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他坐在这里,等待着还有不到十五分钟就要开始了的答辩,才有了一丝切实的、紧张的感觉。
当然,他并不是对自己不自信,但是人嘛,总是会在临到头时产生一些诸如应该再如何如何准备一下的想法。
等诸位老师全部到场后,答辩正式拉开了序幕。
主持人念了公式化的开场白,之后学生就按照早就编好的次序,一个接着一个地上台答辩,答辩时间为七分钟,老师提问时间为八分钟。
将自己准备的内容,通过这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呈献给观众,只要是用了心,都不难。
真正能看出学生各方面水平的,是如何应对老师提问这“绝命八分钟”。
当然,四位老师的本意并不在于为难学生,但是参选人数远远大于给定名额,只有一视同仁的严厉乃至于苛刻,才能让符合“优秀”标准的学生脱颖而出。
不乏有流利地讲解完自己的PPT,但却被老师咄咄逼人的问题问得支支吾吾、面红耳赤的学生。也有坦言自己无法回答老师问题的,大多都虚心说自己下来会多下功夫。
辛然感慨,这些老师的“刀子嘴”可比自己的厉害多了。他不由地坐直,悄悄为严晏捏了一把汗。
“各位老师、各位学生代表,上午好。”
终于轮到了严晏,辛然觉得等待的时间简直无比漫长。
讲台上的严晏,一身正装,黑扣的白衬衣扣到了顶,既端庄,又不古板,下摆扎在笔直的西装裤里,袖子规则整洁地挽起,由精致的袖扣扣好。
身形挺拔,举止得体,神采飞扬。
是男孩子鼎盛时候青春自信的模样。
辛然不由地想起了他当年站在那里的时候。
心里默默赞叹:但这小孩儿可比自己好看多了。
“我是土建学院建筑学专业的应届毕业生,严晏。”
说到这里,台上的人稍微侧身,向台下躬身敬礼,而后说道:
“很荣幸能获得此次参加答辩的机会,希望我能把我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各位。”
短暂的引语之后,严晏对他前三个学年的绩点、加权成绩、综合素质测评、课外实践活动、项目成果以及未来想要专注的领域等几个方面,分别做了简洁扼要的阐述。
虽然辛然只是一味地盯着他看,并未如何听那些内容,直到严晏从容不迫地讲完所有内容并再次敬礼之前,他才想起掏出手机,留下了一张由于距离较远而不是很清楚的纪念照片。
“我的陈述到此结束,请各位老师批评指正。”
严晏一直跟在徐涛的团队里做项目,现在徐涛基本算是他的半个导师,因此没有第一个向严晏提出问题。
因而一位老师说道:
“这位同学,我看了你的专业成绩,六个学期,五个第一名,很厉害。”
严晏谦虚道:“谢谢。”
“既然成绩已经很好地说明了你的专业性,那我们干脆来聊聊那些专业性不太强的问题吧。”
另一位老师也点点头,接话问道:
“你知道城市病吗?”
“城市病的话……个人理解是城市化带来的一些弊端吧。”
严晏稍顿后说道:
“城市化的过程中,难免会带来交通拥堵、环境污染、安全弱化这一系列的问题,这些都算是城市病吧。”
“对,没错。”老师点点头说,“这样,你针对这些问题,简单谈谈你对建筑建设的规范化和人性化建设的见解吧。”
“好的。”
严晏整理了一下思路,很快说道:
“我们之前做过一些政府或私人单位的项目调研,也对诸如此类的‘城市病’有一些涉及,这些现象产生的原因主要是全国资源要素和人□□动都在向优势区域及城市聚集……”
“好的,就到这里吧。下一位同学。”
听到老师说“聊聊”的时候,严晏心下还是松了一口气。
他不是学城市规划的,准确说这其实不是他的领域。但或许老师想要考察一下他的宏观理解,因此问题是开放性的。若是没有一定的调研积累,很难有清晰思路。虽然他说的比较浅显,但好歹算是谈到了一些目前比较主流的观点,也从他本身设计的角度提出了一些专业性的见解。
严晏将自己的PPT关闭,从讲台上下来,心中大石落地,轻松不少。忽然,他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后门一溜烟儿地窜了出去。
等答辩全部结束的时候,学生们才被允许离场。
严晏没有背包,轻装上阵,给徐涛打过招呼之后,赶紧拿着手机溜号。
没到自己的时候如坐针毡,自己答完了之后又百无聊赖。
刚出教室,还没来得及深吸几口新鲜空气,他就赶紧把手机拿出来——他心里还惦记着刚才那个窜出去的人呢。
“哇,我终于答辩完了……从八点待到十一点半,要死……”
严晏边发语音,边慢慢往外面走,准备先去食堂充个饥。
刚走到食堂门口,辛然的回复才姗姗来迟:
“你过来吧,我点了披萨,给你庆祝一下。”
辛然窝在床上思考,会是严晏先到,还是披萨先到呢。
——最后严晏是和披萨一起到的。
要不是他在楼下碰见了“黄袍加身”的外卖小哥,他还真的找不到辛然住哪一栋,因为上一次去的时候太晚了嘛,他没记住,白天再来简直感觉不是同一个地方。
严晏此时已经熟练地找了辛然的衣服换上——虽然有点小。他大大咧咧地往十分干净的地上一坐,啃着奥尔良风味的披萨,吐词不清地问道:
“你去看我答辩了?”
辛然见他狼吞虎咽的模样还挺逗人的,又怕他噎着,于是把赠送的饮料插好吸管,递给了他,并说:
“你慢点吃。你看到我了吗?”
“嗯,我答完下来刚好看到你走。”
“少侠,你穿正装有点帅。”
严晏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笑着挑眉:
“只是有点?”
不等辛然回话,他扯过一张纸巾擦了擦嘴,也没伸手去接辛然递给他的饮料,而是直接就着辛然的手喝了两口,转头继续啃他的披萨:
“饿死我了,你也快吃。对了,我今天又请一上午假,周三晚上还得补。”
“啧,看你吃成那样我都饱了。”
辛然戴上手套,挑了一块小的,咬了一口,没良心地说着风凉话:
“周四就是中秋,你前一天还得上班到那么晚,真惨。”
“是啊。”严晏哭丧着脸,长叹一声,“果然黎明之前都是黑暗的——再给我喝一口。”
辛然小口小口地吃着,慢条斯理地把杯子端到严少侠嘴边,漫不经心地问:
“你家在本地还是?”
“本地,”严晏答道,“周四是八月十五,我当天回趟家就行,你呢?”
今年的中秋没在周末,所以放周四到周六,当然,周天大家都得补班,学生也得补课。
“我也回我妈那儿。”
温书估计今年也是不会回家过,他除了过年,一般都很少回家;简明家在外地,三天假期来回跑太费时间,故而也不回家。
所以辛然八月十五那天应该会和温书简明,以及辛晓一起——
去王家过中秋。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哇,这五仁月饼是谁买的!”温书嫌弃地用食指和拇指夹着一块咬了一口的月饼,“王川!是不是你?个小没良心的!”
冷不丁被点名的王川据理力争道:
“五仁月饼欠你的吗?”
“你去问问!”温书索性把那块月饼往王川嘴里一塞,惹得大家笑做一团,“看看这儿除了你还有谁吃五仁!”
王川愁眉苦脸,叼着月饼口齿不清地看向辛然:“……哥!”
“别叫我,”辛然自然也是哈哈大笑,对王川没有丝毫的同情可言,“我也不吃五仁。”
算了,五仁这种月饼界的奇葩,辛然那种挑嘴怎么可能吃。
九月二十二号,农历八月十五,中秋。
正是万家团圆,其乐融融的时候。
此时,辛然带着有家不敢回的温书、家远在外地的简明,跟自己亲妈一块儿,凑在对门王家,正享着天伦之乐。
晚饭吃得简单,因为大家伙都想留着肚子吃月饼,正各自在沙发上找了一块地方窝着,没有人注意电视节目演了些什么,只是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辛然慢条斯理地吃着他最钟情的云腿月饼,一边摆出了家长的姿态,开始问话王川:
“王大胖,你也大三了吧,这学期忙吗?”
“有点,”王川继续嚼着他的五仁月饼,答道,“这学期老师布置了任务,让自己下来找事做,我正愁着呢。”
简明忽然出言问道:
“王川,你学什么专业?”
简明与辛然相熟了多少年,几乎就与王家人相熟了多少年。但他只知道王川在C大艺体院,具体学什么,还真没问过。
“报、报告简老师!”王川赶紧吞了嘴里的月饼,对上简明严肃的表情不由自主地坐直了回答道,“我学平面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