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跟你分析过什么?”
季思承愣了半晌,一时间他也忘了,反正他就想无条件相信谢轩,无论从感性还是理性。
他摇摇头,一脸天真:“我忘了。”
谢轩哑口无言。
六月份的芸市,在烈日的照耀下越发的热,即使华灯初上,车水马龙的街道,依旧涌起一阵又一阵的热浪,再加上季思承他们身边的那对情侣越吵越起劲,季思承有些厌烦了,看看时间,再过段时间,白钰坤估计就出来了。
他们决定离开那个是非之地。
情侣吵架的声音被他们甩在身后。
白钰坤他们比想象得要迟很多,半个小时过去,一个溜进会诊现场的女生才跑进他们的视野。
白钰坤和东方寰的父母依旧不见人影。
那个女生被团团围住。
“琦琦,怎么样?那个医生怎么说?”
“是不是还有希望?”
“那个医生什么时候从北京过来?”
……
诸如此类的问话不绝于耳。
那个被称为“琦琦”的女生面对那么多问话,并不急于回答,她接过身边一个人递来的一瓶水,她拿起水杯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口,喝着喝着,她眼中慢慢积蓄起泪光。
她放下水杯,闭眼,眼泪从她眼角滑下。
“医生说,东方寰的病症很罕见,即使,即使熬过今晚,也,也……”之后的话不必多说,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原本喧闹的人群,安静下来。
琦琦吸吸鼻子,继续道:“医生说,她的情况,即便是早三个月查出来,也没救,而且因为病症罕见,他们建议最后将遗体作为医用,建议拔管,反正,反正都是徒劳。”说对最后,她泣不成声。
季思承突然感觉呼吸有些困难。
他搞不懂,明明今早情况好转了的,明明东方寰退烧了,明明她已经熬过了两天。
为什么?他感觉上帝又跟他开了个玩笑,连谢轩的话都不灵了。
没想到他们认为的最后的救命稻草,成了压死他们的磐石。
谢轩拍了拍沉浸在悲伤情绪的季思承。
“我们去找老白吧,东方寰的班主任已经过去了,我怕老白他撑不住。”谢轩用他不稳的声调说道。
他们四个人默默从人群中退出来,马不停蹄地朝白钰坤那里赶。
季思承依旧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等他回过神,他们已经扶白钰坤回到了大厅,白钰坤一个人靠在墙上,把眼睛深深埋在胳膊中,肩膀不停地耸动,他们站在白钰坤的身边,不停用着苍白的语言安慰着他。
周围撕心裂肺的哭泣声,季思承对着声音再熟悉不过了,那属于东方寰的母亲,她现在站也站不起来了。
季思承感觉自己喉咙像是被人狠狠勒住,他艰难地说着一句又一句安慰的话语,那些话,他自己都不信,什么振作起来,什么或许还有希望,除开最后让白钰坤接受现实的那句,其他都像在放屁。
他的安慰的话对这现状来说太过美好,美好道无论说多少遍,他都无法将其当真。
但他依旧像念经一般不停地说着。
着了魔似的。
白钰坤依旧无声地哭着,什么也不说,季思承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到他们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人都平静了下来。
白钰坤抓着谢轩递来的一张纸,把挂在眼角的眼泪擦干。
他的眼睛依旧黯淡无光。
这时,东方寰的家人走了过来,季思承他们自觉让开了路。
“小白,这两天辛苦你了,现在跟我们一块出去吃一顿吧。”东方寰的爸爸说道。
“嗯,也跟我们讲讲她在学校的事。”她妈妈继续说道。
这两天的的时间已经让这两个中年人迅速苍老,深陷的眼窝,眼下的青紫,他们似乎真的平静下来,只是无悲无喜。
细看才知道,他们眼中写满绝望。
这是,季思承第一次好好直视东方寰的家人。
但这短短的时间,耗光了他的勇气,他又开始胆怯起来,他不敢再看向他们。
今晚,不用守夜了。
季思承坐在公交车上,头靠车窗,路上的车明显少了很多,他身边是谢轩,赵波和曲逸鑫坐在车的尾部,离他们还有不少距离。
他的衣服,又开始蔓延起令人麻木的消毒水味,闻得季思承胃里一阵翻涌。
此时,他心绪良多。
“谢轩。”季思承唤了一声。
“什么?”谢轩转头看向季思承,他的下巴已经长出了点胡茬,看起来十分疲惫。
“其实,东方寰的妈妈有时候会挺讨厌看到我们的吧,她心里或许一直很矛盾。”
“或许。”谢轩领会到了季思承的意思,淡淡地回道。
即便这样,季思承还是抑制不住自己倾诉的欲望,他总觉得他要是再不说些什么,他也快被悲伤淹没了:“要是我是她妈,见到跟自己女儿同龄的那么多人,他们都健健康康地坐在自己身边,说话中气十足,即便是伤心,但脸色依旧饱满,‘为什么只有我女儿在那里面,为什么上天那么不公?’我一定会这么想,即使知道他们出于好心来,我根本没有生气的立场,但总还是控制不住。”
刚意识到这茬的时候,季思承偷偷换位思考了一下,那一刻他真的想撕破天幕,去问问上天,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安排。
“或许这就是东方寰班主任最后让我们都离开的原因。”
“嗯。我真希望这是我的一个噩梦,梦醒了,一切还是跟从前一样,我带他们上分,他们给我带各种零食。”
谢轩苦笑一声:“可惜,这些都是现实。”
“嗯。”季思承拿手遮住眼睛,他不想哭,他只是感觉心一阵阵的疲惫。
最后,季思承在车上睡着了,等他醒过来,他正靠在谢轩的肩膀上。
他给谢轩道了声谢,他现在的心没有办法再容下除开医院的其他事物,在生命面前,一切好像都微不足道了。
第四天,季思承他们没有去医院,而是去考了一场试,赵波前一天加了一个东方寰的同学,听说今天东方寰的妈妈让舍友们给她带了件东方寰最喜欢穿的衣服。
所有人好像都在等待那个既定的结局。
第五天,早上十点,白钰坤给他们发了一条消息——
“她走了。”
三个字,字字诛心。
第38章 第 38 章
第六天,他们考完了最后一门课,季思承和谢轩、曲逸鑫合资买了一个花圈。
第七天,阳光正好。
季思承觉得有些讽刺。
前天晚上的狂风带走了天空中最后的一丝白云,露出蓝的透亮的天空,入夏的太阳炙烤着地面,热浪扑鼻。
这天,他们起了个大早,穿了身素色的衣服,除了手机,什么也没带,白钰坤前一天就已经回到了寝室,魂不守舍,他麻木地考完了一场试后,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动不动。
路上,几个人都很沉默,一天过去,白钰坤整个人依旧浑浑噩噩,不停抬头看站点,计算着还有多久能到。
车子刚到站,他便迫不及待地第一个冲了下去。
那是一个一层的大厅,从外面看就跟一般的礼堂没什么区别,就是陈旧些,没有礼堂装饰地那么精致,只是它旁边的一家家丧葬店出卖了它真实的用途。
季思承五人在门口排成一条长队,按次序进去登记,登记完毕以后他们的胸前多了一朵白色的小纸花,手里握的是一朵真花,正是绽放最美的时候,碧绿色的茎在季思承手里格外冰凉。
他们走了进去,所有人站成了一个方阵,季思承的左边顺次是谢轩和曲逸鑫,右边跟白钰坤之间隔着一个赵波。
那是个大厅,四周摆满了花圈,在最左边站着一排东方寰的家人,季思承在人群里虽然看得不真切,但想也能想出来,他们此刻心情到底有多沉痛。
在他们面前的是被鲜花簇拥着的,被一层薄步盖上的,东方寰的……
遗体。
承认并认清这点,说实话,他觉得很难,即便一切已成定局,但直面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这几天总是能想起一个星期以前,那时的东方寰虽然看起来已经有些病态,但她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单手挽住白钰坤的胳膊,对他俏皮地笑着,告诉他,他打游戏很厉害。
他听见面前有一个人正用悲戚的声音诉说着东方寰短暂的一声,离那人不远处放着一张张东方寰的照片,很美,有一张她抱着一束鲜花,季思承记得那朵花是白钰坤送的,那年的七夕,他硬是拖着他们宿舍的三个人和季思承去了市中心的花店,让他们给自己参谋到底买哪种花比较好,最后他们几个人想法不一,争执不下时,白钰坤还是选了束东方寰最喜欢的花,虽然在几天前,东方寰自己已经买了一束,但白钰坤的这束更大些,季思承记得清楚,花的最上面,还放了个卡片,这是他们怂恿白钰坤写的,那时他们还提了不少肉麻的建议。
如今花早已干枯,人也已不在。
渐渐地,周围细小的啜泣声滑入他的耳际,季思承双手握拳,指尖掐了掐手掌,强迫自己振作起来,他听见谢轩的呼吸声变粗,他同自己一样在压抑着什么,季思承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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