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孤独拥抱你 (薄荷糖浆)

对他们羽毛球运动而言，场馆有风对比赛的影响其实很大，索性他们运动员之前经过东南亚的比赛，也算习惯了。然而，主办方并没有提前预检空调的排水系统，一冷一热间，场地上方的一根架子上，竟结了水珠，谁都没意识到水珠的存在。

一开始，水珠只是偶尔滴落，也是运动员运气好，竟都躲过了，水珠径直滴在场地的地胶上，大家还以为只是汗水而已。哪知，等到莫凡的男单赛，室外正是最热的时候，场馆的空调风一吹，钢架上的水珠滴落地更快。

莫凡和他的对手对此一无所知，上场热身结束，照旧开始比赛，第一局打到局歇，莫凡与对手的比分都咬得很紧，前一天高强度的比赛让他今天的膝盖和脚踝都有些钝痛，局歇的时候莫凡就在考虑是否要退赛，如果不是刘夷昨天的信息，或许他如何都会坚持下去。

熬过短暂的局歇，莫凡呼了口气，重新站在赛场，他仿佛想要试探自己的界限，在防守和突击间徘徊，他不想错过任何网前的机会，于是注意力全放在对对方的预判上，他没有注意到脚下已经有一两滴水珠滴落，他眼里只有球。

就在对方接住了他的一记高球，并将它压到网前的时候，莫凡一步跨出，踩在了那滴水珠上，他的整个重心都歪了，受伤的膝盖一下承受了他全部的重量，他的脚踝一下扭伤了，更严重的是，他的膝盖韧带又再一次遭到重创，他不稳地摔在原地，整条腿上的关节都有一种撕裂的疼痛，他的心一下提了起来，好像整个人都空荡荡的，他知道，不好了。

他感觉自己瞬间被抛到一个真空的环境，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腿已经被医生固定住了，身边围了一圈医生，这一次，教练提出退赛，他没有再说话。

刘夷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还在办公室，可是他的心思早就不在了，恨不能马上就呆在莫凡的身边，他以为莫凡是因为他的胜负欲受伤，他也无暇责怪莫凡，他只知道莫凡此时此刻需要他的安慰，他不能不在他的身边。

可是，他没办法，他只能干着急。他给莫凡打了好几通电话，无人接听。他只能再打给教练，从教练口中，他才知道莫凡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才知道，莫凡自从场上下来，就没再说过话了。

电话里，刘夷的声音都在发抖，他心急也很内疚，是他让莫凡去争取比赛的，是他说支持他的，可是现在莫凡这样，他却帮不上忙。现在莫凡将自己完全封闭起来，连他都不愿意见了，他不在乎莫凡是不是责怪自己，他只是太害怕莫凡会在这个挫折里无法恢复。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努力克制自己的焦虑和急躁，他不能再让教练安慰自己，他讷讷地听着教练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根本无法冷静，他只知道莫凡现在非常脆弱，他们相互需要着对方。

三天后，莫凡随队回到新加坡，而刘夷已经请不出假了，他向公司提交了辞职申请，虽然还没批复，但他已经待不下去了，他买了最近的机票，立马飞到了新加坡。







第22章 二十一
刘夷落地新加坡的时候，已经快到十二点了，机场里弥漫着熟悉的香气，依然迎来送往好不热闹。他打了一辆车，车驶出机场，笃悠悠地划过新加坡的街道，这里的夜生活才开始，可是他却满腹焦躁。

莫凡的父母和他通了电话，刘夷听得出来他们担忧的语气，尽管他们已经极力掩饰了，莫凡总是让他们很操心，或许足够爱才会有足够的关怀，这种感觉他自己从来没有感受过。

刘夷没有带什么行李，他是直奔着医院去的，循着教练发来的信息赶到莫凡的病房前。谈事的时间已经过了，病房门口并没什么人，他和莫凡隔着长长的走廊和一扇门，心却不知飘到哪儿去了。

这天晚上，莫凡几乎一夜没睡，对自己的未来想了很多，他好像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结局，做好了退役的心理准备，可他还是在床上辗转反侧，因为他想了好多种出路，却依然想不明白自己下一步该如何走，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他感觉到一种恐惧，来自对于未来的未知。他想，或许这个忧虑一直困扰着他，只是过去被羽毛球藏起来了，他逃避了这个现实。

可是，当他第二天看到站在病房门口的刘夷时，他的心却安然地落了下来，那些对未来的抗拒瞬间消散了。刘夷的脸色有些憔悴，等他走进来，还能看清眼眶里的红血丝。他猜测刘夷赶了一夜的路，但没猜到刘夷在门口等了多久。

他躺在床上，双腿还不能动，只能侧过头，对着他抱歉地笑笑：“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莫凡的样子，激起刘夷无限的怜爱和内疚，莫凡要比赛，当初是得到了他的支持，如果他能阻止他，只要一两句话，莫凡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想到此处，刘夷就伤心难以自已，鼻尖酸楚，眼泪难以自持地裹挟着歉意泛了上来，他的声音都有些泛苦，嘴上却说的是：“抱歉，你看我就这么蓬头垢面地空着手来了。不嫌弃我吧？”

莫凡暖暖地一笑，伸手拍了拍床边，刘夷走了过去，在他床沿边上坐了下来，握住了莫凡的手，指腹摩挲着莫凡的指节，心里像堵了块石头，莫凡的样子让他心疼。

“好想你……”两个人坐了良久，莫凡才说了这句话，话才出口，声音便哽咽住了。

刘夷伸手，用手背轻轻抚摸着莫凡的脸，他的胡子又长出来了：“待会儿帮你把胡子刮了好不好？”

莫凡握住刘夷的手：“你的手好冰……”他才想起来：“是不是在这儿呆了一晚上？”

刘夷一愣：“没有，我刚洗了手，我坐早班飞机来的。”说完还心虚地梳理了一下头发。

“你工作怎么办？”

刘夷噗嗤笑出声：“你还有闲心关心我呢？”

莫凡把手往脑后一枕，说：“谁让我是你男朋友呢。”

气氛一下摆脱了刚才的愁云惨雾，才变得明快起来。刘夷安心地将身子一歪，斜靠在莫凡的床上，有些自言自语地说：“我从公司辞职了，他们扣着不愿意批，我也不管那么多了……你什么时候手术？”

“明天。”莫凡看着身边的刘夷说，目光不舍得转开。

“那要在医院呆多久？”

“如果手术顺利的话，呆七天吧。接下去康复中心再要调整几个多月，情况好的话4个月吧。”莫凡边说，边弄着刘夷的头发，伏过身子亲了亲他的头顶。

刘夷白了他一眼：“我没洗头你也要亲。”

“我不嫌弃你。”说完手臂就着了刘夷的一巴掌，他不疼，他反而实实在在地高兴：“你来了我的心才安定下来，才不会害怕。”

“那我就呆久一点，陪你。”

莫凡动容地望着他的眼睛，又遗憾又庆幸，他失去了事业，好歹身边还有那么多爱他的人。

“等我的伤病稳定下来，我想到你生活的地方去看看。”

“嗯？回老家吗？”

莫凡摇摇头：“是去你工作的城市看看，想看看我走了以后，你的生活。”

“那你可要乖乖听话、复检，知道吗？”

两个人相拥在一起，又说了一会儿话，莫凡才恋恋不舍地看着刘夷离开。

莫凡的手术进行的挺顺利，在刘夷和父母的轮番照顾下，眼看着就胖了一两斤，刘夷一掐，还能掐出软软的肉来，倒是不必过去硬邦邦的了。

莫凡的父母刚开始还替莫凡担心，现在看着在刘夷面前开怀大笑的莫凡，也总算是有点安慰，于是，等莫凡出院，他们也不强求他一定要和他们住在一起，任由莫凡搬回他自己的小屋，小屋里有吃有喝，还有刘夷前前后后的照顾和陪伴，他们直说这小子等康复了不知得胖成什么样了。

只不过，对莫凡而言，他好不容易和刘夷有了独处的机会，的确是难得高兴，可美人在眼前，只能看，却吃不了、吃不下，对他也同样是一种煎熬。只要刘夷在，他的眼睛就挪不开，而刘夷总能发现莫凡没多久就会起反应，不用想就知道他脑子里转的都是不合时宜的念头，刘夷自己也怪别扭的，也在怀疑，是不是还是分开住比较好？

这个主意才说出口，就被莫凡打住了，缠着刘夷又撒娇又耍赖又是发誓保证的，还用伤病员的身份相要挟，软硬兼施才让刘夷同意继续住下去。可莫凡爱刘夷之心不变，该有的反应就还是无法遏制，每一次抱着刘夷啃着亲着揉着怎么都是不够，嘴里还贪婪地说：“等我好了，我好好疼你。”这样不害臊的话，搞得人又气又羞又有点想，不知如何才好。

后来刘夷忆起那段日子，还是有些意外，他们俩在当时都是没着没落的待业青年，却一点都不着急，只知道只要对方在，就没什么好害怕的。

其实，那段时间，刘夷的手机里时常有消息发来，倒不是因为工作，因为那时候他和公司扯皮已久，为了省去麻烦，他手头的事早就移交出去，团队的成员也都开始另谋出路，有几个还是他帮的忙。只是同事提醒他回来要小心，公司好不容易抓了他的把柄，绝不会善罢甘休。每一次他都一笑置之，不过一份工作而已，大不了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