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么样?演得好不就行了?”
“……”
喧闹的人声交织如网,秦盏随着祁言从专属通道进去,还是无可避免地听到了许多。
祁言状若平常地噙着笑意,身侧的手指却在不经意地蜷成拳头。
两人一路到了休息室,工作人员上前和秦盏说明要什么时候出场,以及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祁言牵着得体但并不走心的笑走进洗手间。
娱乐圈并不会去等一个明星慢慢地成长,就连祁言也不例外。
况且这样的言论也说了不止一遍,大家再看的时候,也会下意识地将他的表演和过去的相对比,进而得出“祁言的确没有进步”的言论。
影帝又如何,大神又如何,虽然不会立马地掉下云端,但这一点一点的,如同蚂蚁啃食的疼痛才叫人最难熬,最不甘。
祁言觉得胸口有点闷,扯松了领带深呼吸。他走到洗手台,泼了把水到脸上冷静一下,又觉得不够,来回反复了多次,才恍然地回过神。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水珠掉落的样子,像极了第一次踏进娱乐圈,因为一场雨戏演不好,回到家里,一遍一遍自虐地重来的样子。
他牵牵唇,将所有的思绪全都放空。
回到休息室的时候,秦盏坐在一旁看着人员名单,化妆师上前给他补点妆,看到他湿漉漉的发丝,不由得惊呼一声:“祁大,你怎么头发都湿了?”
秦盏腾地从椅子上起身,面带紧张。
祁言目光扫过镜子里映出的秦盏,脸上依然淡淡的:“没事,我去洗了脸而已。”
化妆师不再说什么,动手将他的湿发吹干,重新上了发胶固好发型。
生日会开始,主持人上台热场,受邀的明星和大佬一一送上祝福和礼物,几个关系好点的流量明星热舞唱歌后罢,秦盏和祁言一同从后台上前。
祁言需要讲的不多,整场如机械般地走完,牵起的笑像浮在表面上。
秦盏余光担心地扫过,被镜头捕捉到,却解释成迷弟看偶像的眼神。
下台后,不出意外地看见了p。
她淡淡的目光扫过来,看了眼祁言,半是嫌弃道:“今天怎么一副全世界欠你五百万的样子?”
祁言下意识地怼:“要是全世界都有五百万,那五百万也不值钱了。”
p认真地点点头:“就像是演戏,全都是一样的套路的话,这个套路也不会有人喜欢了。”
祁言顿住了话头。
半晌,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我在改。”
秦盏没见过这两个人正经的对话的时候,第一次看到,却陡然感觉到一股极强的压迫感。
p叹了一口气:“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但你套路走多了,也渐渐地迷失了。人老的快,新鲜感也走的很快。”
她抿了一口红酒,像是在说悄悄话地压低了嗓音:“要么沉淀下来静待机会,要么就迅速地改变自己。”
祁言无言,淡黄的光线斜着切到他的脸上,勾勒着深邃的五官,眼睫在脸上投下的一方阴影也格外的晦沉。
秦盏想说什么,却无法开口。
主持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全场的灯光都暗了下来。
p噙着淡淡的笑意,抬了下下巴:“你看看自己交的卷子吧。标准答案是不错,可惜的是,我个人喜欢不爱常理出牌。”
话音在最后一个字消散,p说完话就转身离开。
刚刚站过的台子上的荧幕拉开,淡淡的音乐伴着剪辑之后的影片出场。
从五年前一直到现在,青涩的祁言,成熟的祁言,在花絮里努力的祁言,在片场里睡着的祁言,每一帧每一秒,都是秦盏不曾参与的生活。
秦盏下意识地哽咽了下。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祁言微微泛红的眼尾。
秦盏声音小小的,但他确定可以传达到祁言的耳中:“需要我的安慰吗?”
祁言睫毛颤了一下,没动。
他再次鼓起勇气,想大声一点。
下一秒,祁言抬手捂住了他的口鼻。
紧接着,他偏过头压低了嗓音不悦。
“你这样我有点没面子。”
秦盏眼睛缓缓地眨了眨。
祁言心里好像被羽毛扫过,比刚刚更加凶地唬他:“你信不信我把你丢出去?”
秦盏骤然睁大了眸子。
第141章 出去走走
他这样看起来实在很呆,祁言不由得“噗嗤”一声笑出来,将刚刚的情绪一扫而空。
顿了下,祁言提议:“出去走走。”
秦盏没想到祁言会说出这样的话,喉咙不自觉地滚了滚,艰难地重复他的话:“要……出去吗?”
“可是我真的想出去。”秦盏很认真地回答,也很认真地看他。
秦盏被这么盯着,心里也不免动摇,嘴上还劝着:“但……这是你的生日会,你出去的话谁来过?”
祁言生出调皮的心思来,弯起眼睛:“待会儿再回来就好了。”
……
夜风凉如丝,两人拉长的影子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两人出来时路上已经没有了什么行人。
祁言走在前面,细碎的星光覆落在肩,熨帖合身的毛呢大衣上有小毛浮动,衣袂翻飞,捎来他身上淡淡熟悉的味道。
秦盏亦步亦趋地在身后跟着,踩着地上的枯叶。
两人之间的所有好像都慢了下来,慢到能感觉到时间缓缓从指间流逝。
十二月的晚上,走在路上,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如冰块攀着脚踝一路往上的冷意。
秦盏喉结滚了滚,小声逆风传入祁言的耳中。
“祁言……”
他停下了脚步。
秦盏紧跟着停下,瞬间的冷意窜进裤腿里,他手紧紧地抄进兜里,浑身绷得如弦。
“你其实,已经做的很好了。”
他尾音带着细微的颤抖,脸上萦绕着开口时哈出来的白雾。
祁言稍侧着头,微绷的下巴稍稍抬起。
“你的演技一直在线,不用听他们……”
“但是我并没有任何的进步。”祁言忽然开口,邃黑的瞳仁转到眼尾,似带着一抹微妙的压迫感,如割薄唇也抿成一条直线。
秦盏摒了下呼吸,连忙安慰:“你这不过是暂时的,很快就能……”
“我也知道。”他眼眸邃沉,视线转而落到地上。
秦盏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要和他说什么,才能打破他身上低沉的气压。
如之前认为的,祁言向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让他一夕之间被迫抛弃掉他的身份,已经叫他接受不了,逃离了一回,幸运地找到他喜欢的娱乐圈,如果再抛弃他一回……
秦盏纠结了一会儿,极小声地,提议:“如果在这里让你难以接受的话,不如……回去?”
祁言不假思索:“我不会回去的。”
这是早就预料到的,秦盏只是垂下了眸子,不再说话。
空气再度陷入了沉默。
风再度掀起,秦盏向来不会去估计温度,又十分怕冷,没多久,就轻轻地颤抖了起来。
祁言叹了口气,上前将秦盏捞进了怀里。
他蓦的睁大了眸子。
还没等秦盏说出话,他张开了自己的毛呢大衣,将秦盏一同裹进了外套里。
“傻子,也不知道穿厚一点。”
秦盏失去了思考能力,呆呆地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呼吸也极力放轻了。
他薄唇颤了颤,想说什么,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漆黑的树影下,祁言紧紧地抱着面前的男人,明明是他在冷,却像是祁言想要索取温暖一般。
兴许是因为天气太冷,故而才会滋生出奢求的念头,明明知道自己这个行为不对,万一要是有什么路人走过,但他脑海里却生出一个念头,就算是在这一刻,他想要触碰这近在眼前的温暖。
祁言哑着嗓子,压低声音循循善诱:“不是要安慰我吗?你知道怎么做。”
秦盏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眸子,手缓缓地抱上他的后背。
离两人稍远一些的地方,洛七七颤着手将框中的人影定住,重重地咬着牙根,心中纠结成一团乱麻,最后还是拧着眉头,摁下了快门。
****
最后切蛋糕的时候,两人又赶回了会场,被主持人发现追问的时候,祁言噙着意味深长的笑意,接了话筒像是在炫耀一般。
“秦盏说想偷偷给我过一个独特的生日。”
底下登时哄声一片,主持人带着“我就是过来主持的不是过来吃狗粮”的脸道:“不知道吃狗粮加不加工资。”
祁言:“给你送狗粮难道不是新年礼物吗?”
主持人:“……有请工作人员将我们的蛋糕推上来。”
话刚说完,几个工作人员就推着蛋糕缓缓上前。
祁言将手里的塑料刀送到秦盏的手中,噙笑道:“粉丝福利,你帮忙切。”
秦盏唇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刚刚从外面一路飞奔回来,祁言皱着眉头一边跑,一边问,“我们到底是怎么走这么远的?”
他“跑一跑就不冷了就是这风怎么和刀一样割脸”的声音都好像还在耳畔。
细若不可查的热意攀上耳尖,他从祁言手里接过那个刀,握住祁言刚刚握住的部分,好像正握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