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城故事 (宇宙外星人)

　　蔡栩生对于这一类的八卦，显然很感兴趣，并且回回都爆出精彩评论。
　　“说不定哪天，你就要被那位大哥堵在学校的小黑屋里给强.上了，真的，去见一见他吧，然后拒绝，我可以作为你的小弟全程护航。”
　　林彦刚一开始听见这样的惊世言论时，还会暴跳如雷，后来慢慢习惯了，就随他说，反正也不掉块肉。
　　总体来说，林彦的高中生活，开启得相当顺利。这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贺正西离开带来的挫败感。
　　虽然他已经足够成熟懂事了，但依然无法得到来自贺正西家人的信赖，林彦看得出来。一个几乎一无所有的中学生，有什么资格去说能给弟弟一个安安稳稳的家？因此他不敢随意地开口把贺正西留下。
　　贺毅在临走时，吩咐方玦给林彦留下30万，当作过往的抚养费，林彦立刻就拒绝了。两个人就此沟通过许多次，彼此都不肯松口，最后林彦咬咬牙，拿了一半。只有这件事，他感觉有些对不起贺正西。
　　他喜欢钱，可也知轻重。贺正西是自己的弟弟，养弟弟不是交易，拿钱就变质了。但贺毅说得又很对，许嘉临的案子肯定是需要钱的，到时候拿不出来怎么办？他们那些可怜的存款，恐怕不够用。还有钱胜，他是沈涵专门请的律师，林彦计划着要补一些劳务费给沈涵，不然未免太不厚道。
　　即便有许多待解的烦恼，但在林彦看来，这一年的秋天依然过得很快。忙忙碌碌的课程和考试让日常生活变得无比充实，甚至一转眼，11月竟然已经到眼前了。
　　“来，你辛阿姨千叮咛万嘱咐的爱心水饺。”陆驰把保温桶提出来，放到食堂餐桌上，“她这周被我大姨叫回去住了，我是送饭大使，一个也别剩，不然回去挨骂。”
　　“那咱俩分一分。”林彦打开书包里，把餐盒拿出来，“这么多，吃不完。”
　　陆驰制止他说：“不爱吃水饺，我去打份肉。”
　　林彦掏出饭卡递过去，“今天你可以试试糖醋小排。”
　　“你爱吃不代表我也爱吃啊弟弟。”陆驰说着话走了，林彦开始分装保温桶里的水饺。
　　很快，陆驰端着老大一份糖醋小排返回来，“最近学习怎么样，有压力么？象征性地问一下。”
　　林彦捏着竹筷思考了几秒钟，说道：“还行，说真的，高中的课是难了一些，但心里反而比较踏实。”他夹了一块排骨，耐心仔细地用牙齿把肉剔干净，之后规规矩矩地把骨头竖在餐盘里。
　　陆驰看不下去了，说“知道么，你处理小排的架势，特别变态。”
　　“大家不都是这么吃？”林彦歪头，“不过，听说最近变态很吃香的，我争取努力当个脸最好看的变态。”
　　“你不适合当变态，咱班女生都认为你浑身都充满了老爸老妈的光辉。”蔡栩生突然出现在餐桌旁，伸手要去抓水饺吃。
　　“洗手，拿筷子。”林彦敏捷地挡过去。
　　“啊！洁癖怪！”蔡栩生哀嚎着拿出湿巾胡乱擦了擦，“你有备用的筷子，给我用。”
　　林彦冷笑一声：“做梦。”
　　蔡栩生沉痛道：“我跟你讲，你不能这样，同学之间要互助友爱，我长得这么帅，你的筷子绝对前世修来的福分，能跟本帅哥唇舌缠绕……”
　　“打住打住，您可闭嘴吧！”林彦把装好的餐盒推到蔡栩生面前，“本来就给你留了一份，你去拿双筷子又不会谢顶。”
　　蔡栩生不管不顾地抢过林彦手里的竹筷，夹了个水饺塞进嘴里，满足道：“我知道谢顶的意思，放心，我家没有这方面的遗传基因。”
　　“你跟个赖皮相比，也就差张脸对不上号了。”林彦无奈地站起身，去洗保温桶。
　　“林老大的讽刺，我基本只能听懂一半。”蔡栩生无所畏惧地耸耸肩膀，“所以伤害值为零。”
　　陆驰被这两人的对话逗得乐不可支，看林彦走远了，他转身戳戳蔡栩生的胳膊问：“小哥们，你跟林彦什么关系？”
　　“嘿，这个嘛……”蔡栩生叼着水饺神秘地扬下巴，“你猜。”
　　陆驰抱臂靠在椅背上，严肃道：“你这小子，最好别随便糊弄我，我不知道你对他的情况了解多少，但看样子，他已经把你当成了不错的朋友。”
　　蔡栩生没料到陆驰笑着笑着突然就变了一张脸，他咽下水饺，同样认真地看着陆驰说：“我也把他当好朋友，而且我们还是学习小组，我教他英文，他教我汉语。”
　　“他还需要你教？”陆驰看向蔡栩生，“林彦从小吃过很多苦，我好歹也算他半个大哥，所以才会问你。不要介意我的态度，可以的话，希望你们能一直做纯粹真挚的好朋友。”陆驰捏紧眉头，叹了口气，”他最近遇到了不少事情，有你这个好哥们一起带着多玩玩也蛮不错的。”
　　“理解，你真是个好大哥。”蔡栩生重新拿起竹筷。
　　陆驰摆手，“我啊，跟他比是差远了，林彦才是那世界上最稀有的好大哥。”
　　蔡栩生若有所思地盯着饭盒，点了点头。
　　贺正西在家没事的时候，总喜欢拿着林彦给的那台手机发呆。他想拨过去，听听林彦的声音，但每次刚打开通讯录，就会想起来林彦已经住校了，学校不允许带手机。
　　太煎熬了，超出想象的煎熬。
　　贺正西的入学考试成绩很优秀，他在新的班级里依然如鱼得水，甚至短短不到两个月时间，个头又高了一些，显得他更加挺拔出众。贺正西完全不像是刚从外地转过来的插班生，他大大方方地交朋友，个性爽朗，热情懂礼貌，第一次参加月考直接拿了个漂亮的年级第二，再加干净帅气的脸，几乎成了众人话题里“传说中的转学生”。
　　可他依然不开心。
　　想见哥哥，想跟哥哥朝夕相处，想再回溪城上学……
　　还要等许多年，才能拿到自由的话语权。
　　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苦闷”和“度日如年”。
　　“咱学校有复印室吗？”贺正西转头朝同桌杨麟问。
　　“复印室？”杨麟困扰地挠挠头，“我带你去吧，有点儿绕。”
　　“行，谢了。”
　　“客气，走着。”
　　杨麟是贺正西转到附中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他人很热情，在班里做体育委员。贺正西觉得杨麟自己原先的老同桌冯兴有点儿像，不同的是，杨麟剃一个光头，走在校园里，回头率百分之百。贺正西自己的头发也快成瓢了，上个周理发师不小心超额发挥，给他剃得比寸头还寸，贺正西当时郁闷地给林彦一口气发了五条短信：
　　「哥，我疯了！」
　　「哥！我的头秃了……」
　　「比在溪城时候还短。」
　　「我要不去报个佛学班，也能致富」
　　「哎，还不如你给我剪个豁口好看……收了20块啊！20块！我要去物价局了！」
　　林彦在隔了三天后，总算给他回了一条：
　　「话费不要钱是么，秃瓢更好，省时省力，早晨多睡五分钟。」
　　就这条简单到没有添加任何情绪词汇的短消息，贺正西躲自己卧室里抱着来回看了不下10遍。他甚至能想象出来，如果林彦在他面前说出这句话，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一定带着满脸的嫌弃，但嘴角肯定是笑着的，可能还会给他的脑袋来一巴掌。哥哥的小动作其实很多，不过没有攻击性，还有点可爱。
　　贺正西跟在杨麟的身后，摸着自己的寸头，突然笑了出来。
　　杨麟听见笑声，转头道：“走路上都能乐成这样，有什么喜事？”
　　贺正西收回笑容，正经道：“不能告诉你，赶紧带路。”
　　杨麟狡黠地眨眨眼：“切，想你远在溪城的小女友啊……”
　　“什么东西，没有的事。”
　　“行行行，不承认是吧。”
　　杨麟带着贺正西一路又绕又拐，走了得有接近10分钟，才在浓荫掩映中，瞧见隐约的‘文印室’三个字。
　　“高档。”贺正西竖起大拇指。
　　“那必须啊，刚建的，独一份儿。”杨麟走过去跟里面一个挺年轻的男人打招呼。
　　“印什么？”小年轻笑着问。
　　贺正西拿出来一本词典，翻开。
　　“大工程啊，这个不如直接出去买。”小年轻以为他要印词典，贺正西赶紧摇头否认，“不是，是这个。”他把在词典里夹着的信封递到小年轻面前。
　　“信啊。”小年轻伸手过去要接。
　　“等等！”贺正西想了想，又把信封收了回来，他抱歉地朝小年轻笑了笑，“不好意思，您教我怎么用吧，我自己复印就行。”
　　“神神秘秘的，别是哪个人给你的定情小论文吧。”
　　“不是。”
　　贺正西哭笑不得，怎么无论什么事儿都能扯到谈恋爱上去，除了谈恋爱，就不能是别的么。他不懂爱情，但他觉得，自己跟林彦的感情，绝对比爱情高级多了。
　　他在文印室呆了有2分钟就搞定了，出来的时候，杨麟正举着打火机准备给自己点烟，看见贺正西，他叼着烟屁股招招手。
　　“这么快啊，我烟都没开始抽呢。”
　　“复印而已。”贺正西把夹着信的词典重新放回包里，抬抬下巴指着杨麟手里的烟，“才多大啊，少抽吧，小心得肺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