三天，办完事吹了海风就要回去了，两人实在太忙，能单独相处一会儿已经很不容易。
　　更何况一回国，郑慎就要是别人的了。三更半夜颜秋生睡不着，半跪在床塌边偷偷摸那人的无名指，哪怕明明是他一步步推着他们的关系变成如今局面，胸口还是酸涨难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