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发现岳江真的不是夸大其词,这器魂的灵力之强,提笔时仿佛有万钧之石压着,符文越到后期,越是寸步难行。
岳江早有所料,对于姜炳的失败并不惊讶,到底是初学符箓的新人,就算是不世的天才,但想要叫醒千年修为的自闭器魂,还是太勉强了。
姜炳并不肯放弃,他再接再励,又接连试了几次,却都断在了同一处。
岳江打了个哈欠,他开完会后就日夜兼程的赶到姜炳这里,还顺道回师门拿了趟东西,舟车劳顿之下,铁打的人也受不住,他有些困了。
不知不觉间,他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姜炳仍然在尝试,姜桦在一旁陪着他。姜桦安静的观察姜炳提笔时灵气的流动,天地间灵气驳杂,不同的灵气交杂在一起,难以理清头绪。
但随着姜炳画符的次数增多,姜桦看的也越来越清楚,他看清了两股相互较劲的灵力,也看清了那股器魂的灵力的走向。
姜炳再一次提笔时,姜桦悄无声息的走到了他旁边。
笔锋走到了上一次的断裂处,越来越慢,阻力越来越强,姜炳的手突兀的停在了原地,又是这里!姜炳懊恼的想,每次都是这里,这一步之后,在器魂庞大的灵力面前,他寸步难行。
但突然有另一只手覆上了他的手,姜炳惊讶的看向身侧,姜桦站在他身后,以一个半环抱的姿势,右手握着他的右手,带着他手中的笔锋缓缓的向下移动。
压着他寸步难行的笔锋在姜桦的帮助下,竟然可以向下行进了。他只是个初学者,还无法用肉眼直观的看到天地间灵气的流动,但他有种隐隐的感觉,好像这四方天地中蕴含的所有灵气都在向这里聚集。
灵气成漏斗状倒灌进他的笔锋里,他定了定神,虽然不知道姜桦做了什么,但这是他在镜面成符的机会,他不能失手。
他凝神聚气,控制着笔锋的弧度。姜桦同样专注,金色的瞳孔缩紧,紧盯着相互角力的两股灵力,他右手覆在姜炳的右手上,左手则放在身侧虚握了下,随着他这一握,周身的天地灵气再次翻涌,它们仿佛听到了号令一般,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加入姜炳的阵营,共同对抗器魂的灵力。
姜炳本身体内就蕴含有极其强大的灵力,再加上姜桦的辅助,他竟然觉得越来越轻松,笔尖上的阻力越来越小。
阳台的玻璃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吹开了,微冷的夜风从大开的门户灌入,站在桌前的两人一动未动,恍若未觉,他们将全部心神都投在了这镜面的符文上。
歪在沙发上睡着的岳江睡梦中感觉到冷风,不自觉的蜷缩了起来。他睡的不太踏实,意识昏沉间隐约察觉了周身的异动,但他还没有醒来。
终于,姜炳再一次画到了最后一步,他突然感觉到了手上骤然加强的阻力,器魂的灵力在做最后的挣扎,阻止他成符。
然而,姜桦同样发力,他虚握的左手猛地攥紧,姜炳所在的小区上空,毫无预兆的聚敛了些许阴云,只是这阴云在黑夜中看不分明,也就没有被普通人察觉。
但对于玄门中人,这边的动静却无法不察觉了,因为夜空中这片阴云下,是漩涡一样倒灌的灵力,风在云间呼啸,灵力顺着风的轨迹向室内行进。
岳江猛地从睡梦中惊醒,他感觉到了山呼海啸般的灵力聚集,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动静,难道有重宝出世?
他看向灵气漩涡中间的两人,这才惊讶的发现不是什么重宝,而是...符成。
姜炳和姜桦一起,用力的挥下笔锋,镜面上红色的符文闪动着灵光,招魂符成型!
姜炳猛地松开笔,倒退了两步,姜桦在背后扶了他一下,帮着他站稳。姜炳大口的喘着气,摸了摸额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出了这么多汗,叫醒一个不愿醒的镜子竟然这么麻烦。
岳江从沙发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两人面前,看着镜面上的招魂符,目瞪口呆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了,他内心只有两个字闪过:“卧槽!”他们竟然真的画成了!千百年来多少前辈高人都无法做到,一个初学符箓的新人和一个奇怪的妖王,竟然画成了!
天地间的灵气渐渐散去,此地重新恢复了平静。
两人一妖一起凑到了照妖镜面前,他们看到红色的符文在镜面上闪了闪,慢慢隐入了镜身。
姜炳拿着镜子狐疑的看向岳江:“器魂呢?”
岳江:“...我也不知道...不要这样看我,在你之前,根本没人成功过,我也不知道器魂怎么还不出现。”
姜炳又重新看向镜子,心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画成,再不醒就砸了你!
不知道是不是他心里的威胁被器魂听见了,镜面中突然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这声音透着股刚刚苏醒的迷茫:“你是...”
姜炳正对着照妖镜,而姜桦和岳江站在他的两侧,此刻的镜面上只有姜炳的影像,那苍老的声音看到了姜炳,像是猛地醒神了一般:“姜云焕!”
姜炳一愣,又是这样,一个人认错可以理解,两个人,三个人都认错,看来自己真是那什么姜云焕的转世了。
他刚刚给自己的身份盖章,结果那器魂话锋一转,否认道:“不,你不是他。”
岳江莫名其妙道:“怎么回事?他跟姜云焕是什么关系?”他并不知道姜炳跟姜云焕长得一模一样的事。
姜炳也有些奇怪,为什么这器魂斩钉截铁的否认自己不是姜云焕,他追问道:“为什么那么说?我不是姜云焕的转世吗?”
“转世?不是...你不可能是,姜云焕...他们的灵魂被烙上了永世无法清洗的印记,除非魂飞魄散,这印记不可能被清除,你的灵魂很干净,你们不是同一个人。”这苍老的声音又道:“但你们长得一模一样,你或许是他的后人吧。”
“一模一样?”岳江惊讶道,他上下打量姜炳,照妖镜的器魂正大光明,从不说假话,它所说的一定是真的,所以姜炳真的跟千年前的蜀国国师姜云焕长得一模一样。
“他们?”姜炳没有理岳江,他琢磨着器魂话里的他们,除了姜云焕,还有人灵魂上被烙上了印记?
他虽然心里有疑惑,不过自己既然不是什么姜云焕的转世,那他就没必要太关心千年前的恩怨了。比起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他更想知道妖怪的身份。
姜炳手上拿着的镜面一翻,照向了姜桦,嘴里问道:“你认识他吗?”
姜桦看着空空如也的镜面,有些期待的等着回答。
这器魂也没有让他失望,它回道:“认识......”姜桦的影像虽然无法映到镜面上,但它可以看到姜桦,它看到姜桦的一瞬间,像是吞了苍蝇一般,整个声音都噎了一下。
这是震惊的无以复加的表现。姜炳心道,看来这镜子知道不少东西。他继续盘问:“为什么他的影像无法出现在镜子上?你不是可以映照一切事物最真实的形态吗?”
闻言,岳江从得知姜炳跟姜云焕一模一样的震惊中醒过神来,他也很想知道姜炳问的问题答案。
两人一妖一起注视着镜子,器魂沉默了片刻才道:“因为他三魂尽散,七魄与肉体分离,你们看到的他只是他的七魄罢了。我映照万物,照的是他们的魂魄,它三魂不再,自然无法出现在镜面上。”
“三魂尽散...”岳江不敢置信的看向姜桦:“不可能啊,三魂尽散,那不就是死了吗?我看他活蹦乱跳的,吃饼干都吃了七八盒。”他睡在沙发上的时候注意到的,沙发坐垫下都是吃空的饼干盒子。
姜炳同样不敢置信,他刚刚还跟姜桦手握着手,他感觉的到妖怪手心的温度,和指尖真实的触感,姜桦怎么可能只是一抹失去了三魂的游魂呢?
“那是普通人,强大的灵魂即便三魂尽散,七魄与肉体分离也不会死去,你没听过元神出窍吗?脱离肉身的元神有温度也有实体,跟正常人看起来一模一样。”镜子接着道。
原来是这样...姜炳和岳江同时想道。岳江是学过这些的,只是元神出窍的境界,从未有人达到过,只存在于人类的预想中,真能做到的话,那怕是要被称为仙人了。不过人类没有达到过,妖魔却未必,看来他还是小看了姜桦,只有七魄都会有那么强大的妖气,这个妖怪完整时的实力有多强,难以想象。
姜炳没有学过这些,不过元神出窍...他在电视剧上看过,西游记里的孙猴子不就喜欢玩这一套嘛?他理解起来毫无困难。
这两人兀自恍然大悟,而一直沉默的姜桦突然出声,带着些急切道:“我...是什么?”三魂尽散也好,七魄与肉体分离也好,他最想知道的还是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
镜子沉默了。
两人一妖耐心的等待了一会,然而镜子一声都不吭,姜炳都怀疑它是不是又睡着了,他忍不住上前敲了敲镜面:“他的原型是什么?你知不知道?倒是吱个声啊!”
在清脆的敲击声中,镜子再次开口了:“知道...”
“那你倒是快说啊!”姜炳催促。
器魂扫了在场的三人一眼,在两人一妖如出一辙的期许目光中,它缓缓道:“不能说,不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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