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城故事 (宇宙外星人)

　　“这不是挺有干劲的么，当初还犹犹豫豫的。”老板娘笑着道，“林彦你现在的模样，别提多市侩了，看起来像夜半鸡叫的那个谁。”
　　林彦灌下一口白水，往椅背上一靠，摊开手，“反正店不是我的，也不是老程的，他的话您不听，我的话也不听，您继续做家庭饭馆也可以。但这是燕城，您店铺周边的食客百分之六七十可都是大学生。年轻人的想法，可是很不好琢磨的。”他边说边拿胳膊肘捣程琪，程琪立刻跟着帮腔。
　　“对，虽说做平价南北菜也稳赚，但周边这类餐馆太多，能出头的机会就少了，有几家甚至在这里做了十几年，我们如果想立足，恐怕得熬。”他说完又回捣林彦，“别叫我老程，叫我程哥。”
　　林彦赞同地点头：“老程说得很对，他比我们都懂，虽然我们俩看起来像游说你加入传销团伙的犯罪分子，但都是实话，不掺一点儿假。”
　　程琪：“……所以能叫我程哥吗？”
　　林彦给两个人斟满茶：“以后出来谈事情，还是别喝茶了，总觉得手上差一串儿佛珠，怪怪的。”
　　程琪愤怒地喝了口茶，怒气冲冲吼：“我最讨厌喝高级生普了！！就没有性价比高一点的那种吗？二十块一斤的！”
　　“真是个会过日子的海归。”林彦给他重新倒了杯温白开，“虽然我对茶没有研究，但生普招你惹你了？”这茶是老板娘从溪城那边带过来，据说几万块一斤，林彦把它当金汤喝。
　　程琪：“我们能不能聊正事？光是一个名字已经拖很久了！”
　　林彦道：“你要让她自己捋顺才行，不然咱们说干口舌也没用。再说，生个孩子取名都得想好几个月呢，这才几天。”
　　“你刚才不也挺急？”
　　“现在不急了。”
　　程琪果断地闭上了嘴。很明显，在厚脸皮以及与人交际上，他远没有眼前这个19岁的年轻男孩子来得老油条。程琪在国外有5年职业经理人的经验，时间不算长，但做得不错，只是到了这里，他还得适应。
　　“让我再考虑考虑，这等于从头开始，我心里没谱。”老板娘按紧额头，面露难色。
　　“是谁说的一开始她自己也不懂经营，主要靠良心来着？”林彦笑嘻嘻地给她换了杯新茶，“大家可以都冷静冷静，您开店的决定下得太匆忙，仔细想想慢点儿也是好事，咱们不着急，全弄明白再说。”
　　“你闭嘴，你这个掉进钱眼的臭小孩！你嘴上说一套，心里想一套，手里还备着一套！”
　　“不挣钱，毋宁死。”林彦烂漫道。
　　在老板娘回心转意之前，林彦跟程琪私下悄悄开始了后续的工作。他们性格虽然不同，但做起事来理念竟然出奇的一致，有些心照不宣的默契。俩人手里有一部分提前预支出来的流动资金，他们计划到时直接把实体的物料全部做出来，虽然冒险，但如果停滞不前，过后事情会更难推进。
　　不过，林彦跟老板娘已经打了三年多时间的交道，他把对方的心思琢磨得很明白，所以不担心。
　　那位设计标识的美院学生是宋睿推荐过来的，后面还需要做一整套视觉，算是不小的工程，程琪担心他假期被人拖出来工作心里不痛快，建议预付款多加20%。
　　多数事情上，林彦都选择跟随程琪的建议，但说到钱，他会格外坚持。
　　“我们已经按照合同预付了百分之三十给他，就算这个活儿周期长，对于一个大二生来说，这部分款子也能让他小半年的零花钱都不是问题。当然他的设计确实很优秀，假期做事也很辛苦，但这不是为此增加预付款的理由。”林彦说完，又担心程琪不痛快，特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你不是职业经理人么，别太善良，当个奸商才对。在钱的问题上，没有必要遵循一些莫名其妙的规矩，按照你在国外时的原则就可以。”
　　程琪不解地看向眼前这个鼓动他当奸商的19岁小帅哥，“我只是希望他能再用心一点，是我用力过度了？不过，我确实没有接触过设计这个行业。”
　　林彦：“几乎每一位设计师都会抱怨客户，但他们很少真的把情绪带到最终作品里，知道为什么吗？”
　　程琪摇头，“请林老师赐教。”
　　林彦：“这话听起来像讽刺。”
　　程琪怒道：“快说！”
　　林彦叹气：“当然是审美了！也怕被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审美底线，特别是设计师。当他们遇上年轻的客户时，其实会更加开心，至少在某些元素上，年轻人的接受程度会更大，改的频率也少，不信你看。”他指指电脑上传过来的样稿，“我们两个都没有对他的审美提出过任何的意见，你说他会开心去做，还是带着不爽去做？”
　　“你的话虽然有些绝对，但不否认，相当有道理，我都快被你说服了。”程琪笑了起来，“感觉同年龄和外表比起来，你大脑内部的林彦，是完全不同的独立个体。
　　“我根本不想说教，很多话也特幼稚，你千万别放心上。”林彦低头翻看桌上的装修材料手册，“只是，我在房地产公司做过一段时间综合岗的兼职，那边的设计，日子才是真的不好过。不过我也没认真见识过大设计师的生活，倒是有个朋友是做建筑设计的，上述经验基本连蒙带骗吧，你听一半就行。”
　　程琪皱眉问：“你做过很多工作？”
　　林彦趴在桌上伸出手指头一根根数：“我想想啊，如果把小学时候帮邻居家大爷卖早点也算上的话，还真是不少，但类型单一。家教、餐馆、书店，各式促销活动什么的，哦我还去过工地，但是人家不要我，别的基本没正经接触过。”
　　“小学就打工？”程琪颇为震惊。
　　林彦挑挑眉，“我初中就给人做家教呢！牛吧。”
　　程琪：“你很缺钱？老板娘老说你掉进钱眼了。”
　　林彦吹吹刘海无奈地点头：“是啊，缺，太缺了，不打工，我没办法生活。”
　　程琪立刻感觉也许自己不应该问，他伸出手亲昵地揉了揉林彦的头发，语带安慰，“怪不得你社会经验看起来比我还丰富。”
　　“别跟摸狗一样摸我。”林彦把程琪的手拿下去，“你的经验都很系统，只是初来乍到有个磨合的过程，我就算了，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拿不上台的。”
　　程琪笑了：“你很会夸人，虽然我奔三了，可也没感觉比你成熟多少。”
　　“哈哈！”林彦把脑袋埋在胳膊里拱了两下，闷声道：“所以你不喜欢我叫你老程啊？”
　　“叫我程哥嘛。”
　　“老程哥？”
　　“太不可爱了你！”
　　林彦在开店的事情上投入了非常多的精力，等他再次接到贺正西电话的时候，才主动去翻了翻日历——竟然正月十四号了。他在电话里跟贺正西说了店铺的事情，贺正西坚持要过来参观，林彦欣然同意。他现在学乖了，总之只要随贺正西开心，两人不再吵架，一切都好说。
　　“店里就你们俩在忙？”贺正西严肃认真地逛了两圈，仿佛太子视察，“你们老板娘也太压榨剥削了。”
　　林彦笑着踹了他一脚，“臭小子，项目刚开始，你都不知道这想法落地过程有多么的风风火火。我年前刚到家，老板娘直接说房子都租好了！”
　　“那你别的兼职不做了吧？”贺正西问。
　　“不做了，就剩这一个，当正经事业搞。”
　　贺正西咬着杯沿道：“这样其实蛮好的，不折腾了，专注做一样儿，就是得多操心，你上课没问题么？”
　　“哟，都知道‘操心’这俩字了，成长不少嘛。”林彦打趣道，“没什么问题，跟高中比起来，不算什么事，你也说了，关键是不用来回在好几个地方折腾。”
　　“嗯。”贺正西沉沉应了一声。他似乎又稳重了一些，举手投足越来越像个大人，“那你们餐厅肯定有夜班儿吧，到时候怎么回宿舍？”
　　林彦听后，恍然醒悟道：“你不提这茬我都忘了，还有个事儿得跟你说。”
　　贺正西：“？”
　　林彦：“老板娘帮忙在附近租了套房子，今后碰上休息日，你可以过来一起住。”
　　“真的？！”贺正西收起那副成熟模样，拍着桌面喊出声。他在林彦面前，向来都没办法成功掩饰情绪，开心就是开心。但很快，他又苦着脸问：“你不怕我又作妖？”
　　“再怎么作，你不还是我弟？我难道要跟你绝交吗？”林彦起身去拿钥匙，“这会儿不算忙，有老程守着，咱一起去房子那瞧瞧？”
　　“行啊。”贺正西答应着，却转身朝程琪走了过去。
　　“你要干什么？”林彦警惕地问，他实在怕了之前郑启风的事情。
　　贺正西背着他喊道：“放心，我说正事。”
　　“了不起，就你个高中生，还说起正事了……”
　　林彦嘟囔着走到门口推车等人，过了没几分钟，贺正西满脸愉快地走出来。
　　“进行了什么肮脏的交易？”林彦跨上车，“心情很不错么。”
　　贺正西一屁股蹲到后座上，熟门熟路地伸手揽过林彦的腰，“他是个正常人，以后你们俩要一起做事业，我肯定不能找他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