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城故事 (宇宙外星人)

　　“在我屋里。”贺正西说。
　　“啊？”林彦哭笑不得，“在你屋里？”
　　贺正西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我妈那个人，很迷糊的，经常乱丢东西，有回差点儿连刚开封的大米都要扔出去，我只好给扛到自己房间了。”
　　林彦说：“可以理解，毕竟方阿姨是搞科研的，脑子里少装点柴米油盐的事情比较好。”
　　“我看你比她优秀，你不也什么都没落下？”
　　“那不一样。”林彦把电饭煲找出来，边刷内胆边示意贺正西去拿大米，“动作快点，米啊。”
　　贺正西哦了一声，跑回屋里去扛大米。
　　“果然，只有你能驾驭熊孩子。”
　　方西闵抱了杯茶悄默声地走过来，突然出声。
　　“熊孩子？他不是的。”林彦否认道，“贺正西其实很懂事，他大概是平时自己一个人呆得久了，心里有事情也没人跟他聊，缺一些陪伴。”
　　方西闵抿了口茶水，说：“你这小孩，话里有话，这是怪我们？”
　　“不，我自己也有问题。”林彦关好水龙头，收拾妥当电饭煲，“所以到燕城上大学，也是希望能多跟他说说话，别的根本没考虑太多。”
　　“哎……你真是个好孩子。”方西闵感慨了一声。
　　“我不是好孩子。”林彦低头，咬紧下唇。
　　“嗯？为什么？”
　　林彦依旧是摇了摇脑袋，没再说话。方西闵见他这反应，以为是戳到了什么痛处，只好默默地转身回了卧室。
　　“你们瞎聊什么呢？”贺正西面无表情地扛着大米走过来，”什么不是好孩子？”
　　“说你是好孩子。”林彦直接无视掉这个问题，他把米接过去，唠唠叨叨地开口：“最好泡上半个钟头，蒸出来的饭才软糯，今天时间充足一些，可以泡，平时忙，来不及。不对，你开学就有做饭阿姨了，她应该很会蒸饭的。诶对了？方阿姨喜不喜欢吃糖？家里有冰糖么，或者红枣、花生之类的……”
　　“你就按照自己的习惯做就行，不用管她的。”贺正西感觉林彦有些紧张，从方西闵进家门开始，林彦整个人跟通了电一样。他想了想，揽过林彦的肩膀，说：“哥，你可以再自然一些的，把这里当成你的第二个家。”
　　林彦伸手想按开电源，又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还说要泡米的，只好收回手，他扭头茫然地看着贺正西：“我难道不自然吗？”
　　“很不自然，特别不洒脱，帅气值掉了许多，像个老妈子。”贺正西说。
　　“不懂你想说什么。”林彦泡好米，转身去开冰箱，“晚上总不能光吃炒肝，我给你们再炒几个菜，你刚好要开学，得简单庆祝庆祝。”
　　“你不觉得你的行为里带着讨好吗？”贺正西打断林彦的话，大声道。
　　林彦拿排骨的手瞬间有些僵硬，他愣了一下，笑着问：“我讨好谁？”
　　“我妈，或者还有别的人。”贺正西冷冷地说。
　　“是么。”林彦笑出一阵气音，他重新关好冰箱，走到贺正西面前认真地说：“你是我弟弟，我的弟弟是他们的儿子，但我跟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说，其实你没必要这么热情……”贺正西小声解释，“你可以更自我一点。”
　　“明白。”林彦抬起脸，看向贺正西，“但我在这里，是客人，你懂么？我脚下站着的这一小片地方，不属于溪城临水街的那个破旧祠堂，我没有任何立场跟身份可以坦坦荡荡地在你家里住，即便就几天。”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林彦说完这话，马上又后悔了。他觉得自己似乎太矫情，其实根本没必要跟贺正西说那些，可惜表达欲太旺盛，没能管住嘴。结果之后的整个下午，直到结束晚饭，家里的气氛都不怎么好。方西闵的细致耐心全放给工作了，完全没注意到这兄弟俩又不知不觉地闹了个小小的矛盾。
　　晚上8点多钟，林彦冲完澡出来正准备擦头发，后腰突然被一双手给抱住了。贺正西狗一样叼了下他的衣领，带着讨好地语气说：“哥……我最近是不是经常说错话。”
　　林彦任他抱着，继续专注地擦头发，中途认真地考虑了一番，正经道：“也还行，我已经逐渐开始适应你这叛逆少爷的脾气了，心眼没那么小。”
　　“你这也太坦诚了！”贺正西略带委屈。
　　“我有什么不坦诚的。”林彦使劲把贺正西的手给掰开，坐到床沿上看着他，“你能不能别老这么腻歪？”
　　“腻歪？没有吧。”贺正西一头扎到床上，滚了半圈侧过脸拖起腮，用脚去踩林彦的腿。他踩一下，林彦就往旁边挪一下，踩一下挪一下。这么来来回回玩了几波，林彦猛地站起身，照着贺正西的膝盖狠踹一脚，不等他还手，又把毛巾绕了绕，动作敏捷地缠到贺正西脖子上，用力按着。
　　“你是不是欠揍？多动？老实一分钟能死孩子怎么着？”
　　贺正西吓得挣扎起来，连咳带喊地求饶：“哥！别搞谋杀，我错了，我是腻歪了，我真腻歪了！我认错！对不起！”
　　“这段时间，咱俩都有问题。”林彦收好毛巾，挂脖子里，“我不是女孩子，别玩那套，懂？不然下回，我把你摁马桶里信不信？”
　　贺正西狂点头：“懂！我懂！信！我太信了！”
　　他这是头一回被林彦修理得这么狠，事实证明效果显著。夜里睡觉时，贺正西整个人跟入了定似的，翻身、弯腰、蹬脚丫子这类动作，一个也没有，愣是把自己睡成了法老。
　　隔天一早，饭桌上，林彦边剥茶叶蛋边对贺正西说：
　　“你昨晚造型吓死哥了，直挺挺的。”
　　我怕你把我勒死啊……贺正西的腹诽东拉西扯能凑个几万字，出口的话却拐了十几道弯：“哦，我发现那样睡觉比较舒服嘛。”他抬手捶捶自己的后颈，“对身体好。”
　　林彦勾起嘴角不咸不淡地笑了一声，又道：“你们那个高中，不住校吧？”
　　“对啊，不住，跟家也挺近的。”
　　林彦：“那你还叫我去送？”
　　“别的同学都有人送！你上高中的时候，我也送了！”贺正西愤怒地张嘴撕了一块葱油饼，咬牙切齿地嚼着。
　　“也对。”林彦淡淡回了一句，接着他抬起头，看着墙上的钟表说：“你还有两分钟的早饭时间，这两分钟包含你给自己洗碗的那三十秒。”
　　“我知道了！”贺正西苦着脸埋头扒饭。自己的大哥是魔鬼，长得特别好看那种！
　　长得特好看的魔鬼一出场，就让贺正西新同学里的小女生们蠢蠢欲动了。魔鬼本人则依旧无知无觉，他跟在贺正西身后，一路都在感慨这高中院子太小。
　　“我觉得连狗都遛不开。”林彦认真地说。
　　“你以为是在溪城啊，什么航母级高中的，这地方寸土寸金的好么，再小也大堆人挤破头进来呢。”
　　“这种自夸的方式，立意很高远，视角很独特。”林彦点评道。
　　贺正西笑了一声，心里突然变得轻松起来。还是耍贫嘴的林彦，让他觉得踏实。
　　俩人走到教学楼时，杨麟恰好也从另一个方向过来，刚一瞧见他们，立刻挥手打招呼，“大哥！老贺！”
　　“你还跟贺正西同班吗？”林彦惊讶地问。
　　“不了，但挨着。”杨麟把分班表翻出来，“他一班，我二班。”
　　“那也蛮好了，以后还能玩到一起。”林彦说。
　　“他又不打球。”贺正西走过来，“他天天就想着当炒肝店的掌柜。”
　　林彦听完乐得不行：“这是比较实际的目标，比什么科学家、宇航员的可操作性强。”
　　“听听，听听！”杨麟拿胳膊碰碰贺正西，“咱哥，不愧是大学高材生，这说话的水平，比你是强很多！”
　　“嘚瑟不死你。”贺正西伸手揽上林彦，“哥，咱走吧，去认认我的班。”
　　“哈？”林彦疑惑地扭头，“我认你的班干嘛？”
　　“方西闵说了，今后，我在高中的一切事务，全交给你，开班会你也得来。”贺正西拖着他边走边道。
　　林彦听完简直哭笑不得，贺正西的这个妈，也不知道是心大还是故意的，得亏贺正西自己对学习也够上心，不然早废了。
　　他十分尽心地去参观了贺正西的班级，又到贺正西的班主任那里报了个到。俩人先是握手，后带互吹，最后林彦留下一句“您尽管揍，他成绩再好，也欠揍”，扯着自己笑酸的腮帮子走了。
　　贺正西扒在窗户框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林彦迈出教学楼，绕过某著名教育先祖的雕像，跟门卫热络地聊过天，最后消失在了学校大门口外。
　　哎……
　　他叹着气坐回自己的椅子，摸出手机，刚打开，一条短信就跑了进来，杨麟的。
　　「老贺，您快成望夫石了！」
　　什么玩意儿？！贺正西立刻抬头往门口瞧，杨麟正跟个狒狒一样跟他晃胳膊。
　　「开学第一天就串班，小心被罚站。」贺正西藏桌洞里回了一条。
　　「大少爷！咱就隔着不到十米，您别浪费短信条数了，行不？」杨麟也发了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