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九渊牵着马行至路迟林身边,楼云深偏过头看了他一眼,说道:“这趟辛苦孟小公子了,只是事情棘手,楼某还得再思考一二。”
律九渊在心底哼了一声,表面上还是礼数周全地回道:“应该的,一路上有路副堂照顾着,不算辛苦。”
路迟林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等到了分堂,楼某便派人护送孟公子回去,如何?”
不如何!
好不容易才让路迟林带着他上路,与他坦白到这般程度,这一回去,可不就是前功尽弃竹篮打水!
律九渊:“家父让我跟着路副堂学些东西,我尚不想回去。”
当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哦?”楼云深挑了眉看了路迟林一眼,见后者神色淡漠没有反驳的意思,便继续说道,“既然如此,那迟林可得照顾好孟公子。”
路迟林迟疑地点点头,瞟了律九渊一遭。
律九渊说出那段话时他确实是有些疑惑,他可没答应过要带着他教授什么东西。可不知为何,拆穿的话刚到嘴边,就再也说不出了。
律九渊偏过头冲他眨了眨眼,一双凤目中尽是温情。
楼云深弯了眉目,笑意却并不达眼底:“我倒还是第一次见到能同迟林亲近到这个份上的人。”
“堂主谬赞。”
律九渊暗道,路迟林好歹是他原身的枕边人,同他亲近也是应该的。而况早就不是第一次了,楼云深怕不是个傻子。
路迟林愣了愣,垂了眸收回视线,一双眼中华光明灭。
入夜。
临雪楼的一处分堂位于六方城八百里外的一座城镇中。临雪堂三处分堂,唯有那处最是不同。只因它位于画楼之内,门下皆是清一色的女修。
当然,画楼中的可都是寻常人。
楼云深本是要直接前去江南分堂,却不想还未出发便收到了裴云卿的信件,无奈只得先去常山派提了人,到最近的一处分堂先行安置。
画楼的前边灯火如昼,形形色色的人往来不绝,娇娘言笑晏晏,琴师素手慢捻,楼内酒香徘徊、嬉笑过耳……倒能称得上是一个不夜城、温柔乡。
与楼前相比,楼后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画楼后方正对一小巷,巷口挂着两盏木制镂空的小灯,此刻正发着幽幽的光。巷子平日里便少有人来往,入了夜就更像是鬼怪画本中的常有场景,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楼云深站在巷口,挥袖熄灭了左边的那盏灯。
巷中顿时传出一阵喋喋地笑声,还有木棍敲击地砖的声音。
一下、两下……就像是敲击在人的心上,如若巷口站着的不是修为深厚的修士,怕是得瞬间心跳如鼓,拔腿就跑了。
楼云深的手指在腿边点了两下,再次挥袖熄灭了右边的灯。
“走吧。”他道。
随着一声“哗”的声响,巷中两侧燃起了火光,成排的灯逐渐延伸,映出尽头的一扇暗红的木门。
律九渊牵着马跟在最后,不由心道这临雪堂着实是喜欢转神弄鬼。
木门吱呀打开,一位白衣女修长身立于石阶之上,她朝着楼云深行了个简单的礼,笑面盈盈地说道:“堂主要来我这地方,怎么也不先通知一声?”
她的声音比之其他女子要低沉几分,是介于男子与女子之间的嗓音,但却是格外的清润,并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反而还会心生惊艳。
“怎得,不通知还没有我的住处不成?”楼云深笑道。
“这倒不是。”女修道,“我这里可都是些姑娘,深夜突然来了……三位男修,万一把人吓坏了怎么办?”
“让楼悸他们退避三舍的姑娘?”楼云深挑眉笑道。
临雪堂每五年都会有一次试炼大会,实际上就是与凡间的那些擂台比武无甚差别。大会之上,修士可自由选择对手进行比试——当然,元婴修士选择金丹修士的情况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一来前者没那个脸,二来这倒也算是个无声规定。此处分堂的女修已连续三次拔得头筹,尤其是眼前的这位白静宣,把另外两处的掌舵人吓得已经不知道向楼云深抱怨了多少次。
白静宣掩面轻笑了两声,侧开身对楼云深说道:“堂主请吧。”
门后是一处荷花池,此时并不是花季,池面只隐隐地飘着几片绿叶。池中有一处假山,山石雕造得鬼斧神工,月光透过孔洞照在水面上,映出悠悠的几分倒影。
池边有亭,亭外珠帘垂落,帷幔随风缓缓而动。白静宣领着三人入了亭,差人上了些酒水吃食。
律九渊坐在楼云深的对面,视线在他上半身转了一圈,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毕竟他与这位楼堂主针锋相对许多年,还就没有这么安稳地对坐共食过。他瞅了瞅路迟林,见他正面无表情地捧着酒盏,于是便也埋下头专注吃食。
“堂主可是要去流离岛的?”白静宣问道。
楼云深:“你倒是聪明。”
律九渊动作一顿,这才猛地想起那日江璟邀他一同前去流离岛的一说。也不知道流离岛究竟是开了什么样的口,连楼云深都准备前去一探。
“那是自然。不知堂主可否带上我一同前去?”
楼云深问:“凭你的修为,还要我带你去?”
白静宣笑道:“一个人上路多少有些乏味,堂主不觉得,我可觉得呢。”
“我倒不是一个人。”楼云深下颚微扬,眼神示意她看向那边的路迟林,“我打算带迟林去。”
路迟林抬了头:“何时说过?”
楼云深:“现在。”
“哦。”
“迟林冷冰冰的哪有意思,你就带上我吧。”
“你就自己去吧。”楼云深冲她眨了眨眼,声音粘腻得似是在撒娇,虽说并不难听,但那厢的律九渊着实是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白静宣张了张嘴,显然是惊愣了一会才回过神来:“你狠。”
楼云深笑了笑。
不多时,亭中又来了一位女修,她看着楼云深,神情犹豫地向白静宣投去一眼。
“怎么了?”
女修道:“那人又来了。”
楼云深:“有要事?”
白静宣道:“不是。前些日子画楼来了个人,也不懂听谁说的,觉得楼里有捉妖之人,想请我们帮他抓个妖……我本是想派人去看看的,只不过最近的事有些多,就耽搁了。”
“哦?”楼云深顿了顿,道,“正好迟林也无事,明日就让他替你去看看吧。”
“那我就先谢谢路副堂了!”白静宣笑逐颜开,一双柳叶眼都眯成了月牙形状,说不出的明丽动人。
路迟林:“……”
第二十章
入了虚时,众人便各自回房歇息了去。
楼云深往常都是宿在明月楼,听说那是白静宣专门给他留出来的。律九渊听闻后险些都要高吟一首“风流才子相思意”,毕竟这明月楼可是古今多少话本里的风流才子们的落脚之处。
结果没多久,他自己也住进去了。白静宣手下的都是女修,可没别的空房留给他们。
律九渊也有些醉意,本想洗漱一番直接睡去,但刚沾了床,便想起还有一事未做。
所幸房中有些笔纸,律九渊点了灯草草地勾画了一幅图画。
他尚不知律承是否看到了先前的那封信,可眼下这件事却也是拖不得了。
他在画中言明自己暂与楼云深一道,约律承在流离岛相见。又命他查探一番万渊堡中可有行踪有异之人——禁地里的那个魔修所用的招式,他绝对不会认错。
入睡时已过夜半,月朗星疏,西北方隐隐现出一道冲天之气,直入云天。
在那道气息消散之际,有一簇星火划过天际,不知去往何方。
路迟林也在那个时辰入了一个梦。
“缚魂一阵,以五行法器为引,镇魔头沉川于山河之下,永不脱身。”
那是一双用剑的手,手指纤细修长,指腹覆着一层茧,骨节有一些大。这双手的主人正拿着笔,在宣纸上画下不知名的图案。
他的声音很平静,若不仔细听,定是听不出他话中的颤抖。
“缚魂……只是缚去他的魂魄?万一那魔头苏醒了又当如何?”说话的青年剑眉如鬓,眼若桃花,模样是说不出的周正俊朗。
“为今之计,只有如此。”那人叹息一声,喃喃道,“山棠,你我都伤不了他,唯有毁了肉身……”
毁了肉身,禁锢魂魄,希望缚魂阵能洗去他的魔气,只盼百年之后他再次苏醒之时,能有几分的神智。
不知为何,路迟林仿佛听到了这人的心中所想,带着三分的悲意与无奈,七分的……痛苦。
为何痛苦?
既是除魔,又为何要苦?
路迟林不知。
律山棠也不知。
只有岑明知晓,他为何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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