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心安 (蓝鬼)

　　他突然放下筷子，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妈呀，你说现在那么多同性恋，要是我也是咋搞？”
　　“打断你的腿。”吴落梅眼皮也不抬，径直地分着锅里的饺子，说出的话却铿锵有力。
　　季思承：“……真狠。”
　　吴落梅夹起一个饺子，看那个形状，应该是季思媛包的，她说道：“要不然呢，我还等着抱孙子呢，你可别乱来啊。”
　　季思承囫囵吞下一口饺子，感觉有些噎，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猛喝一口，这下，水也下不去了，哽在他喉咙那，难受得不行，他干巴巴地说道：“放心，你儿子还没往这方面发展的想法。”
　　“就说嘛，虽然时代变了，人家家里怎么样我们管不着，但你可别被带歪了，你们年轻人就喜欢新鲜事物，不过这种，你可不许尝试，听到没？思媛，来把醋给我。”
　　季思承闷闷地“嗯”了声，不再说话。
　　他拿着筷子闷闷地把饺子皮戳成了马蜂窝，皮内混着陷的汤顺着筷子戳出的动流出来，流进醋里，原本清凉的一小碟醋一时间飘着一层油星子。
　　季思承抬眸，看着自己的父母，几欲张嘴，但还是被自己生生压下。
　　饺子皮里已经泡满了醋，连陷都变了颜色，季思承看也不看，一口把这个满是酸味的饺子放在嘴里，陈醋浓郁的味道在他口中弥漫开来，酸的牙齿都有些打颤。
　　他开始有些烦躁。
　　季思承真想现在就一拍桌子一放筷，不管不顾地告诉他们：“你们的儿子已经弯了，你们再怎么说都没用！”
　　可惜，他没这胆，更没到时机。
　　邱霖的成功果然不可复制，季思承又包了一口饺子。
　　唉，这个年，过得真憋屈。
　　年后邱霖回来过几天，季思承和他又约着出去了一次，正如季思承猜的那样，邱霖过年的确是见家长去了，等研究生读完，他们打算出国深造，再考虑移个民结个婚什么的。
　　季思承听着邱霖满含幸福地规划出一个属于他和他男朋友的未来，心里止不住地羡慕。
　　就算他跟谢轩成不了，他现在知道了自己的性取向，之后总还会有能成的，他真不知道到时候要怎么跟家里人摊牌。
　　“放心，你爸妈现在是不知道你是啥情况，还以为你跟他们开玩笑呢，真到要摊牌的时候，他们顶多打你一顿，腿不会断的。”邱霖一边啃着热气腾腾的酱香饼，一边没心没肺地说道。
　　酱香饼酱料的味道跑进季思承的鼻子里，他觉得邱霖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白邱霖一眼：“你这头尘埃落定，不用担心了，我这还悬着呢，我真怕到时候我爸妈受不住，他们一把年纪了，还要为我操心，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邱霖想了想，说道：“那你就有事没事跟你爸妈透露点，多跟他们聊聊同性恋，让他们有点心理准备。”
　　“……这样真行？”
　　“要不然呢？娶个你不喜欢的女的，你们两个互相耽误？”
　　季思承急了：“当然不是！”他完全没想过这种情况，以这种方式的妥协，是对所有人的不负责。
　　邱霖摊手：“那不就得了，为了你以后的幸福，用尽办法争取去吧。”
　　季思承低头，脚下的瓷砖刚经过一轮雪的洗礼，光滑洁净，面前有个小水潭，他在那里模糊地看到自己的影子，明明在过年，但却一副怏怏不乐的神色，季思承跟自己的倒影大眼瞪小眼，越看越没劲，他轻生回答道：“嗯，我会的。”
　　这时，邱霖吃完了饼，他把纸质的包装袋揉成一团，精准无误地丢进附近的一个垃圾箱里。
　　“嘿，三分球。”
　　季思承侧头，看邱霖还维持着扣篮的姿势，一时间起了点玩笑的心思，他不禁笑道：“你这距离，两分还差不多，怎么就三分球了？”
　　邱霖举起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道：“我这扔的是包装纸又不是篮球，计分方法肯定跟篮球不一样啊，我这距离，就是三分。”
　　季思承好笑地面对邱霖，问道：“那这个计分方法是谁规定的？别跟我说是你啊。”
　　“当然不是我啊，是我对象。”
　　季思承：“……”
　　这恩爱秀的，早知道不问了……
　　“诶，对了，你跟你暗恋的那个人怎么样了？”邱霖突然想到这个问题，身体前倾了点，好奇地问道。
　　季思承听到邱霖的问话，不自觉错开目光，掰正身子，正巧看到面前的一棵柳树，光秃秃的柳条末梢还挂着点冰钩子，随风沉重地摇摆着，季思承将半截身子后仰，倚靠在栏杆上，他衣服穿得多，还戴着手套，所以感觉不到冷，他语气轻快道：“我们是朋友啊。”
　　邱霖瞪着他，没想到季思承竟然是这个回答，他惊讶道：“你没说？”
　　季思承点头：“嗯。”
　　他抬头，天空灰蒙蒙的，看样子还要再下一场雪，冷风扑打着他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脸，他喃喃道：“我看开了，跟他当朋友挺好，他人好，会照顾人，其实有时候爱情还没友情的关系来的牢固，更何况是两个男人之间的爱情，邱霖，你不是我，我珍视他，更珍视我们的这段关系，所以，当朋友挺好，一辈子的关系，我很开心。”
　　邱霖皱眉，现在的季思承就像被冷风包裹住，他进不去，季思承出不来，这样子让邱霖有些心疼。
　　“你，你，真的是……”他一双手悬在空中，不知道该拿季思承怎么办，最后只能无力地放下。
　　他无法辩驳，季思承这话说的有他的道理，不是人人都能像他这样，求仁得仁。
　　季思承勾起嘴角，拍拍邱霖，宽慰道：“你别劝我了，也别这么看我，搞得跟我破产了一样，我好得很，人家有喜欢的人了，而且我差不多也走出来了，这样挺好。”
　　“谁哪样看你了，真是。”
　　一阵冷风吹来，邱霖这才发现他衣服穿得有些少，他抖了抖身子，搓搓早就被冻红的双手，哈一口热气道：“唉，你觉得开心就行，听我的，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当年不也是追求你不成最后才遇到了对的人吗？你的话，我也挺赞同。”
　　“是不是感觉很有哲理？”季思承笑道。
　　“啊，是是是。”邱霖回答得有些敷衍。
　　但季思承却没管他多少，乐呵呵地说道：“邱霖，我感觉我再失几次恋都可以去当哲学家了。”
　　“去你的哲学家，你怎么越来越没脸没皮了？”
　　“哈哈哈，你才知道吗？”
　　邱霖喊道：“要不然呢？要知道你那么不要脸，鬼才喜欢你！”
　　“恭喜你啊，成鬼了。”
　　“季，思，承！”

第33章 第 33 章

最后还是邱霖的男朋友一通电话，结束了他们两个的聚会，之后邱霖对季思承暗恋的事情只字不提。
　　季思承觉得邱霖可能是怕说出来让他伤心，但他觉得邱霖的担心毫无根据，他已经看开了，怎么还会伤心呢？
　　又过了几天，季思承坐上回学校的火车，心里盘算要怎么让父母慢慢接受他是个同性恋的事实。
　　呃，总感觉他真的会被他妈打断腿……
　　过年期间，他们近亲不多，没怎么走亲戚，整天窝在家里，电脑给季思媛看动画，电视给吴落梅和季禹看新闻，他就整天捧着手机刷刷时事热点什么的，最近“校园网贷”这个话题整天上新闻，听他爸说，他的一个当老师的高中同学带的学生就因为这事，差点自杀。
　　听起来怪吓人的。
　　但他总感觉这事吧，离自己还有些距离，仔细想想，他身边这些人一个二个理智的不行，应该不太会陷进去。
　　所以，当他回到学校，所有的展板清一色全变成抵制网贷的时候，他才慢慢意识到这事的严重性。
　　这个时期，他们每个星期都会开一次班会，老师在讲台上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强调网贷的危害，每周他们都会统计班上有欠款同学的名单，就连季思承也因为要买个保温杯，在某宝上用某花呗借了二十块钱，被登记在册，还被老师督促还过一回。
　　大三下学期课明显变少了，于佳雪也开始抱着各种复习资料正式入驻图书馆。
　　而谢轩没有回学校。
　　他寝室的床铺也是空的，季思承问赵波他们，他们也纷纷摇头，只是在开学前给他们发了条消息说他可能会晚几天到学校，后来因为谢轩每次回消息回的晚，他们也只是知道个大概。
　　“据说，他的一个发小出事了，他在配合调查。”赵波说得颇为神秘。
　　季思承一颗心不由提了起来。
　　他转头又去问了于佳雪和王雨辰，他们三个同班，又经常一块写代码，可能会知道得多些。
　　但她俩一个寒假都没跟谢轩联系，知道了还没他多。
　　季思承无奈，只好打开微信，点开谢轩的头像，希望他能赶紧回复。
　　上一条消息还是两周前的，谢轩跟他抱怨了一下人际关系的复杂，他那会还开导谢轩来着，他现在结合赵波说的情况，可能那个时候谢轩就已经陷入他发小的事情里了。
　　“谢轩，你发生什么事了吗？听赵波他们说，你在配合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