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些,戚豪脸上又有些发烫。
他降下车窗,狠狠吹了会儿凉风。
录取通知书已经收到,暑假剩下的时间戚豪报了名去学车。
地方不近,很偏僻。
每天早上出门下午回来的路上,都能看到一个身影不近不远地跟着。
只跟着却不上前。
戚豪便当作没这个人,任由他跟着了,只偶尔漫不经心地瞥上一眼。
回来这么长时间,宋茗没有再贸然靠近,只敢一点点的试探。
戚豪拐过一个路口时,随意地朝后瞥了一眼。
正撞上了身后离他不过两米远的那道目光,宋茗忽然怔住,只这一眼,他迈出去的那只脚忽然定在原地,走不动路了。
一辆摩托倏地从巷口窜出,轰轰响。
宋茗还全然不知地站在原处,望着戚豪。
“你疯了!”
戚豪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宋茗的胳膊往后退去,侧开了疾速过去的摩托。
宋茗愣愣地看着他。
戚豪心有余悸地喘着粗气,瞪了回去,“这么不惜命,回家玩去,别再这儿闹!”
宋茗眨了眨眼,在戚豪松手前反抓住他。
“我没闹,我就想跟着你。”
戚豪面色很难看,宋茗还等着学长问为什么跟着他,结果人就一言不发地走了。
他摸出手机发了条短信过去。
戚豪看见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
“学长,你在担心我。”
戚豪额角抽了抽,他心想,我没有,你想多了。
然后他没回复,就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宋茗在风雨无阻地跟了一段时间后,突然又消失了,连着两天没有出现。
戚豪站在公交站台上,视线不经意地向旁边掠过,收回。
再扫向四周,再收回。
都没有看到那个身影,戚豪垂下眼,暗暗叹了一口气。
手机叮地响了一声,又一条新的消息发送过来。
“学长,你想我了对吗。”
戚豪心猛地一跳,脸色沉了下来,黑得可怕。
他绷着脸,目不斜视地上了车。
时间过得飞快,没几天就要开学,戚豪收拾行李箱时,莫名地有些不安。心里不踏实。
他担心宋茗又会做些什么,又担心他什么都不做。
宋茗已经跟了他一个暑假。
每天偶尔发过来几条短信,戚豪都没有回复,也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在最后一次收到消息时,他将当初那条从高二存到现在的消息挑了半句出去后,原原本本地发还给了宋茗。
“同性恋很恶心,我不是。不要再找我,我不想见你。”
一字一字打出来时,戚豪自己却心疼地要命。
但是在第二天见到眼角发红的宋茗时,戚豪承认,他后悔了。
家里没人,戚豪还没起床就被一阵敲门声震醒。
打开门,只有宋茗一个人站在外面,眼神里委屈又愤怒,更多的是无措。
他紧抿着唇,眼睛很红,似乎一夜都没睡。
戚豪移开视线,将他让了进来,“我过几天就要去外地上学了。”
“我知道,”宋茗声音有些哽咽,“所以…你说过的话都不算数了吗,你说要陪着我,会等我的,现在做不到不想做了吗。”
家里的布置没有变过,他还记得一年前两人坐在餐桌前时的情景。
戚豪有些头疼,他应付不过来了,“不是我不想……”
是你的问题。
是你以一条短信一个电话就结束所有,不告而别。
宋茗垂着眼咬住了唇,说要上卫生间。等从卫生间里出来时,满脸水淋淋的,眼眶更红了,眼睛湿漉漉的。
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被人伤透了心。
戚豪见不得他这样,把纸巾盒递到他面前:“擦擦吧。”
然后转身进卧室继续收拾衣服,档案袋装入旅行箱里。
宋茗没动,一双眼睛紧盯着他,跟了进去,低低地说:“……同性恋怎么恶心了。”
戚豪身体僵了一下,静了几秒,“那是你说的。”
“我?”宋茗怔住了,“我怎么可能会说这种话!”
“你还说你不是,我是。”戚豪手上的动作没停,淡淡复述道。
这话他从去年记到了现在,每个字都如烙铁般刻在了心上。
宋茗一听更急了:“我没有说过!真的!学长,你要信我,我怎么可能会对你说这些呢。”
他似乎是想到什么,急道:“可能是我妈说的,对,一定是她!”
“我妈把我带回家后,就收了我的手机,不让我联系任何人,把我那些账号密码也全改了,我被关在房间里好长一段时间哪都去不了。”再出门就已经是在国外了。
“在那边我没办法联系你,我妈盯得很紧,不是关在屋里学习就是逼着我去看心理医生。”
“我妈说只要我一天没好起来,就别想回来。”
“可是我想的。”宋茗伸手拽住戚豪的衣边,小声道:“无时无刻不在想。”
“我甚至很后悔,为什么要这么幼稚地去顶撞他们,我要是服软些,乖乖听话些,不去刻意挑衅他们……”
戚豪说:“那你就不会认识我,也不会站在这里。”
宋茗蹭了蹭眼睛:“我妈觉得同性恋是病,是毒瘤,是必须得治好的怪物。”
可天不遂人愿,当初强制把他送出国的宋母还没把儿子的同性恋病治好,就和宋威哲离了婚,然后拍皮球似的把儿子又丢回了长期在国内的前夫。
宋茗回来后便立即去学校找了戚豪。
不管结果如何,他都要去找。
“我确实病了,病得很严重。”宋茗紧紧抓住戚豪的手腕,却不敢去看他的眼神,“但是我不想好了。”
“我不可能好了,把我送去行为矫正中心,每天做几十上百遍的厌恶疗法也好不了了。”
戚豪已经回忆不起来当初拼命去找他却没有一丝消息时的无力,还有等到那句“我不想见你”时的绝望。
可能在重逢的第一个晚上,宋茗贴着他说“我好想你”时,心就已经软了。
他只是害怕还会再一次面临那种被遗弃被作弄的感觉。
许久的静寂过后,戚豪终于开口道:“别哭了,哭得都快化成水了,我很难哄。”
宋茗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有掩不住的激动,声音却还是怯怯的:“我…我很好哄的。你知道的,一块蛋糕我就能跟你走了。”
戚豪叹了口气,说:“过来。”
宋茗茫然地望着他,一点点挪近。
戚豪看着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儿,反而生出种是自己千错万错了的感觉,忍不住扪心自问,你怎么能不原谅他呢。
等不及宋茗以龟速慢慢蹭到他面前,戚豪就大步上前,将人一把抱住。
吻吻额头,捏捏后颈肉。
好一顿安抚,心里空落落的那块儿才觉得实在了些。
戚豪问:“知道自己哪错了么?”
宋茗点点头:“知道的。”
“以后我会听话,不会赌气,不会口是心非,不会不计后果的任性妄为。”
戚豪沉声道:“要听我的话。”
宋茗余光瞥见床边的行李箱,抬头望他:“可是你要走了。”
“我等你。”戚豪说,“我等你一年,等你来找我。”
长久的等待并不可怕,心意相通的两人会在此间学会成长,在排除万难后紧紧抓住彼此。
以下是假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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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达半年的厌恶疗法带来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
宋茗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接触同性,搭下肩捏下手都会条件反射吓得缩成一团,捂着嘴不停干呕,难受完又用一种渴望中夹杂着害怕的目光望着戚豪。
“学长,你快抱抱我,我得治好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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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节那天,戚豪早就定好了票,迫不及待地要回去见还埋在题堆里的小东西。
他匆匆赶往火车站,然后撞上了匆匆赶来的宋茗。
“……”
“学长,我带了十三张卷子还有两篇八百字作文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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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里,豪华情侣房双人大床上,两人肩并肩头并头靠在一起,趴在床上。
一起算同一道数学压轴题。
“学长,你帮我写点好不好,我回去交不上作业了。”
“不行!谁叫你白天光顾着玩!”
“有偿行不行?”
戚豪斜眼睨他:“怎么个有偿法?”
宋茗解下半截睡袍,眼睛眨得都快抽搐:“就…这么偿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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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假期,宋茗说要来看他,人未到却先到了几个快递。
不明真相的戚豪在宿舍拆了人生难忘的一次快递。
“哈哈哈哈,戚豪,看不出来嘛,原来你好这口。”
“水手服,女仆装……啧啧,真好啊。”
戚豪红了脸,干笑着呵呵两声,转身就将衣服锁紧了柜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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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茗考试那两天,戚豪比谁都要紧张。
他蹲在考点门口的花坛旁,手心里的汗一层层往外冒。
有个眼神不太好的人搭话道:“你也是来等孩子的吧,最后一场考试了,也不知道考得怎么样,我可要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