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允安低头一笑,道,“陈将军说了,自古以来,人被分成三六九等,然,庄子曰,天地不仁,视万物为邹狗,皇帝是人,百姓也是人,只是每一个人的分工不同罢了,我们的职务是驻守北地,保佑我一方百姓,这个是我的职责,也是他的责任。”
“我觉得陈裴说的挺对的。”
苏青筠蹙了蹙眉,看了一眼白允安,白允安微微垂了垂眼角,扯了扯嘴角道,“但是,老师何辜?”
苏青筠握着的手,倏然收紧。
他父亲遇害之后,苏青筠那几日窝在街头巷尾,脑袋里无数个想法,大多数都是混进宫中,寻找时机,杀了皇上。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当时苏青筠就想,我管你是什么皇上不皇上,我管你什么天下不天下,你杀了我爹,那你就一定要用命来偿还。
但是之后呢?一人倒下,江山将乱,百姓流离失所,不过那个时候,恐怕他也看不见了。
苏青筠起身,看了一眼门口,一个人影在哪里晃晃悠悠的,应该是刘襄,苏青筠看了一眼盒子,片刻才道,“今天,就当我们谁也没见过谁吧,我会用我的方式,去为父亲报仇。”
白允安抬头看着苏青筠,“你觉得,我会让你回去吗?”
苏青筠猛地回头,不可置信的道,“你什么意思?”
白允安轻轻的拍了拍手,门被从外面打开,进来数人,本来就窄小的屋子,迅速变得拥挤。
苏青筠皱了皱眉,抬头不悦的看着白允安,“刘襄呢?”
“被他们安置了。”
白允安起身,抬头看着苏青筠,看了一眼,就移了目光,转头对进来的人吩咐道,“外面比较乱,小公子又喝醉了,你们带小公子下去。”
苏青筠伸手摸了一下手心里的扇柄,目光微冷,“你觉得他们快,还是我的扇子快?”
白允安看了一眼他的扇子,“自然是小公子的扇子快,不论小公子今天脸色看起来,也确实不是那么的好。”
白允安的话还没说话,苏青筠就感觉自己眼皮沉重,想说话,但是最后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鞑子势如破竹,迅速的占领了乌羌之后,迅速南下,半个月内,占领了往南的三个城池。
刘逸带兵而去,面对凶悍的鞑子,却节节败退,不得已丢了北惠,仓皇而走。
北地的百姓纷纷南迁,一众百姓聚集到京城,京城人口多余住宅,而且顿时逃过来的百姓,不过几日,城中就起了一次流感,病情及其严重。
皇上听着大臣汇报,脑袋都要炸了,忽而抬眼皮去看,就看见一个信使从外面跑来,汇报道,“皇上,中军镇南将军来信,”
“说!”
信使哆哆嗦嗦的拆开信件,颤颤巍巍的道,“镇南将军在信中说,北地北惠失手,微臣无比痛心,然鞑子之狡猾,竟然串通南陵城中的人,南陵一战,他们来了一个内外串通,微臣屡败屡战,却终究……没有守住……”
皇上气的一下子就撅了过去,朝中一片混乱。
外面一阵吵闹,陈裴把手中的书放下来,抬头去看,太子从后门进来,看见陈裴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东西递给陈裴,“苏公子来的信,”
陈裴看了一眼那张纸,起身对着太子拱了拱手道,“多谢,”
太子摇了摇头,将信递给陈裴,苏青筠当日同刘襄没有回来,顺子便乱了阵脚,陈裴还在宫中,跟着小公子就出事了,他在将军府中,本身就是一个二把手,刘襄事事都会料理好,他跟着就是打打杂。
如今出事了,顺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被困在宫中的陈裴,顺子同刘襄一样,自小就跟在陈裴身旁,所以进宫的门路也多了很多,当晚就混进宫中,差点被人抓了去,幸而遇到的人是太子的人,
太子将顺子送到陈裴呆的地方,顺子对太子再三感谢,同太子说了一路的话,将自己为什么来宫中,小公子什么时候走的,无意识的全漏了低。
陈裴本意不想和太子掺和太多,却早就被顺子漏了底,太子有意要帮,这个事情就顺利很多,第二日,太子的人就传来消息,苏青筠所在的地方已经找到了,
当时太子转头看着陈裴,“接他回来吗?”
陈裴当时摇了摇头,他如今被困在皇宫之中,那里恐怕比他这要好上许多。
陈裴拿着信拆开,却看见字,“鞑子来势汹汹,必然有因,将军在宫中,保护好自己。”
陈裴微微的垂了垂眸,苏青筠和他说的,他都听明白了,青筠说,鞑子能够这么迅速,定然是有原因的,而最后要他保护好自己,那这个原因,就是宫中某个人。
陈裴将手中的信纸放在蜡烛上,信纸很快才烧成了灰烬。
如苏青筠所言,宫中肯定有一个人,串通了鞑子,两个人一个在外面不断的侵扰,另一个在里面充当搅屎棍。
如果真的这个搅屎棍想要成事,那今天,必然是最好的一个时机。
皇上病倒,朝廷一片混乱,新帝趁乱称帝,一切都说的过去。
太子看见陈裴看完信之后面色沉静,出声道,“陈将军,孤从未拉拢过你,但如今情况危机,孤不能再袖手旁观下去了。”
陈裴抬眸看着太子,就见太子手中拿了一个令牌,还有一个虎符,“中军虽然听命于刘逸,但是有虎符在此,他们断然都会服从,”
太子将手中的两样东西交于陈裴,郑重的道,“若来日,大骁国号将改,孤请求将军,保一方太平,若,一切安好,孤望将军,成功携带锦书归。”
第83章 外患(四)
元熙六年十二月底, 鞑子一扫平日之势, 仅仅半月之内,迅速占领了东北地区。
福喜公公拿着刚刚煎好的药,今天是太子照理去伺候皇上, 刚刚走到承乾宫, 就看见大皇子带着御林军从中门而来,来势汹汹,福喜公公端着药碗的手一抖,突然想到有一日, 太子同陈裴说的话,心中顿时隐隐的有了一个猜想。
“大皇子安,”福喜公公端着药, 扯着嘴角看见大皇子,“大皇子,这里是皇上养病的地方,大皇子带这么多御林军, 恐有不妥。”
大皇子连正眼都没有怎么赏给福喜, 冷哼一声道,“如今朝廷处于水火之中, 父皇病重,国事繁重,孤也要替他进进孝道。”
福喜公公心中紧张,太子还在里面,如今这样的形式, 于太子,都是不利的。
福喜公公咬了咬牙,一使劲将手中的瓷碗扔了,啪的一声,药汁溅了一地,福喜公公细着嗓子喊道,“大皇子,您如今若是想要过去,就踩着老奴的身子过去吧!”
大皇子扯了扯嘴角,终于把目光移到了福喜公公身上,不屑道,“不自量力。”
元熙七年初,大皇子登基为帝,国家战况紧急,拜太祖庙往后挪了挪,改元熙为元贞,将京都南迁,迁至余杭,并派使者,同鞑子讲和。
皇上同太子,一夜之间,不知去向。
苏青筠坐在一堆草里,同小男孩一起编蚂蚱,小男孩手巧,一会就编成了一个,苏青筠歪歪扭扭编了半天,最后编了也不知道是一个什么东西,被小男孩嘲笑了半日。
白允安去京中有事,余下他们两个人,无事可做。
天边慢慢泛着黄昏,苏青筠编的累了,就随意的往草里一趟,叼着一根草,茅草屋的门吱呀一声,他以为是白允安,故没有更多动作,小男孩却一下子爬了起来,拿过旁边的一个木棍,苏青筠这才意识到不对,转头去看,就看见顺子站在门口。
“小公子,这个是将军让奴才给小公子的。”
顺子本来同陈裴要去北地,那知道鞑子动作迅速,占领了东北,陈裴只带了二十多亲兵,到了东北,就把顺子赶了回去。让他去找苏青筠。
苏青筠看了一眼顺子手中的玉佩,顿时松了一口气,他这几日都在担心陈裴,自从他去了那封信之后,一连半个月,都没有消息,最后等来的消息,还是大皇子登基的消息。
苏青筠把玉佩接了过来,这个玉佩本来只有一只的,陈裴说保平安,送给了他。
他总是相信一些牛鬼蛇神的说法,总是觉得这个世间,你信了,就有了。
只是隔了半个月之后,陈裴的腰上也多了一个同样的玉佩,一模一样的玉石,只是纹路不同。
苏青筠低头看着玉佩,突然一笑道,“他可真是。”
“他不是不相信这些牛鬼蛇神的说头吗?”
苏青筠握着玉佩,心里突然各种滋味混杂到了一起,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滋味,却心软的一塌糊涂。
他把两个玉佩都给了自己。
苏青筠握着手里的玉佩,将腰上自己的玉佩解下来,将两个玉佩放在一起,摆弄了一下,把自己的玉佩递给顺子,“若有机会,将这个给将军。”
陈裴到达东北,西北军一看陈裴,顿时觉得有了主心骨,这半个月被刘逸按头指挥,他们多是不服,盼陈裴过来已经盼了多日。
刘逸坐于马上,看见陈裴,也是惊讶了一下,不过很快就镇定了下来道,“陈将军,你可知擅闯军营,是什么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