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消息出来了,并没有石油开采出来。
折让所有人大失所望,尤其那些指望着拆迁款的人,一时间大家的情绪陷入了低迷之中。
万寒松放下心来,这些天他一直在为这件事情感到担心,隐约出现了神经衰弱的征兆,晚上经常失眠。
然而,这股气还没松多久,又有一个新的消息传来。
一个木材厂老板看上了他们这儿,打算承包这儿的地来造工厂。
暴雨是夏天不可或缺的东西,一道道闪电仿佛要把天空劈成无数块,那亮光直戳眼睛,没及时捂住眼睛的话会疼好一阵。
一辆车开进了宋海茶业,没过多久,那辆车又开走了。
办公室里闷热得慌,又刚好遇到停电,万寒松把窗户打开透气的时候看到了那辆车。他趴在窗台上看着,雨点打在脸上。
力度不小。
可他依旧没动,一直到那辆车开走了才缓缓回到回到椅子上坐着。
万寒松没管自己现在的狼狈样,抹了把脸就跑去找宋海茶。
门被推开,里面是预料之中的闷,万寒松闻到烟的味道。
“怎么样?”
“财大气粗,”光线很暗,万寒松在烟雾缭绕中隐约看见宋海茶的脸,“居然连我们的地都想要。”
宋海茶顿了顿,掐灭了烟,朝万寒松招招手。
万寒松走过去,宋海茶撩开紧贴着他额头的几撮头发:“多大的人,怎么还把自己淋着了?”
“意外,”万寒松别过脸,“今年的木材产业不是很低迷吗?怎么这个老板还有那么多钱?”
“人家好歹做了二十多年的生意,这些资本还是能拿出来的。”
“不过他们确实很猖狂,明知道我们是这儿生意做得最好的,还来要地。”万寒松分析了一下,“但就算我们不给也对他们造不成什么影响,可是……”
可是,木材厂比较污染环境,环境不好的地方,能长出什么好东西来呢?还有宋海茶园,现在正如日中天,要是摊上了这样个工厂,还能继续这样发展下去吗?
“选择权不在我们。”宋海茶缓缓道,像是做出了最后的审判。
万寒松沉默了,选择权不在他们,而在于这儿的居民。
宋海茶为这儿的人做过许多事情,他出钱帮忙修学校、修路,有人家里出不起学费,他也帮一把,他带着三鸣镇走向了一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
可是,他们能抵抗住大笔拆迁款的诱惑,想起来宋海茶的好吗?
他们两人都知道,希望极其渺茫。
万寒松看不清宋海茶的表情,可宋海茶还在一下一下顺着他的背:“没关系,这些都是小事,小事……”
宋海茶的声音开始不对头了,出现了一些哽咽的迹象。
万寒松抱住他:“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一直陪着你。”
他想了想:“我可是出了资金的人,你不会丢掉我的吧?”
宋海茶紧紧箍住他:“永远都不会。”
很多人都接到了洽谈消息,最后决定在三天后大家伙一起到村长家讨论。
村长家里有个女孩儿喋喋不休,鲜红的指甲在摆着几张纸的桌子上敲得响极了,在这空旷的房子里甚至听得见回声。
“我们的好运气终于要来了!有了这些钱,我们就可以去城里买房子了,再也不用在乡下待着了!”
“让我算算,我们这次可以赔到多少……”
“闭嘴!”
一声厉喝打断了女孩儿的话,屋子里一时陷入了极大的安静,可没一会那尖细的嗓音又开始运作。
“爸!你怎么还冲我发火呢,这可是好事,你们辛苦了大半辈子,总该享点福。”
村长脸上布满操劳痕迹,可两道眉毛下的眼睛却是充满力量,有着不容人忤逆的神态。
“那你倒是说说,去城里能享到什么福?”
谈到这些,女孩儿又兴奋了,扳起葱白的手指开始数:“好处可多了,出门等车也方便,你和妈还可以去跳跳广场舞,没事打两圈麻将……”
“光吃不做只享乐,这种日子有什么过的。”
村长骨子里是有一副硬骨头的,闲久了就觉得满身被蚂蚁爬一样的酸痒。
在他看来,他女儿说的那种生活不适合他,他更喜欢的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一片又一片土地上洒下自己的汗水,然后在丰收时体会到靠自己努力得到收获的那种满足感。
“可惜了,就是宋海茶业要倒霉了,这木材厂要是建起来,他们可不得重新找地方?”
“你还好意思在这儿说风凉话!”村长的火气蹭地就起来来了,“你忘了你上大学的钱都是人家出的?”
女孩儿只得闭嘴,她争气,考了个好大学,可对于别人来说很正常的学费对她们家来说可谓是一年挣的几个钱全要放到这上面。
村长去找宋海茶借钱,宋海茶二话没说就把学费给了,并说不用还,这是给他应该做的。
憧憬想要的生活太久了,差点连是谁能让她见到这种生活都忘了。
如果不是宋海茶,她们家要不是穷得揭不开锅,要不就是她现在已经嫁人,也一辈子待在这个地方,和她瞧不起的长舌妇一起唠家长里短。
三天很快就过去,每家的代表准时出现在镇长家。
因为农忙的原因,大家只有晚上才有时间,所以商量的时间定在了晚上。
刚好遇到十五,月亮静静地挂在深蓝的夜空中,柔和的光透过窗户照进宋海茶的办公室,他没有开灯,就着这点光芒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
他不想让万寒松看到他这个样子,也不想让万寒松吸二手烟。
他是多久染上烟瘾的呢?
宋海茶回想到很久以前,当时宋海茶业初具雏形,很多高级专业的机器都没有,很多时候还要靠人工炒茶,忙的时候他要一起跟着干。
那真是一段年轻的日子,每天只睡四个小时,最困的时候站着都能打个盹,喝茶不管用,喝咖啡也不管用,还头疼,只能抽烟稍微能挽回点神志。
久而久之,就再也甩不掉了。
现在,宋海茶业发展到这个程度,不得不说,当时那个不嫌辛苦、没日没夜奔波的自己起了很大作用。
当时他很羡慕俊峰茶业的机器,那可以帮他省不少力气。那么多年过去了,机器,他有,甚至连俊峰茶业都是他的了。
他还有宋海茶园,这是其他茶老板都没有的东西。
就算他们想要,没有资金支持他们也修不了。
最后一根烟抽完的时候,他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回到房间,万寒松已经睡着了,盖着空调毯睡在沙发上等着他,电视里放着无聊的晚间节目,一群人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嘻嘻哈哈个不停,像小丑一样。
宋海茶把万寒松抱起来,却把他弄醒了。
他嘟哝着说:“好大一股烟味……难闻……去洗澡……”
一边说一边还用爪子推宋海茶。
宋海茶在他额头上亲了亲,把他放在床上去洗澡了。
离宋海茶业不远的村长家,此时也是灯火通明,人人沉默不语,内心在驱使他们去签下自己的名字,可良心却在牵制他们。
不能签,不能签,人家帮过你多少你忘了吗?
第二天一早,万寒松还没去办公室就被激动的村长拦下了。
“小万……”村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只有几个人签了字,不过没关系,只签这几个成不了的。”
这句话给睡眼惺忪的万寒松打了一针鸡血。
没等他拉住村长问个清楚,村长已经跑去找宋海茶了。
后来,万寒松才知道了为什么那么多人没有签字。
他之前一直觉得宋海茶过于仁慈,管理方面也不怎么样,对那些背后中伤他的人也仅仅是一笑置之。
可正是由于这份仁慈这份善良,让宋海茶业免去了被他人抢走地盘的灾难。
这,难能可贵。
万寒松这天一直是飘的,下午,他甚至放着工作不做去帮老卫收花——他要干的事情太多,收花早就由老卫自己解决了。
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那个算命老头!
万寒松记得他回来的第二天,那老头免费给他算命,他问他的姻缘,结果这老头给他来句功到自然成。
可细细一想,不正是功到自然成吗?他帮宋海茶把宋海茶业发展起来,他俩就成了。
万寒松热情地迎上去,接下了算命老头装花的塑料袋子:“大师,你今天花可真不少!”
许久没听见这个称呼,老头整个人一哆嗦,他不干这行已经一年多了,他的那些家伙事也被他老婆扔得差不多了。
他只能打哈哈,莫名其妙地接受了万寒松的好意。
其实万寒松不知道的是,当时老头说给他算命的时候是有玄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