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豪很快速地冲了个澡，就麻溜地出来了。
宿舍里混着老坛酸菜，小鸡炖蘑菇，浓到不行的烟味，还有换下来的臭鞋子味，熏得眼皮疼，戚豪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竟然还有点儿饿。
他看了眼手机，很好，还有四分钟。
把篮球服塞进袋子里，又拍了下程野的脑袋，“走了。”
“你他妈的再拍下试试？”程野说，“我下次考试要是名次掉了，我让我妈拿着菜刀来砍你。”
戚豪很平淡地说：“你这…没法再往下掉了吧。”
程野心思没在学习上，每次考试成绩就属吊尾，有段时间抽疯说要好好搞学习，结果没坚持多久就满口“天生我材必有用”“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没必要吊死在学习这一棵树上。
后来又隔三差五地间歇性奋起努力，戚豪都看累了。
程野被戚豪这句嘲讽，噎得半天不知道说啥，干瞪眼睛。
憋了半晌最后来了句，“很好，男人，你已经引起了我的注意。”
戚豪成功地被他逗乐了，笑了半天。
“别说话，赶紧跑，迟到了算你的。”
紧赶慢赶还是跑在上课铃之前。
戚豪看到楼梯半中央拿着教尺的莫头儿，心里咯噔一声，更快地从旁边窜了过去。带起一阵疾风，莫头儿侧边的头发丝儿都被吹得飞扬起来。
程野嘴里还含着水果糖，为了压烟味，见到班头心一抖也跟着窜了过去。
两人从宿舍里出来，身上都带点烟味，人影一闪而过没了，空气中却残留着似有似无的味道。莫头儿自己也抽烟，再淡也闻出来了。
铃声很应景的响起。
莫头儿进教室时，所有人都已经坐定，都是一脸刚兴奋完强行镇静下来的表情。
他冷哼一声，放下书和教尺，在教室里来回转了两圈。
走到戚豪这片时，微微皱下眉，看了他一眼，走了。
然后又转了半圈，点了几个学生出了教室。
戚豪一看，点的都是在杨启宿舍抽烟的人，包括程野。
他扭头对祝遥道了声谢。
刚进教室时，祝遥就捂着鼻子说他身上有烟味，很重，戚豪说是在宿舍沾上的。祝遥特反感这味，就拿出瓶花香味的六神花露水，对着他喷了好几下。
碰巧救了戚豪一命。
就是不知道程野这小子会不会死，戚豪啧了一声。
祝遥问：“我走了之后，那小学弟呢？”
戚豪勾着脖子往窗外看，听到她问，说：“挺好的，我给送回教室了。”
祝遥很夸张地松了口气，“那就行。”
戚豪瞄了她一眼，道：“我说…你母爱泛滥的有点严重啊。”
祝遥瞪他：“你管得着么？”
“管不着管不着。”
戚豪立马投降，不跟女生争口舌，等会儿还指望着抄她的作业呢。
说起宋茗，戚豪不知道怎么形容，下午说要加个联系方式时，宋茗眼睛一亮，跟看见了光辉女神似的，迫不及待地就拿出手机让他输号码。
短短的小半天，就收获个小迷弟。
感觉还不错。
没过几分钟，程野就进了教室，边走还不忘对着戚豪挤了下眼睛。
啧，瞧这嘚瑟样。
肯定是幸免于难，其他几个还没进来，估计要遭殃。不过真要把程野跟那些人一起抓了，戚豪都要替他叫声惨。
戚豪先把语文英语这种不需要动脑子的作业抄完，喘了口气，喊道：“姐姐，作业。”
祝遥说：“还有这么长时间，你自己写写多好。”
戚豪回：“我觉得吧，不大好。”
每次要作业时，同桌都要惯常地教育几句，戚豪听听就过去了，不当回事儿。他很自然地抽出了数学金榜要抄。
祝遥诚恳道：“我觉得你只要稍微用点功，肯定能上去，再用点心成绩肯定比我好。”
这是真话，戚豪就是个事事不上心的主儿，上课会听听，却不愿意写作业多花点功夫，但就这样，他都能考在年级中游，能气死那些死活爬不上去的人。
戚豪面无表情，重复道：“觉得。”
祝遥叹了口气，懒得再说。
戚豪不爱写作业，但能写得一手漂亮字，很大气，遒劲有力，锋芒尽显。市区几个地下通道里面的展柜，还贴着他初中写的钢笔字。
祝遥几次想学，都模仿不来。
她有次开玩笑说：“你能写个字帖给我练吗？”
戚豪说：“疯了么我…作业都不写，还给你写字帖。”一本写完不得手抽筋。
祝遥也知道没指望，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
过了有个把小时，剩下几个人才蔫蔫地回来。说是霜打的茄子也不为过，一个个脸都是黑的。进来时刚好铃声响起，下了二晚。
这一个半小时，戚豪肚子已经叫了无数遍，坐前面的女生听到后，还很同情地给了他袋小零食。
长长地铃子还没响到尾，戚豪还没起身，程野就蹦跶过来了。
心情雀跃地跟只小蚂蚱似的，跟那几位反差要多大有多大。
“说吧，怎么逃过去的？”戚豪问。
“你肯定想不到那魔头脸色有多难看。”程野乐呵道，“幸亏我机智……”
话还没说完，祝遥看了过来。
程野猛地一下卡壳住，停了半天，嘴巴还维持着半张状态，熄火了。
“哎。”
“走，吃饭去，路上说。”
一个年级就二十多个班，一千多名学生，门卫保安没那闲工夫去一个个排查出去的是高一还是高二高三的。戚豪和程野也就很顺利地随着大流浪了出去。
校门口下去的大斜坡一条街，全是各种小吃，门面，移动摊位。
戚豪闻着味，就更饿了，咽了口口水。
“我跟你讲……”程野即将开启滔滔不绝模式。
戚豪捂住他嘴，“你闭嘴，先买吃的。”
买吃的学生挺多，戚豪不想往下走，怕等会儿回不去，选了家土豆粉。
店家灶摆在门外，给的量很足，每个砂锅里的菜和粉都多得往外冒尖，老板和老板娘忙得满头冒汗，戚豪站得挺近，被火烤得也有点热。
“莫头儿不是把我们几个叫出去了吗。”
“嗯。”
“他上来就说我们几个肯定抽烟了，他一闻就闻出来了。”
“然后呢。”
“叫到办公室挨个问话，先问得我，我身上味没他们几个重，来的时候还吃了颗糖，在出教室那一刹那就想出了怎么应对。”
戚豪没抬眼皮，顺着问：“怎么应对的？”
程野要开腔前，戚豪突然把他往后扯了一把，程野诧异地看向他，“你神经了？”
“我怕你吐沫星子喷我粉里了。”戚豪很平淡地说。
“操…我牙又不漏风。”
倾诉欲很强的程野，接着说道：“我就说我去了以前同学的寝室洗澡，有不认识的人在里面抽烟，出来时就沾了点，班头不信。我就说不信你闻我头发和嘴巴，保证没烟味，又香又甜的。”
“他还真凑上前闻了闻，连个鸟都没闻出来，也拿我没办法。”
“那他们几个呢？”
“好像是都跟家长打了电话，说是先警告一次，下次再抓到直接通报批评。”
白白的土豆粉伴着青菜火腿肠咕嘟咕嘟煮着，还得要一会儿，戚豪很无聊地往旁边路口看去，看着看着忽然发现个人影。
程野还在吐槽：“我觉得他挺有病，至于么，莫头儿自己都抽烟，还抓着学生不放……”
说着人忽然没了，“哎，你干嘛去？”
戚豪很准确地从人群中揪出了小学弟的身影，拍了下他的肩膀。
宋茗回头看到他，惊喜道：“学长！”
戚豪哎了声，“小学弟。”
说起来真巧，以往见都没见过一面，今天一下连着见好几次。
宋茗余光捕捉到后面一直往这边看的程野，问：“你们这是？”
“出来吃饭。”戚豪接道。
“你是要回家？”
戚豪说完就有点儿后悔，这问题也太蠢了，这个时间点不是回家还能干嘛。
宋茗说：“嗯，回家。”
戚豪上下打量了几遍，“你…没事了吧？”
看着挺生龙活虎的。下午说站不住就要倒，当时把他狠狠吓了一跳。
“挺好的，幸亏有学长在。”
戚豪听这话，莫名有点心热乎乎的，被人需要的感觉还…真不错。
他笑了下：“我也没干啥。”
“戚豪！”程野在那边喊，“你谈情说爱呢还不过来，老板问你要不要辣椒？”
“要！往死里放！”戚豪回道。
他又扭头说，“别听程野瞎逼逼，他就这样，其实人还不错。”顿了顿，又道，“篮球场上那下他也不是故意的，你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没在意。”宋茗说。
戚豪指了下斜坡下去的路，问：“那…你回去？”
宋茗说不急，作业都写完了，“我陪你们等会儿。”
戚豪说：“行吧。”
老板正在给他这份打包装袋，程野就着小桌子上的调料罐，疯狂撒葱花香菜倒醋。戚豪每次跟他出来吃东西，看他这样，就一个想法，口味真他娘重。比自己还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