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不归 (黑鱼精桑麻)

　　“小津，你真的想好了吗？如果你带我们回去，会有很多麻烦的。”林一半晌才抬起头，两人视线在后视镜里交汇。

　　“嗐，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张小津空出一只手挠挠头，“虽然我挺不务正业的，可我家老头子还是挺能干的。”

　　“你这么坑爹你爹知道吗？”林一也没笑，说不感动是假的，有这样一个朋友。

　　“你还损我？”张小津也没回头，笑嘻嘻的，“你不会感动哭了吧？”

　　林一只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我这不务正业了二十几年，还从来没保护什么人呢，正好拿你练练手，看看我家老头子到底多牛逼……”张小津一边开车，“他之前老教训我，说我败家子，我都败他二十几年了，他家还不是没被我败光……”

　　“小津叔叔你是败家子啊……”Kris突然插了一句。

　　“……”张小津一个不慎，差点把车撞到前面的车屁股上。

　　“……”林一回头看着Kris，“向叔叔道歉，不能乱说话知道吗？”虽然这是事实，林一特别想补充一句。

　　“对不起，小津叔叔。”Kris有点委屈似的。

　　“对了，那个后座那儿有个白色的袋子，里面是你的手机。”张小津朝后指了指。

　　“嗯，正好，那个临时用的也不能用了。”林一从口袋里取出用了快三年的白色手机，手指蹭了蹭，“里面还有好多你小时候的照片呢。”林一说着，摸了摸Kris的脸，使劲揉了揉，“还有刚生出来那会拍的，脸上皱巴巴的，丑死了。”

　　“我才不丑。”Kris瘪瘪嘴，“是你丑，所以我才丑的。”

　　“刚才谁说自己不丑的？”林一笑。

　　“爸爸，为什么我生下来是皱巴巴的……什么是皱巴巴的？”Kris仰着头又问，“那我现在还皱巴巴的吗？”

　　“你还挺精……”这下弄得林一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了。

　　林一掏出最近李叔给他买的手机，把卡拆了，从车窗扔出去。他们还没到市区，路两边全是郁郁葱葱的矮灌木。Kris跪在座位上，往后看倒退的树丛，林一回过头，那栋藏在深山里的明馆早已经看不见了。只看见阴灰色的天空，连一片云也没有，鸟也很寂静，只剩下喧嚣的蝉鸣。

　　林一抱着Kris坐好了，Kris情绪有些低落似的，刚才兴奋的样子全然不见了。林一心疼的亲了亲Kris软嫩的脸颊，就听见Kris糯声糯气的，“Dad，以后叔叔还会来找我玩吗？”

　　林一一愣，双手僵在那，他自然知道Kris嘴里的叔叔是谁。

　　“爸爸，叔叔说要给我买机器人的，我们走了，他还会不会给我买啊？他还说要带我去……”Kris抱着林一的脖子，脑袋抵着林一的脸。

　　“以后爸爸给你买好不好？Kris想去哪里玩，爸爸带你去。”林一打断Kris。

　　“你不喜欢玩那个，上次叔叔带我去的时候你就没和我们一起。”Kris瘪着嘴，林一知道他又不高兴了。


第三十九章

　　“那以后我带你去玩。”张小津回过头看着Kris，“行不行？”

　　“不要，我想要叔叔。”Kris眼圈一红，几乎哭出来，“我想要叔叔嘛。他会带我去玩的……”

　　“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林一将Kris放在一边座位上，扣上他的安全带。用手揉了揉额头，脑袋一阵一阵炸得慌。

　　“我讨厌你，林一。”Kris呜呜的哭出来，“为什么不能和叔叔去玩……为什么嘛，为什么……叔叔说好的要和我去玩的，要给我买机器人的……为什么不能去嘛……”

　　“你今天真的很烦人，你知不知道？”林一拉着脸，眉头皱着，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疲惫。

　　“是你先不讲理的。”Kris哭得抽抽噎噎的，直打嗝。

　　“我不喜欢那个叔叔，所以你以后也不能见他。”林一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骗人！你是坏人……你为什么不喜欢他嘛……你还给他做饭吃……”Kris见林一侧着脸不想理他了，又爬过去抱住林一，一边哭一边问，“你为什么不喜欢他嘛……为什么不喜欢他嘛……”

　　“他不喜欢我，我为什么要喜欢他。”林一抱着Kris，伸手揩了揩Kris脸上的鼻涕和眼泪，一点波动也没有，声音还是静静的，“我不喜欢他，不喜欢你和他在一起玩，也不喜欢你哭，你知道吗？”

　　“可是我喜欢他……”Kris还是一抽一抽的抽着气，也不哭了，湿着眼睛看着林一。

　　“那你是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他？”林一知道自己很自私，他就是不愿意，不愿意Kris和楚秦亲近，两人最好是再也不要见面。

　　“你。”Kris说完又补充，“可是我也喜欢他……”

　　“那就行了。”林一抱着Kris，双手抱得很紧，他就只有这一个儿子了，真的，别再让他失去了。

　　“爸爸……”Kris还想说什么，被林一岔过去，“待会小津叔叔带咱们去吃南瓜派，你如果现在和爸爸一起乖乖睡觉的话，待会就可以多吃一块。”

　　“爸爸……”Kris依旧想说什么。

　　“明天咱们去看太姥爷。”林一说着，看了看Kris，“你要是不听话就不能去。”

　　Kris瘪着嘴一头扎进林一的怀里。

　　“这么大的房子？你确定是你朋友的？”林一牵着Kris，回头看着张小津。

　　“反正现在没人住，你和Kris就先住这边。”张小津推着林一往里面走。

　　“我和Kris就两个人，住这里不合适。”林一进了里面，才觉得里面更大，不仅大，装潢也是十足十的贵气优雅，一看就不一般，“你还是给我找个小房子好了，我们住这不合适。”

　　“我也住这啊，不是你们俩。要是发生什么事我也能及时帮你们。”张小津有点小心翼翼看了林一一眼，看他还是不太同意的样子，但是嘴上也没有强烈的反对他。

　　“你那个朋友还真是可以啊，客厅的相框里都是你的照片。”林一四处看了看，回头有些戏谑的看了张小津一眼，“你那朋友男的女的，对你这么痴情？”

　　“不是，之前我也在他这儿住过几天，所以东西都是我的。”张小津抱起Kris，回头冲林一笑，“哥，我带你们去你们的房间看看。”

　　林一跟着张小津往楼上走，张小津放下Kris，一把开了门，“这里是Kris的房间。”

　　等Kris兴奋够了，张小津又带着两人去到主卧，“哥，你住这儿。”

　　“那你睡哪儿，这儿是主卧吧，我住那边的房间就好了。”林一指了指Kris对面的房间。

　　“别啊，专门给你收拾的。那个房间这么小，里面也没有浴室和厕所。”张小津就知道林一这么精的人，一点都不好糊弄。

　　“真的不用，你朋友的房子，我们这么住不合适。你别说了，你睡这里，我睡那个屋子。”林一摇摇头，表示不接受解释了。

　　“怎么你到了这边反而对我这么客气了呢……”张小津嘟哝了一句。

　　“小津，谢谢你。”林一牵着Kris，站在窗边往外看。风挺大，树和草都摇曳得厉害，林一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如果想要一片不阴霾的天，他不能坐等，也不能永远在别人的庇护之下。他家不足以对付楚秦，他也怕牵扯父母兄弟进来。张小津也知道吧，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跟他走，不过也是打着心甘情愿的利用。林一不知道除了张小津，他还能找谁，找谁可以在楚秦那么大的势力下全身而退。他不想连累别人，张小津也算得上他现在唯一的朋友了。

　　“我都说了，你别跟我这么客气。”张小津看着林一瘦削的背影，有点心疼。他静静走到林一身后，目光注视着林一略长的头发，很想伸手摸一摸。那种念头很多时候都有，越待在林一身边，那种念头更强烈。

　　一开始他对林一真是当朋友的。当那种很想帮助他，很想保护他那种朋友。不知道什么开始，他就很想抱一抱林一，他知道两个大老爷们这样很怪。那些想法也就一带而过，他很快就出国念书了。他那个时候其实和林一都不是很熟。后来再见着林一，就是林一大着肚子的时候了。他念书的时候听说林一结婚了，他那时候玩得很开，家里背景在那里，美国热情的姑娘很多，他完全没在意林一。可能之前那些都是错觉，只不过因为他可怜林一。林一外表就是那种，清清秀秀的，之前是短发，看起来纯情得不得了。

　　等他再次见到林一，之前他以为都是错觉那些东西又涌了出来，他怎么还是想抱一抱他呢？抱一抱那个看起来有些疲惫憔悴的男人。

　　他再次靠近林一，才发现自己对林一的想法全都是错的。林一的脆弱和那些所有的孱弱，全都只在另一个人面前。


第四十章

　　遇见林一的时候，林一还是个青春秀气的大男孩，再次遇见林一的时候，林一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林一了。他看起来挺惨的，大着肚子躲着某个人，警惕又容易受惊，对外人及其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