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看着乾隆盯着他却不说话,就觉得心虚得很,让他讪讪地低下头。可是,就算低下头,他也能看到和皇阿玛并肩站着的克善,心中又不忿起来。在这个人还没出现的时候,他是皇阿玛、皇玛嬷最疼爱的那个。可就是这个人的到了,让他的宠爱立刻泯然众人了。
他一直都想不明白,凭什么一个外人会被皇阿玛、皇玛嬷那么宠爱。后来,还是从额娘那里得到了真相,原来凭的就是那张脸,一张跟二哥相似的脸。永琪立刻就觉得很不屑,认为这与凭色相上位无甚区别。而且他相信,凭着他的天资,早晚有一日会被皇阿玛重视的。
“你们都是我大清未来的栋梁,朕相信你们不会犯这种糊涂。”乾隆沉吟半天,不去理会仍跪着的永琪,朗声说道。不过,他握着克善的手摩挲了两下,又沉声道:“不过,这次的行刺事件十分恶劣,朕绝不会姑息。克儿,这件事就交给你去查,要一查到底。”
克善的眼神闪了闪,心中一叹。乾隆还是舍不得这个叉烧啊!得,不作死就不会死。凡是自己往枪尖上撞的,都是不值得同情的。等到有只燕子飞进宫的时候,这厮就知道什么叫没有最叉烧,只有更叉烧了。不过,老乾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克善乖乖领旨。
“至于你,永琪,你能不能告诉朕,为什么此时此刻应该在尚书房用功的你,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今日是什么节气?还是你的生辰?再要不,就是你记错了朕的万寿?”乾隆又怒瞪着永琪,喝斥道:“朕看你是越大越不知轻重了,还不如个几岁孩子懂事。”
“吴书来,传朕口谕,尚书房总师傅罚俸半年,皇五子永琪的满汉师父罚俸三年。还有这个,身为伴读却不知规劝主子,带下去打三十大板。”乾隆指指福尔泰,才又转向一脸惊痛的永琪,“你,每日抄写劝学百遍,不得耽误日常课程。现在,给朕立刻滚回尚书房去。”
看着皇阿玛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永琪满心满眼地委屈和不可置信。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只不过是想帮忙而已,竟然就被皇阿玛如此不留情面地训斥了。从小到大,他从来都是天之骄子,何曾这么丢脸过?四周亲贵子弟射过来的目光,好像一支支利箭般扎在他身上。
他堂堂的皇五子,什么时候被人这么看过啊。永琪跪在那儿,将拳头捏得咔咔作响,用力之下手指关节处都已经泛白。今天的事,他不怨自己,更不敢怨乾隆,就将全部的怨恨都投泄到了克善身上。若不是他多嘴,皇阿玛也不会那么生气,也不会这么不留情面。
也是从这一刻起,永琪决定,他跟克善那个小人的战争,正式打响了。对于这样一场战争,永琪是信心十足的。毕竟,他才是皇阿玛的亲生儿子,皇阿玛就算再喜欢克善,还能越过他这个亲儿子去?以前是他不放在心上,但是很快他就会让克善看看,什么才叫亲生的。
养心殿里的气氛有些沉默,乾隆和克善都安静地品着茶。那副专注认真的样子,仿佛手中的不是茶,而是什么琼浆玉液一般。克善是不想搭理乾隆,而乾隆则是不知道该和克善怎么说。克儿大老远的刚回来,就碰上这种事,心情肯定不会愉快。
最后,还是乾隆先沉不住气,开始絮絮地询问克善一些路上的事。克善是他问一句就答一句,多余的话一句没有。直到彻底找不到可问的话了,乾隆才可恼地叹气道:“唉——朕是真没想到啊,永琪竟然会做出这种荒谬的事来,真是将朕的脸都丢尽了。”
看到乾隆痛心疾首的样子,克善一点也不同情这厮。这都是自己作的,现在这都是小把戏,日后还有的他头疼的时候呢!原本,克善还想着是不是和谐掉那只疯鸟呢。可现在看来,花鸟组合绝壁有必要进宫来。不为旁的,就是为了给老乾添堵,她们也得到此一游。
暗中瞄了克善一眼,发现人家什么反应也无,乾隆抑郁了。克儿都不说安慰安慰朕,看那张板着的脸,难道真的生气了?他以手抵额,怅然道:“克儿,朕的儿子不少,可像样的却没几个。原先,老五看着也是上进的,朕对他也有些期望。可他……却让朕失望了。”
“朕知道,方才朕不让你揭开真相,你心里不舒服。其实,朕心里也不舒服。永琪是朕的儿子,不管哪个当老子的,被儿子派来的人刺杀,不管是真是假,心里都不会舒服。可现在,还不是办他的时候,朕留着他有用。”乾隆又握住克善一只手,语气低沉地说道。
克善的手象征性地挣了一下,没挣出来就算了,轻声道:“皇上的意思,克善明白了。只是,克善不认为五阿哥能够胜任那样的职责。从今日之事看来,五阿哥耳根子软,脑子有时候也不太好使。用来磨砺诸位皇子,似乎并不是个好人选。”
要说这话,实在逾矩,乾隆却没有一点责怪的意思,反而拍拍克善的手,“朕也知道这个,也没指望他能有多胜任。就把他,当成个资格赛好了。而且,朕也想看看,永琪的背后,都站这些什么人。皇子们渐渐大了,有些人的心也大了,都快要坐不住了。”
还能有谁?不就是令妃家的那一窝子,克善对这些问题都吐槽无力了。要说永琪也十七了,愣是没见过他跟福家兄弟之外的年轻人交好。哦,可能还要加上一只耗子。当然了,永琪总跟包衣子弟称兄道弟,亲贵子弟们也不怎么爱搭理他,省得丢份。
“克儿,其实朕的指婚也是可以取消的。你要是实在不满意康郡王家的女儿,朕寻个理由废除了旨意便是了。”看克善脸上有点笑模样了,乾隆才松了口气,又提起那桩婚事来,“其实,朕也不想克儿那么早成婚,可偏偏皇额娘催得急,朕一糊涂就……”
“也是朕考虑地不周,克儿的婚姻大事岂能如此儿戏。朕的旨意,实在是有些仓促,竟连人都没看就定了下来。不如这样,朕明日让皇后召那格格进宫,朕跟克儿在暗中相看一番。若是不满意,那就趁着还没开始操办,赶紧退了婚事,你看好不好?”
微笑着听乾隆在那儿絮絮叨叨,克善一手被握着,一手托着下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就喜欢看乾隆这个样子。趁着乾隆喝茶润嗓子的时间,克善问道:“皇上,你有没有想我?”
乾隆闻言瞪大眼睛,一口茶水含在嘴里都忘了咽下去。
☆、第032章 克善心思
乾隆在理智上告诉自己,这话问得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可鬼使神差地,他就是觉得克善的话中,有着一丝莫名地挑逗意味。他摇摇头将心中诡异的窃喜晃掉,连握着克善的手也心虚般地收回,咳了一声道:“你一走几个月,太后常常问起,还有十二那小子,也天天问。”
就算不捂住心口,乾隆也能感觉到心脏无比剧烈的跳动,仿佛要蹦出来一样。他觉得自己的头脑并不十分清醒,因为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回答。明明,他很想念克儿的,想得浑身上下都不对劲儿的。前儿弘昼还打趣儿他,说他是不是在想哪个小情人儿呢。
可是,克儿怎么明明就是男儿,怎么能是小情人儿呢?乾隆听了这话,当时就翻了脸,提溜着弘昼就是一通训,还罚了半年的俸禄。可是一到了独处的时候,乾隆又心猿意马起来。克善的一颦一笑都在脑海中回闪,让老乾不禁感叹,若克儿真是他的小情人儿该多好啊!
思绪更进一步发散开去,乾隆已经想到他跟克善两情相悦的样子了。然后……两个人就会这样那样、那样这样的,光是想象就让老乾沉醉不已。反正,等乾隆回过神来的时候,难堪地发现,自己衣袍的下摆已经被支起了小帐篷,让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太不是人了!乾隆在心中对自己破口大骂,自我唾弃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克儿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自己怎么能够对克儿存有那样龌蹉的心思。光是这样想想,乾隆都觉得是种亵渎,不但是对克善的亵渎,更是对他跟克善纯洁“亲情”的亵渎。
是的,老乾自从发觉到自己的心思之后,便千方百计地想要将之推翻。最后,他总算找到了一个能够勉强说服自己的说法。那就是他跟克儿的感情实在太深了,又受了弘昼那厮的误导。对,就是这样没错!这样重复了无数遍,乾隆已经差不多将之当成了真相。
可今天克善的一句话,让乾隆以为自己已经消灭掉的念头再次露头,而且是以势不可挡地姿态生根发芽、破土而出。他不可抑制地在想,克儿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他也有跟朕一样的心思?而且,乾隆也注意到,克善这话中并没有用敬称,这……说明什么?
“那皇上呢?皇上就不想我么?”克善挑了挑眉问道,目光在乾隆身上绕了一圈,话音一转,“这次回来,还没拜见太后娘娘,方才也不知道娘娘有没有受到惊吓,确实该去向她老人家请安。皇上,若是无事,那克善就告退了。”
“等等,谁说朕不想的。”一把拉住已经站起来的克善,乾隆急切地辩解着:“从你走那天,朕就天天算着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每天不收到你的消息,朕连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香。要不是实在走不开,朕都想出京去寻你。你倒好,竟还赖朕不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