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死方休 完结+番外 (月色白如墨)
- 类型:现代耽美
- 作者:月色白如墨
- 入库:04.10
10.第八章(下)
冰冷的米粥一点点灌进胃里,林言难受得脾胃都在痉挛。
白炽灯的光芒寂寂地落下,窗外已经全黑了。
隔壁老太太在和女儿视频,两张病床中间的那道帘子拉了下来。
陆含谦斜斜靠在椅子上,眯着眼欣赏林言喝粥。
林言咀嚼慢,吃饭也慢。
再加上他的手腕和脖颈都那样瘦,到了几乎可以称之为纤细的地步,看上去就像一只孤独的,慢慢在滩地上觅食的鹤鸟。
陆含谦看着这鹤鸟,心想,可这并不是普通的鹤鸟,而是会啄人,啄起来还挺疼的,脾气很大的鹤鸟。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陆总想,他并不介意被啄两下。
相反,他还很乐意驯服这样带劲儿的小玩意,就像驯马师总喜欢征服最桀骜的烈马。
由此,陆含谦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却没有注意到,林言的眉头一点点皱紧了。
那碗米粥早就已经全部冷透,他每咽下去一口,都得忍着强烈的吐意与屈辱感。
林言无意识地抓紧了床单,左手死死摁在腹部。
这种精神与身体上的双重痛苦,令他看上去就像一个苍白的,被恶龙囚在城堡里,终日无法见到阳光的小王子。
额头的绷带和脸上的伤痂是他挥剑与恶龙搏斗的证明,这种碍眼的伤疤不仅没有折损他出众的容貌,反倒更增添了一种虚弱无力的、战损后迫不得已任人摆布般的病态吸引力。
“明天给你换个病房。”
陆含谦开口,打量了这病房一圈,蹙眉道,“这里外人来人往的,没病都能给你吵出病来,晚上能睡得着觉么?”
然而林言沉默地垂着眼,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句话也不答。
“还有前天饭局的事。”
陆含谦瞥了眼林言额上的纱布,有些不快:“你发现赵宇不对劲,回来找我不就成了,自己跑什么?要是搁我眼前,他敢给你弄成这样?”
林言抬头,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冷淡:“这是我自己的事。”
“……你自己的事?”
陆含谦噎了一下,恼怒道:“你他I妈现在是我的人!你从上到下,连一根头发丝都是我的!谁都不能伤害你,包括你他|妈自己!”
在林言昏迷期间,陆含谦曾去调过那间酒店的监控。
监控里,他看见林言被四五个人围着,从一个塑料桶里拎出来。他们死死绑着他,要掰开他的嘴灌白I粉。
但林言的脾性实在太傲了,一不肯下跪,二总不老实,挣扎得厉害。
那样锋利尖锐的玻璃碎片,就一点点从腰后最脆弱细嫩的皮肉里扎进去,缓缓划动。
林言疼的额头全是冷汗,嘴唇一下就白了,但照旧紧紧咬着牙,不肯松口。
他全身都在抖,但眼神依然又冷又静,蔑视地看着这些人,就像在看一群阴沟里的老鼠。
直到他们最后被发现了录音笔。
一群人瞬时被激得发了狂,一下下把林言往死里踹。
陆含谦看的时候快被气疯过去,眼睛恨得通红,只后悔当时没真的把赵宇打死。
他们怎么敢……
他们怎么敢!?
那样柔韧脆弱的腰肢,那样削瘦漂亮的蝴蝶骨,那样平坦柔软的小腹——
陆含谦在最暴怒的时候,都忍住没对林言下去过重手!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勇敢?”
陆含谦盯着林言,咬牙问:“……为了取证,为了那什么狗屁的公平正义,什么都可以不顾?
——但你他I妈就不能想想我吗!这种事,就你吱一声的工夫,老子就能给你弄好了!”
他说的义愤填膺,林言却始终淡淡的,漠然地捧着手里那碗冷粥,根本看也不看陆含谦。
陆含谦气的半死,掐住林言两颊非要将他拧过来,逼着林言看着自己。
“……还是说你他I妈就是个变态,喜欢别人这么打你虐你呢,啊?”
看着林言冷冷睨向自己的眼神,陆含谦忍不住开始用最恶意刻毒的话刺激他。
灯光下,林言的脖颈显得那样纤细而脆弱,仿佛轻轻一拧就会折断。
整个人从此在世界上消失。
陆含谦紧紧盯着这张清丽隽秀的脸——
明明是生着一双如此缠绵含情的眼睛,却偏偏总喜欢冷冷睨着人!
老摆出这么一副寡淡的神色,好似有多么孤冷不食人间烟火一样!
但其实呢?
陆含谦忍不住恶劣地想,还不是被我天天晚上按着翻来覆去地I操!
“你——”
陆含谦刚刚开口,就被林言打断了。
林言抬眼,说不上什么意味地瞥了陆含谦一眼,突然问:“你石I更了么?”
陆含谦一愣:“什么?”
“我是说,”林言笑了一下,仿佛无所谓般:
“看着我那样被他们殴打的时候,陆含谦,你石I更了么?”
陆含谦呆住了,有那么一瞬间没反应过来林言在说什么。
“难道不是么?”
林言淡淡一笑,漠然而讥诮地看着他,双手交叠地搁在被单上,以一种十分闲适,漫不经心的语气温声说:“我还以为您一直以折磨我为乐呢,陆总。”
陆含谦脑子空白一片,当他反应过来林言在说什么的时候,瞬时怒吼出声:“林言!你什么意思?你当我是变态吗?”
“难道不是?”
林言微笑着,轻轻说:“您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喜欢折磨我的人啊——又有什么资格装出副高贵正义的姿态,去指责别人?”
“……”
“我折磨你?哈……”
陆含谦怒极反笑,手指指着林言,气的几乎微微发颤:“你……我为了你.....林言,你不要不识抬举!”
“你代理了多少能要你命的案子啊,啊?”
陆含谦咬着牙:“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你现在早连骨头渣都没剩下的了!……我他妈要是想折磨你,你现在早死在外边了!”
看着陆含谦怒到了极致的眼睛,林言却反倒微微笑了起来。
他看着陆含谦,极其波澜不惊地道:“陆总,多谢你的好意——但是我自从遇上你之后,早就已经不怎么想活了。”
“你……”
“至于你说的报复——”
林言微微扬起头,自顾自接着说了下去:“我想我早就已经遇到了——那就是你啊。”
“你日夜折磨我,凌辱我,从身体到精神……
最开始的时候,我被你逼得重度抑郁,差点去自杀。我常常想啊,你会不会就是我得罪过的那些权贵刻意找来的,成心不让我好过……?”
他抬起头,用那双仿佛永远意犹未尽,缠绵不已的眼睛看着陆含谦,淡淡笑着问:
“您说是不是的呢,陆先生——?”
然而他话音还没落地,下一秒,林言的脸就被“啪”地声狠狠打得偏到一边。
不久前擦过药水,好不容易已经结痂了的地方,被这一下又重新掴得裂开。
林言耳鸣不止,感觉右颊像着火了般火辣辣的疼。随即很快变得麻木,一点知觉都没有了。
他缓了数十秒才慢慢从床上爬起来,在唇边抬手抹了一下。
林言看着手指上殷红的血迹,轻轻笑了一下,然后亲手送到陆含谦眼前:
“您看,陆先生,我说的一点也没错。”
陆含谦盯着林言破开的唇角,气得浑身直颤。
他心里哪里痛得厉害,犹如身处油锅,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觉平生从未如此难受过。
“……你明天不用换房间了。”
陆含谦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脑子里轰隆隆直响。
半晌,他听见自己木然说:“你就死在这儿吧。”
说完转身就走。
林言冷冷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隔壁老太太已经被这动静吓得呆了。
见陆含谦出门,连忙颤巍巍下床,来看林言伤势。
陆含谦走到门口,双拳猛然捏的死紧,喉结不住滚动。
“……林言!”
他有一瞬间的犹豫,觉得自己应当和林言辩驳点什么。不能就这样走了。
然而林言根本不看他。
陆含谦脑子里早已一塌糊涂,什么都想不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就像一个被人一击刺到要害,丢盔弃甲地落荒而逃的逃兵。
强撑着走到门口,林言却仍没有抬头听听他想说点什么的意思。
陆含谦便负气般大步走出去,一路上踏亮了走廊的所有感应电灯。
然而当他快要下完楼梯的时候,手机终于响了。
陆含谦掏出来看了一眼,却仿佛一下被人耗尽了全部气力——长长的,疲惫而失落地吐出口气。
直到此时,他刚才等待、并隐约期待过的一切,已终于确定,都再也不会出现。
“喂?”
陆含谦席地坐在台阶上,缓缓在眉心揉了揉,仿佛疲倦至极问:“顾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