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死方休 完结+番外 (月色白如墨)
- 类型:现代耽美
- 作者:月色白如墨
- 入库:04.10
——第83条,互道“早安”一次。
陆含谦想起早上那个清洁工来询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关心,在心底说,林言,早啊。
然后懒洋洋地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
他并不阻止林言去检举他们家,但他也不会束手无策地等着公司倾覆。
在弄清楚自己家的所作所为有没有超过陆含谦的底线之前,陆含谦不会什么都不做的。他有他自己衡量这个世界的尺度。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现在其实是一种较量。
除开初遇时完全倾轧性的人身威胁,地位不平等,陆含谦现在给了林言足够的空间和自由,来和他一决高低。
他想看看曾经风华绝代,惊才绝艳的林顾言;也想叫林言知道,毕业于宾尼法尼亚大学商学院,二十岁就成为晋野新的掌舵人的陆含谦,有哪些本事。
第六十三章
如果说从前的林言总是对世界和自己所在的行业体制存在一种近乎天真的信任, 那么在经历这一系列的事情之后,他现在已经变化了许多。
联系到北京的调查人员之后,林言甚至没有露面, 只非常行踪莫测地向他们能提供着线索,连打电话都是单向的。
在隔离室的经历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到现在有时候林言还会在深夜突然惊醒, 梦里是很多人围着他,如复读机一般不住回响着说:
“闭嘴, 不要查了, 闭嘴!”
林言一身冷汗,这样醒来后他就很难再入睡。
窗外是白融融的月光, 透过窗帘的一道缝隙照进来。
林言趿拉着拖鞋走到书桌边,用手机一边播放小企鹅的视频, 一边再次核对关于晋野的检举材料。
陆含谦有时候在, 有时候不在。
但后来好几次他路过林言楼下,发现凌晨三点房间里还亮着灯之后, 他就渐渐每天这个点都过来了。
他还记得当时林言和他在一起的时候, 确实总会在这个时间醒来, 焦虑而烦躁地不停在床上翻身, 困倦疲惫,却无法入睡。
原来到现在,这个毛病还没有好。
他知道自己只在楼下这么守着, 其实什么作用也不起, 林言已经不需要他的怀抱来给予安全感了。
但陆含谦就是忍不住, 他怕一辆车看着太明显,就在隔壁街道停下,然后徒步走过来,靠在林言对面的小巷子里。从林言的角度,大概只能看到一点点模糊的影子。
他一般会守到林言房间的灯又灭了为止。
初冬的寒夜,街道上几乎没什么人,只有偶尔一两辆车呼啸着开过。
陆含谦穿着藏青色的大衣,手插在口袋里,靠在弄巷粗糙的墙壁上打盹。
满天星斗,没什么人的空寂街道上,只有从前零星的,些许关于林言的美梦和陆含谦作伴。
然后等天亮,他就再开车去晋野,应付一整天的各种麻烦和冷枪暗箭。
陆含谦不想回去。
亨伯特定期给李楠带出去遛就行了,他不想回去一个人面对那栋曾经有过林言,现在却只剩下他自己的房子。
陆含谦就像一条得了什么怪疾的恶龙。
他把抢来的小王子和自己的珠宝弄混淆了,变得总是要待在小王子的身边,紧紧守护着他,才能觉得安稳。
几天后的早晨,陆含谦和在林言的提示下要求进入晋野突击检查的调查员正面交锋。
李楠先接待他们,非常抱歉地请他们在会客厅稍等片刻。
调查员有点不耐烦,怕陆含谦会趁这段时间掩饰什么。
然而大概过了不到五分钟,陆含谦很快就出现了。
他非常自若地和调查员挨个握了手,风度翩翩地诚邀他们在公司转一转,还说亲自当向导。
“......陆总这脸上,是怎么回事?”
一个调查员指了指脸颊,示意陆含谦脸上的伤。
陆含谦毫不在意地一笑,笑嘻嘻说:
“没事儿,就是前不久开车出了点事故,伤着了。公司的事情忙,没等好全就先过来了,看着挺吓人的是吧哈哈哈。”
数人神色各异,陆含谦只当什么都没发现。
他若无其事地带着人在公司随便转,甚至主动邀请他们去财务室看一看。面对能不能分散查询的要求也特别爽快,一口就答应下来。
你们能发现不对就有鬼了。
陆含谦懒洋洋想,这要是还能查出来老子把学位证书掏出来给你叠纸飞机玩。
然而就在他相当自在地守在一边,等这场注定毫无结果的闹剧结束时,李楠突然急匆匆走过来,在陆含谦身侧耳语了几句。
陆含谦的神色蓦然就有了些十分不易察觉的变化。
“......你确定?”
李楠点点头。
“......”
陆含谦静了静,而后问:“另一件事呢?”
“还没有结果,但您是对的。”
李楠低低说:“林律母亲最后失智前,陆太太见过她。”
“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含谦道:“......如果真的像林言说的那样,李楠,你算的那笔账就是错的。”
“——不是林言欠着我,而是我们家,真的欠着他一条命。”
如果一切都在正常的轨道上,林言可能会过的是与现在完全截然不同的人生。
他也许不会像现在这样清冷正直,才思敏捷,为对抗命运疲于奔走。
他会像陆含谦见过一些星二代那样,被父母当作保护在温室中的娇花一样长大,跟着父亲学钢琴,坐在妈妈演唱会vip的座位上,给她拍漂亮的照片。
陆含谦第一次遇见他,可能就不是在月光下的雲都包间,而是在某次钢琴演奏会结束的后台。
他觉得林言好看,眉目缠绵含情,仿佛意犹未尽的编钟余韵。但上去想和他搭讪的时候,林言或许会不理他。
他将带着点矜傲的疏远瞥陆含谦一眼,像每个孤芳自赏的钢琴家对待疯狂的追求者一般,笑着说:
“抱歉,我不接受私人演奏的邀约。”
和心事重重看着海面发呆的少年律师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个人。
“发生了什么事么陆总?”
陆含谦出神间,一个调查员走了过来,不动声色地探听口风。
“......没事。”
陆含谦很快调整好神色,笑了笑:“是之前发生的那个小事故,车祸的调查结果出来了,助理来通知我一声。”
“有什么不对的么?”
“没有。”
陆含谦淡淡道:“就是有点挺令人意外的。”
——意外在这起事故的肇事者,竟然是在他身边的人。
陆含谦曾一度想不通有什么人会胆大包天到把心思往自己身上琢磨。
更何况也没什么动机。
如果是冲林言来的,那么最有可能是陆北征。
但当时根本没有人知道林言恢复了过来了,他没有必要非得这样急着斩草除根——更何况,那时一起在车上的,还有他亲儿子陆含谦。
因为陆太太的功劳,陆含谦毫不怀疑这么些年来陆北征只有他这么一个独子。
他完全没有理由急迫到这个地步。
然而当事实依据摆在他面前,陆含谦只能心凉又心惊地承认:
是的,在陆北征心里,他这个独子的分量,可能真的不值多少钱。
那天应付完突检之后,陆含谦在林言楼下待得时间比平时要久。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出那种滋味。
倒也不是失望,或者难过,因为陆含谦自己也是个情感十分单薄的人。
可是尽管这样,当知道自己的父亲为了达成目的,自己的性命可能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的时候,陆含谦还是感到种说不出的堵闷。
他在弄巷的阴影里发怔,突然有些茫然。
就像无知无觉活了二十多年,似乎才蓦然发现其实自己过得不怎么样。
后半夜的时候,天空下起了雨。
大雨倾盆而下,陆含谦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他也懒得去拿伞,便就这样淋着。
他当时并不知道林言就站在窗前,也没有刻意卖惨想引起林言的注意怎么样,就单纯地觉得不高兴,偏想淋点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