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良辰眉捎一拎,意有所指却不挑明,让周老爷子吃了瘪。
十点整。啪,一声清脆的炸响,大堂灯光骤灭,舞台银光如雪。细碎的光亮滚落在中央的架子鼓上,闪着珠玉似的白,活跃地跳动闪烁,无声胜有声,全场瞬间寂静,所有的目光被左侧的人吸引。
纯白色皮裤,修长饱满的双腿,脚踝纤细,系着银色脚链,双脚□□着地,白净迷人。他的腰臀,劲瘦挺翘,上身是淡青色马甲,展现出完美的肩膀线与锁骨。
他向舞台下微微一笑,有人顿时尖叫起来,整个场地从瞬间的寂静到瞬间的雷动,竟然毫不违和。只因他,也只有他。
温良辰看得痴了,手掌顶着玻璃不知不觉加重了力道。周老爷子陷在他身后的沙发里,双指抿烟,烟雾遮住了他微弯的双眼,目光在温良辰身上游离,而后定格向脚下的舞台。
白夜往舞台中间走去,行姿洒脱风骚又火辣,他一手举着金色话筒,一手轻轻搭在旁边的架子鼓上,双□□叉,妖娆一笑:“我呢打架子鼓,身后的乐器你们任选,只要能跟上我的节奏,亲爱的,我这一个月就是你的~”
说完还附赠一个飞吻,看得温良辰牙痒痒,恨不得下去直接抓回家□□。
白夜话音一落,不知死活的人还是很多,台下当即有个小帅哥上台挑了一把吉他准备大展雄风。
“吉他吗?需不需要热热身?”白夜轻佻地笑。
“不用!”小帅哥大言不惭。
“行!”白夜拿起鼓槌潇洒地在手心转了几圈,嗵一声落在军鼓上。然后左脚跟踩镲,鼓槌起拍,哒,哒,哒——突然劲爆的鼓点就那么震慑了所有人的耳膜。节奏有如暴雨雷电,谁也没料到白夜一上来就大开杀戒,手速很快,灯光下更加令人眼花缭乱,金属的架子鼓更是疯狂地折射光泽,让白夜光芒万丈。
小帅哥呆立在原地,白夜耍了十秒后,骤然停止,似笑非笑地望着:“怎么了?”
“我,我……”帅哥低头看看手机的吉他,手指都莫名抖了,尴尬地红着脸把吉他往旁边一放跑下台。
观众嘘声一片。
白夜笑着耸肩:“还有人吧?”
台下起哄的,私语的,跃跃欲试的,让白夜等得不耐烦开始轻轻敲起军鼓,跳跃而欢快的节奏,随着节奏越来越不耐烦,终于有人剥开人群跳上舞台。
一名清雅冷漠的男子,选了鲜有人弹奏的古琴,直接盘腿坐在地面,拉低了话筒架,说道:“可以了。”
“嗯哼。”
依旧是白夜起拍,依旧没有用到低音大鼓,军鼓节奏渐快渐密,手腕起伏轻松自由,弹跳有度,他愉悦地笑看地上的人,跟着那人的速度玩儿似的,总是比他快那么一点。
玩了半分钟后,古琴男子首先停下,站起身向白夜默默弯腰,随后道:“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他的离去,并没有阻止挑战者的脚步,反而台下的人越战越勇。各类或普通或奇怪的乐器都被人拿上台和白夜进行较量。白夜几乎都是十五秒的速度将他们撵下场。
但炽热的射灯,不间断的打击较量,手腕无法休息,再厉害的人也会在人海战术中变得疲乏、麻木,乃至迟钝。白夜额间渗出点点汗渍,晶莹亮泽,神情也不复淡定,隐隐有恼怒,显然他发现了有人故意在消耗他的体力。
温良辰眉头紧锁,目光愈加寒冷。是谁?他低头用耳麦询问梅昕,谁都没有头绪。而白夜那里,他一直轻声地在说,等一等。他到底在等谁?
袭夜大堂正中的圆形吊灯悠悠旋转,这场人海战持续了四十分钟。一个失败者下去后,白夜终于按耐不住站起来活动了下手脚,顺带冷嘲热讽:“我说,想用人海战术拖垮我的人,水平到底该有多差。差!就不要来比。想比!就不要用这种卑劣手段,OK?”
他的语气极度不屑,慵懒地支着话筒架,大半身的重量倚在上头,支架和他顽劣的笑容一起摇摇晃晃。
等了一会,估计得有一分钟,全场鸦雀无声,再也没有人上来。白夜想要激怒的人也没有上来,一个舞台忽然间就成了他的独角戏。白夜将话筒怒摔,炸裂的声音仿佛要穿透心脏。
周老爷子悠哉悠哉地说了句:“小温,话筒也算你的。”
温良辰冷冷地嗯道。
随着声音渐渐小去,二楼的包厢打开一扇门,一道黑色身影从楼梯间穿梭而下,踏踏踏的脚步声格外清晰。白夜转过身,那人正好走到一楼,直接从舞台后方的楼梯间一跃而上,身姿潇洒,行走到舞台中央时,绝世的容貌也令人沉醉不已。
“席魍。”白夜立好话筒架,站直身板,绷紧了肩膀和眉宇,如临大敌。
如果说白夜耍架子鼓会怕谁,那就只有这个人,席魍,他的师父。大学毕业后再也没有见过,今天为什么出现?不言而喻,有人请他出山。
短短两个小时就能将席魍请出山的人必然更加不凡,至于是谁,白夜现在没有这个心思去分析了。
席魍能玩转所有打击乐,张弛有度,节奏感爆棚,被学校论坛奉为大神。据说他还没毕业就被国外的音乐学院挖走,回国后直接进入知名的摇滚乐队P.O.W,顶替了原先架子鼓手的位置,这件事还一度在娱乐圈闹得沸沸扬扬。
席魍是那种美得很绚烂的男人,他从来不会藏匿自己的优势,一如曾经,面对白夜总是笑得百花失色。
他说:“让我看看你的技艺长进了没有。”
白夜无奈地勾起嘴角,抿出一个小酒窝:“选一个吧。”
席魍很干脆地选了一架白色三角钢琴,掀开琴盖,手指优雅地滑过琴键,音如流水淙淙。
白夜安静地坐下,席魍侧脸,两人默契地对视一下,架子鼓起拍后两人同时演奏在电影《海上钢琴师》斗琴中所弹的《Study For Three Hands 》。
席魍的速度快得要命,指尖飞舞目眩神迷,几乎和黑白琴键融为一体。这曾经是他用来训练白夜的曲子,要求白夜跟上他的每一个音符。
聆听者,并不享受。甚至可以说不甚其扰,钢琴固然好听仿若杂技,但密到了爆点的鼓声快到让人感觉心脏在不断地膨胀,膨胀到了临界点。舞台方圆三米退尽了人潮,更有越退越远之势。
白夜连续使用多跳滚奏的技巧就是为了跟上席魍的速度。对,是跟上,他被牵着走。原来这么多年过去后他仍然不能成为与他比肩的高手,他仍然停留在对乐器的喜爱上,而无法和席魍一般成为生命的一部分。
这一场较量从开始就注定了结局。白夜带着无尽地苦笑用尽全力去追赶他的节奏,明明已经肌肉疲惫却不肯罢手,他想知道,想知道是谁那么费尽了心力一定要赢到他。
不可能是正在风口浪尖的郑翼,可还会是谁?
二楼的温良辰同样心受煎熬。他的手指扣紧耳麦快速低语,开始布置外围的警力,并吩咐梅昕与陈炜实施预订计划。
爆点的鼓声密集,乱了每个人的心。再悦耳的钢琴也成了催命的魔音。
保安周环一点点被外围的人群推挤到舞台边缘,而后不得已变成内场的维护人员。
这时候每多一秒对白夜来说都痛苦不堪,冷汗已湿透了整件内衣,刘海湿哒哒垂落在额前随着手臂的摆动飞扬。温良辰蹙紧双眉,多等了五秒后,拉高衣领转身冲出包厢,绕到后台鱼跃般跳过人群闯入舞台,一把拽住席魍正在谈钢琴的手,爆发出他的奥斯卡演技,狠狠一拳将他揍翻在地,怒骂:“他妈的老子的男人你也敢钓!活腻了!”
周老爷子在高处闷声一笑,抽着肩膀停不下来。白夜如释重负,垂下手,明明体力不支却不敢乱动,安静地看着自己左侧的男人在那边“作妖”,心疼不知情的席魍一秒钟,无奈地扯动嘴角一笑。
台下的周环果然上钩,上台劝架,很快,温良辰与他打做一团。舞池内的观众散成几群,看戏的看戏,谩骂的谩骂,离场的离场,等待的等待……警力伺机而动,白夜看了几秒,淡定地拿出手机拨了110。
梅昕接到转接信号,立刻执行计划:“外围警力收网,向内场移动!”
白夜看了眼燥热混乱的场子,妖娆的眉眼一笑,甩甩酸痛的臂膀站起来,走到台上扭成一团的三人身旁,正想弯腰拉人劝架,后背猛地被人一推,跌滚到三人中间。
温良辰挥落的拳头硬生生停滞在半空,席魍和周环都诧异地抬头看着白夜,显然有点被人打懵了。
“台上的人原地蹲下不许动!双手抱头!”梅昕的厉声大喝在白夜和温良辰听来有点想笑,但还是乖乖配合,一起被自个的同胞带走。
袭夜的灯光变成通亮的白色,群魔乱舞般的艳丽被褪去的人潮一同带走,剩下清冷而安静的本来面目。周老爷子从屋子里走到楼下,把一直躲在角落里看戏的覃兰和冬冬揪出来甩到杂乱不堪的大堂,心里的无奈都压在了低沉的嗓音里:“去,把你们小夜的烂摊子收拾干净了!”
第13章 老周
带到警局的只有周环、席魍、温良辰和白夜四人。后两人自然是走个过场,席魍嘛,在白夜的强烈要求下,梅昕亲自提审,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是问了两三个小时。可人家毕竟也非吃素,全程高冷,时间一到梅昕只能无奈地放人出来,背着往外走的席魍向白夜摊摊手,硬朗的面部轮廓上硬是显得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