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死方休 完结+番外 (月色白如墨)
- 类型:现代耽美
- 作者:月色白如墨
- 入库:04.10
沉默地在准备写一封遗书。
他从业时间不久,虽小有名气,却没有存下多少钱。
一来林言打官司像做慈善,时常还会“倒贴”,这么当律师没被饿死已经是万幸;
二来自从认识了陆含谦之后,他扔了许多衣服,围巾,香水,而林言又不是肯将就的人,他遗传了他的父亲,哪怕身陷于泥潭中,也要优雅、认真地生活。
这样花销一通下来,剩下的寥寥无几。
他可以把这些钱捐去红十字会或者希望中学、某些慈善机构,但林言不想那么做。
他回忆自己从事律师以来,遇见过的那些人,那些生于平凡,却竭力挣扎着对抗命运,想要活下去的普通人。
他回忆着他们的脸,庸碌的,寻常的,并不出众的容貌,他们曾经在他面前流泪,哭泣,哀求,绝望。
他们后来怎么样了呢?
林言想,他曾经以命相搏求来的公正,真的让他们的人生轨迹有所改变么?
如果没有,那么就把这笔钱留给他们,给他们再一次逆风翻盘的机会。
直到死亡逼近时,林言才真正开始意识到,他在固化的阶级和命运的车轮前显得有多么渺小无力。
他无法把遗产捐赠给慈善机构,救助更多的人,他只想让这些曾经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平凡人,能在未来的时光里代替他推动停滞的齿轮,让历史一步步走向远方。
否则他的一生,岂不是就像个笑话。
林言展开白纸,缓缓落笔,一字一句写道:
“先生、女士:
当您收到这份遗嘱时,我已因病去世。
......
希望这笔钱能替我尽一些绵薄之力。
最后,愿您万事胜意,一生顺遂。但即便身处困苦,也无须惴惴不安,因为生命之泉总是自暗处涌出。而所谓的无底深渊,下去也可能是前程万里。
林顾言 2017.04.13”
他写好这封遗嘱,来回检查三遍,确定无误后便折叠好,装入信封,等明天拿去公证机关做公证。
但客厅里的陆含谦对这一切都尚且毫无所觉,他起初有些生气林言只给自己煮粥理都不理他,就负气让李楠去中餐厅定了餐送过来。
结果没过十分钟,陆含谦还是没忍住,心说跟这人计较什么呢,显得自己气量很小的样子。
就又给李楠补了条短信,让他还是送双人份的过来得了。
35.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休息十天后, 林言照常上班。
那天他出门前,陆含谦还问他讨了枚临别吻。
他洗了澡, 穿着浴袍, 又不用去公司, 懒洋洋地拦在玄关处,趁林言换鞋的时候, 捏着他脖子一下弯腰亲了林言一口。
林言神情平静——实际上他最近以来都有些平静得不正常,任陆含谦从他的眼窝一直亲到唇角。
最后陆含谦反复磨着他的下唇,一手握在林言侧颈, 拇指扳着他下颔往下摁的时候,林言甚至主动微微张开了嘴。
陆含谦简直一下就愉悦了起来。
要不是他越来越过分, 险些擦枪走火, 企图按着林言在玄关处的地毯上也白日宣淫一次, 林言在这次临别吻中, 几乎没有一丝反抗。
但陆含谦对这个程度已经很满足了,他站起身,又好心地把林言拉起来, 在他臀上拍了一记, 笑眯眯说:
“早点回来, 老子想你。”
林言语气淡淡的:“嗯。”
“过几天顾丽案子开庭, 老子给你订套新西装。”
陆含谦审视着林言:“东熙园那家怎么样?我让他们今天晚上来上门给你量尺寸。”
林言有些心不在焉,但仍配合地应了他一声:“你定吧。”
“你说你要是早这么懂事多好?”
陆含谦笑道:“老子给你宠天上去。”
他说着牵起林言的手, 审视着他掌心的疤痕, 轻轻吹了吹:“别跟自己过不去了, 咱们一块儿好好过。”
这是陆含谦难得温情的一面,林言却仿佛无动于衷。
他毫无情绪地说:“知道了。”
陆含谦观察着林言的神色,想到陆母不久前神经质般的追问,心中一动,突然问:“林言,你是哪里人?”
林言微微一顿,片刻后说:“湖北。”
这是刚认识时,陆含谦就问过他的。林言有些不明白他怎么会又提起。
“怎么?”
“没什么。”
陆含谦笑笑:“前段时间我妈见过你之后,就一直神经兮兮地打听你。她挺疯的,你小心点。”
林言眼皮微微一跳。
早年离开澜城后,外婆一直担心有人会找他们的麻烦,带他躲到乡下。
“底子”那个时候就已经清过了,陆母应当查不出来什么。
“......顾兆也跟我讲,要提防着你一点儿。”
陆含谦微微挑眉,似乎斟酌后,还是准备告诉林言:“但我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林言,你不会阴我吧?”
“......”
林言微微一顿,嘴唇轻动。刚准备轻笑一下,说“一年前我就告诉过你,不要有把柄落在我手上,只不过你从来不当回事”,陆含谦却打断了他。
“其实我还挺期待你阴我的。”
陆含谦懒懒抱臂,偏头望着林言,漫不经心道:“如果你敢阴我,我就打折你的腿锁起来,关在老子的地下室里,一直玩到你死。”
“......”
林言漆黑的眼睛静静盯着陆含谦,脖颈白皙皮肤下的动脉微微一跳。
“但老子喜欢你。”
看着林言这样子,陆含谦又笑起来,去摸林言的脸,神情中的阴霾一扫而空,瞬间恢复到人前那个年少有为,不惜为心上人一掷千金的陆少爷。
他捧着林言的脸,用拇指摩挲他的唇,仿佛含情脉脉:“只要你不惹我,这种事永远都不会发生。”
“你会坐牢的。”
林言恢复平静,慢慢推开陆含谦,穿好鞋,淡淡说:“至于我,等你出狱就去墓地找我吧。随便你把我的骨灰盒刨出来,爱扔哪个地下室扔哪个地下室。”
“林言,你怎么老爱说这种疯话?”
陆含谦哼笑,十分不以为意:“别想乱七八糟的了。我以后不会再找别人,就好好跟你处。保准儿给你照顾得舒舒服服的,以往后离都不离开我。”
林言低笑了下,似乎像不信,又有点像嘲讽,说不清是什么意味,一句话不答推门走了。
......多么可笑啊,当他对一个人造成了无可扭转的伤害时,却仅仅只需要一句“以后好好跟你处”就企图得到谅解么?
在这世上,有那么多什么都没有做错,但仅仅因为性格不合就只能错过的恋人。
林言在心中冷笑,凭什么他陆含谦,就自以为是到只要他纡尊降贵道个歉,旁人必定千恩万谢地接受他的好感?
——不可能的。
想都不要想。
林言走出单元楼,拢紧了围巾。
此时已至四月,他却感觉春天还远没有到来。
在他来澜城上大学之前,外婆那会儿已经病的很严重。
接近八十岁的老妇人,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着,一天中几乎没有多少时间是清醒的。
但她总在神志清楚的间隙打开电视,在昏暗晦涩的屋子里,带着老花眼镜看澜城的天气预报。
“澜城的冬天好冷的哟,昨天又刮大风啦。以后言言过去了,要多穿衣服。”
“我们言言真争气呀,考上了这么好的大学哩。”
“这坐火车过去得二十多个小时吧。以后外婆就看不到我们春天和秋天时候的言言啦......”
但何止是冬季寒冷呢?
林言默默想,在这座权贵众多,出身豪门便几乎可以只手遮天的城市,连春天,都似乎是无法到来的。
***
休息十余天,林言到了事务所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锁在抽屉里的记事本取出来。
他将新收集到的资料整理好,揣进口袋里。然后打车去了市区外的一所精神病院。
他母亲的经纪人叫陈曦,当年出事后,她在陆家做过一段时间的花匠。但没过多久,陈曦意外遇到了事故,头部遭受重击,好不容易从植物人清醒后又被家人送进精神病院。
至今已经二十多年了。
林言对她到底是意外遭遇事故,还是被人预谋谋杀,抱有极大怀疑。
谨慎起见,他没直接报陈曦的床号,而是以探望与陈曦同层的另一位病患为由,进了“深度监控”的住院部。
......那是怎么样的环境啊。
光线昏暗阴冷,地处无法照进阳光的偏僻角落。冰冷的铁栅栏后,东倒西歪地摆着几张床,病人目光呆滞地垂头望着地面,水泥地上是一滩滩未干的水渍。
空气中尿骚味和84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混合在一起,连带林言进来的护士都难以忍受,不耐烦地到楼梯口就停下了,挥挥手道:“最多半个小时。你自己去看完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