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孤独拥抱你 (薄荷糖浆)

父母对他的变化一点都没有察觉，两个星期后，爸爸带着他的行李假惺惺地回了家。刘夷冷眼看着他对妈妈的态度，那股嫌弃已经掩藏不住了，他觉得恶心。

他已经没办法和爸爸好好说话了，“爸爸”两个字他叫不出口。爸爸对他发火，他也不在乎，他好几次都要把那件事说出来，但后来都忍住了。妈妈在一旁劝架，他此时觉得她可怜，也觉得她讨厌，为什么她一点都觉察不出爸爸的负心，为什么她一点都不为自己争取。他和父母的关系更僵了。

他们甚至都没发现，他在家已经笑不出来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刘夷学会抽烟。他听说抽烟能让人忘记烦恼，是能让人舒服的东西。他试了，烟草能让他口腔麻木，却无法麻木他的心。但他上了瘾，瘾不重，每两三天都会在放学后，到车站抽一根再等味道散了才回家。

但他的学坏也就止步于此，他更加努力学习，学编程，摆脱家庭成了他唯一的愿望。

或许是天道酬勤，高一结束的时候，他得了全校第一，一中已经很多年没有平行班的学生得第一了，所有人都羡慕他。但他听到那些恭维的时候，心里只会想，如果让你们和我交换，你们愿意吗？

高一暑假前的最后一天，几个学生会的租了个场地，组了场轰趴，因为下个学期他们就要分班了，这一次就算是16岁的告别派对。

莫凡也接到邀请，没有刘夷，他的成绩已经没有跟上的希望了。进了高中，他的成绩很差，国青队依然没有录取他，他的人生也处在最难熬的关卡上。

派对当晚，刘夷穿了一件紧身的黑色T恤，那是他从来不敢穿的衣服，还有一条破洞牛仔裤，是当时他去看莫凡比赛时穿的。到场的时候，所有人眼前一亮。

他从人群里看见了莫凡，他今天没有带心蕾出现。

是莫凡先来找他的，刘夷看见他穿过人群走过来，他等在原地，没有动。他喜欢看莫凡这样朝着自己走过来，周围的灯光很暗，音乐很吵，好像人都能不费吹灰之力地藏起来。

他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对莫凡的感觉叫喜欢？那么多年来，他看他比赛，他帮他学习，他陪他长跑，他和他在车站吹风，他对心蕾的吃醋，都是因为他在暗恋他？

“嗨！”正在他走神的时候，莫凡走到他面前，这里人很多，也很挤，莫凡只能贴着他。

他看见莫凡的嘴一张一合的，好像在说话，可是太吵了，他听不清。

他摇摇头，表示听不见。

忽然，莫凡俯下身子，贴着他的耳朵说了一句让他心都要发抖的话。

他说：“我和心蕾分手了！”

他是高兴吗？还是只是意外？

他感觉到莫凡在拉他的手，他感觉到莫凡喝了点酒，他的身上有酒味。他任莫凡拉着他钻到屋外。

周围只有蝉鸣，没有吵闹的音乐，反而让他害怕了。

莫凡把他推到墙上，他的身型很高，把刘夷整个人都遮住了。他听见莫凡在喘气，他决定不躲了，他抬头看着莫凡，他发现莫凡也盯着自己，眼神直得像要钻到他心里去。

“你接过吻么？”莫凡说。

他摇摇头，依然抬着头看着莫凡。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莫凡突然俯下身子，吻住了他的嘴。

他的双手下意识地推了推他的肩，但没两下，他就顺势搭上了他的腰。

他感觉到莫凡的口腔里传来的热气，那是他们那个年纪的少年才有的炙热的气息，吹得他整个人都酥软了下来，让他不受控制地张开嘴，迎接他。

他们吻得难舍难分，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刘夷发现，那是他喜欢的感觉，甚至是渴求已久的感觉。他才明白，为什么同龄人对着女人兴奋的时候，他不为所动，原来他有在等着的人。

“好香。”莫凡便吻着他边说。

“你知道……我是谁吗？”刘夷意乱情迷，用残存的理智问，舌头却依然勾着莫凡的不放。

“我知道。”莫凡模模糊糊地回答：“好想你。”

刘夷没有问他，为什么突然这样，他怕问了就会听到答案，他怕那个答案会伤了他的心，他已经承受不了了，他宁愿莫凡在骗他，至少他会高兴。

他觉得，这时候他和妈妈一样了，只要那个人还在，就好像能心安理得地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会不会被锁，就是接个吻应该没啥吧233333





第9章 八
多年后，刘夷对莫凡的印象多少有点模糊，但那天晚上的一切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仲夏夜的风，蝉鸣，晴朗的夜色，和莫凡身上的味道，与其说忘不了，不如说不想忘，那是他和莫凡懵懂时最甜蜜的记忆。

那一吻过后，他们谁都没多说什么。下一步该怎么办，他们想都没想过。

以至于当刘夷第二天得知莫凡当天就要搭飞机，离开这座城市，奔赴新加坡的时候，他的大脑一切空白，他没有一丝防备地感觉到昨晚的记忆正在坍塌。

刘夷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这个消息像晴天的大雨，不合时宜，还让人难堪。他感觉到自己的脸都红透了，疑惑、羞耻相互滋生着。

“诶，他是不是移民了？”坐在他前排的人偷偷问他。

“你怎么知道？”

“我听说的，我认识他女朋友。”

刘夷不知此时该说什么，他现在只想马上找到莫凡问个清楚。

后来，他从班主任那儿得到了确认，莫凡的离开的确是因为父母要移民，未来或许也不会再回来。

刘夷感到愤怒，莫凡怎么能骗他。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他不和自己说？

那一天，他连午饭都没有吃就奔赴机场。机场太大了，他要找到莫凡，简直就像大海捞针，他只能一个一个检票台找过来，到后来，寻找变得越来越漫无目的，已经完全变成一种肌肉的运动。

他是在机场的咖啡店门口找到莫凡的，他看见他只背了一个背包，这说明他们的行李已经托运了，覆水难收。

他以为自己会很有底气，但面对现实，他却迟疑了。他站在原地看着莫凡，心里期望他能看见自己，又期望他没看见自己。

最终，莫凡还是回了头，他们四目相接，但却已经没有那一晚的甜蜜，一个内疚，一个怨怒。

还是莫凡先走向他。

“抱歉。”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抱歉……”

“你除了抱歉还会说别的吗？”刘夷从来没说过这样的重话，对莫凡。

莫凡自知理亏，此刻解释也像借口，索性不说了。他低下头，解下自己一直戴在身上的项链。那条项链是他第一次赢了比赛后定做的，上面的镀金有些褪色。

吊坠雕成数字3的样子，那是他的幸运数字，每次戴着它，比赛就会很顺利。

现在，他把它放在刘夷手里。

“我以后会回来的。”他说。

刘夷撇撇嘴，说：“谁稀罕你回不回来。”

话这么说，心里的怨怒已经消了一半。他知道这是莫凡最看重的东西，从来不离身的。他看着手里的项链，握紧了，放进口袋。

“我会联系你的。你等我吗？”

“不等。”

莫凡笑了一下：“不生气就好。”

“你还打球吗？”

莫凡的眼神闪了闪，笑到：“一定！我要让你看见我成为世界冠军的样子！”

这句话，像在手指上戴上了戒指，让刘夷一直忘不掉，很长一段时间，无论他做什么选择，都会回想起那时候的莫凡——坚定、执着。他觉得那句话有时候甚至也在激励着他，因为他们俩虽然不在一起，但却做着同样的事，这就是他们之间的默契，这样他就会好受点。

莫凡走之前，还有很多话没说，他很想告诉刘夷，昨天晚上，那句他没听清楚的话，其实就是告别，只是他没有勇气再说一遍，最后才变成那句“我和心蕾分手了。”

那句话说出来，他才体会到那种卸下了包袱的感觉，那种感觉他对心蕾从来不会有。

心蕾是很美，是他喜欢的样子，却不是他喜欢的那个人。和心蕾在一起，不知为什么他老会想起刘夷，后来他凑近了看，才发现心蕾和刘夷是有几分像的。

这个发现却让他更加不安了，他对心蕾没有什么占有欲，没有什么亲切感，更谈不上什么承诺。心蕾来看他的比赛，他想的是刘夷，心蕾吻他，他想的还是刘夷，根本无法克制。

既然如此，再占用心蕾的青春，就成了两边耽误，这样的恋爱不道德。

所以，是他提出分手。

刚开始他对自己的决定并不确信，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为了一个不确定的念头，和心蕾分手，多少伤了她的心，值得吗？

然而，直到那晚见到刘夷，他忽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茅塞顿开，有种久违的归属感，好像一切都回到正轨，那些在心里打着摆的，摇摆不定，都变得坚定了。

他俩谁都没有意识到他们的行为在旁人眼里意味着什么，他们是短暂相聚却又马上要分别的情侣，全世界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