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沈荼觉得很冷。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冷过了
……可是,苏长青总说他很温暖,所以睡在一起的时候,苏长青的手脚总是缠住他,贴在一起的心脏安稳而平静。
一路延伸向白茫茫的大山的脚印很快被大雪覆盖,直至停在沈宅的门前。
两只风雪飘摇的白灯笼上印着醒目的“奠”,灯笼里燃着火光微弱的白蜡烛,因为太冷,寒风吹灭了一只。
沈荼跳过红墙,猫着腰潜进祠堂,远远地看见角落里的木屋敞开着门,女子肆意疯癫的笑声凄切地飘荡出来,风雪骤紧,隐隐约约地听见:
“……你我争了一辈子,哈哈哈谁输了谁赢了,他念念不忘的你,明明,明明一直陪在他身边的是我……”
那笑声越发凄厉,仿佛山林中随风跌宕起伏的尖锐的哀嚎:
“……死了好,都死了才好,沈家剩我一个最好不过。你放心,沈家不会倒,沈家是小玄的,哈哈哈我真开心,我送你们一家团圆,下辈子……谁也别遇见谁了……”
沈荼沉默着逃出沈宅,那个地方……他想,他不会回去了。
街上飘着腊八粥的香气,走到小吃街,本想偷看苏长青一眼,“大橙子”突然走出一个高瘦秀气的青年,一眼看见沈荼,立即兴奋地手舞足蹈,脸上的笑容十分憨傻,嘴里“咿咿呀呀”说不出个完整的字。
“——哥哥怎么啦?”
紧接着,店门走出个挺拔身影。
沈荼下意识转身,可被飞快跑来的苏叶青拦住,又是撅嘴又是摆手。
苏长青也追上来:“小沈你来找我么。快进来,我妈煮了腊八粥。”
苏叶青推搡着,将沈荼推进店里,这才作罢,嘿嘿笑着从厨房端出印牡丹花的大茶缸,里面全是麦芽糖。
沈荼心情略好,开始卡崩嚼。
腊八节,店里没什么客人,苏长青盛了满满一碗腊八粥,又端来一碟青黑的腊八蒜。
“你没回家啊?”
沈荼喝了口濡软甘甜的腊八粥,烫嘴,顿时嘶嘶吸气。
一旁叠元宝的苏叶青哈哈笑,被苏母嗔怪地瞪了一眼,立即捂住嘴巴憋住不笑,手上的灰抹花了脸。
沈荼喝到一块红薯,应是煮了很久入口即化,十分甜蜜,说:“很好吃。”
苏长青却留意到:“你衣服怎么破了?”
黑色羽绒服掩盖了猩红的血污,撕裂开的破洞暴露出洁白的鸭绒。然而,苏长青灵敏的嗅觉从鸭绒里嗅到了血腥的味道。
这时一碗腊八粥见底,沈荼不愿意对苏长青撒谎,所以干脆不说。他将茶缸里的麦芽糖一股脑儿倒进口袋,又拿了几个腊八蒜,说:“我回去了。”
然后匆匆离开
离开小吃街的时候,他眷恋地回头,那里如此温暖,却不是他的家。
风雪停了,傍晚的余晖收敛了最后一丝光芒,整个城市坠入一片黑暗。
无处可去的沈荼走进偏僻的巷道,尽头一盏明晃晃的灯火指引着,或可休息一晚。然而身后传来极其细微的隐藏在落雪里的脚步踩踏雪地的“吱吖”声,下一刻黑暗中突然亮起一点火光。
沈荼应声跌倒,消音的风声擦过脸颊,一缕液体流淌出来。同时,四面八方蹿出鬼魅一般的黑影,昏黄的路灯下只见极速的尖刀当空劈下,他就地一滚,两把小刀击碎杀手的膝盖,又一道四溅的火花亮起,这回前后夹击,逼得沈荼头槌他们的下巴,紧接着腹部一痛,他知道是中了子弹。
额头不断渗出的冷汗沿着脸颊滴落
杀手应有五人,沈荼干脆利落地击杀四人,突然膝盖一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栽倒下去。与此同时,一把凭空出现的□□抵住了沈荼的脑门儿。
这生死存亡的一刻,耳旁突然惊掠一阵呼啸而过的疾风,只霎那间的工夫,肉体重重砸到电线杆上的声音伴随着血肉撕扯的呜咽声一同响起。
沈荼撑起手臂,艰难地坐倒在雪地上,从小腿淌血的血肉里拔出一把小刀,几步远的路灯下是苏长青将工装服的男人压制在地,手掐住脖子,神色凛然地质问:“中国禁止枪支弹药,你从哪儿拿的?”
顿了顿,又说:“跟我去警察局。”
话音还未落地,突然出现的一把尖刀刺穿了男人的心脏。
苏长青当场愣住,难以置信地抬头,死盯住沈荼的脸:“你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沈荼淡淡回答:“我杀了他。”
然后身形一晃,不稳当地靠住电线杆,脸颊上丝丝殷红的血将他的神情染得狰狞可怖,形同恶鬼。
他又说:“你怎么会来?”
声音已经能听出奄奄无力的虚弱
“因为你像是瞒了我什么,所以我放心不下,跟来了。”
苏长青勉强镇定住心神,扫了眼满地死状凄惨的尸体,忍住阵阵作呕的血腥气,说:“你撑住,我喊秦歌来。我知道附近有个废弃的仓库,我扶你去那里。”
仓库里堆积着落灰的集装箱,有一张床,上面的被褥布满了点点污斑。苏长青将外套铺在床上,扶着沈荼坐下,他自己靠着墙席地而坐,端正的面孔此时严厉肃杀,仿佛夹杂着风雨欲来的暴风雪。
“沈荼,我给你机会,将这一切交代清楚。否则,我报警。”
他咬字清晰,说得极慢,每个字仿佛都能嗅到铁锈般的血腥味。
沈荼的脸颊苍白,缓缓说:“父亲死了。”
苏长青脸色不变,继续问:“这跟他们袭击你有什么关系?”
“那个女人说送我们一家团圆。”
苏长青飞快地理清思路:“你继续说。”
“……没有了”
苏长青十分焦急,可显然沈荼不理解他的焦急,失焦的双目似乎盯住空中飞散的灰尘,说的只言片语狗屁不通。
苏长青强自镇定,说:“现在我问,你回答。你听着,你的父亲去世了,家里除了你还有谁?”
“继母,沈玄。”
“你的母亲呢?”
“……也死了”
“沈玄是继母的孩子?”
沈荼慢慢合上眼睛,回答:“是的。”
“那个女人……就是你的继母,她想杀你灭口。好的,我知道了。”
苏长青拍了拍额头,突然露出轻松惬意的笑容,道:
“我想我知道怎么做了。小沈,你说你喜欢我,这份心意我一直很珍惜,我时常想着怎么回应你,现在,我愿意为你冒一次险。”
第50章 Chapter 50 真相
沈荼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四周雪白的墙,秦歌靠在窗户上翻手机,逆光中他的脸沉在阴影里,嘴巴翻动似是自言自语些什么。
——“你醒了”
身旁突然响起另一道清朗的少年音,是金发蓝眼,神情欢喜的亚莲。还有花衬衫大墨镜,翘着二郎腿打哈欠的陈煜,唯独不见心心念念的苏长青。
这时秦歌走过来,清俊的脸又是恼火愤怒,说:“我都搞不清楚什么状况,你受伤了,苏长青喊我过来,什么都没交代又匆匆走了。我觉得我现在像个傻子,所以,谁都好,麻烦说明情况。”
陈煜举手:“凌晨一两点,我抱着小美人儿睡得美滋滋的,苏长青一通夺命连环call把我给吵醒,问亚莲——就是这位小弟弟,是什么来头?跟审讯嫌疑犯似的,我觉得有大事发生,所以赶来凑热闹。”
亚莲跟着点头:“苏长青喊我来的。”
他的脸上十分愁苦,像为什么困扰着。
秦歌收起手机,道:“我查出来了很有意思的事情,沈荼,你的继母花大价钱杀你。沈家树大根深,势力深不可测,她想杀你,我也保不住。按照这个意思,你想活命只能离开这里,要是不服气,随你拼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不过我想……你没这个能耐。”
沈荼沉思中抬起头,问:“苏长青在哪里?”
“别问我,我不知道。善意提醒,你敢露面,暗处的子弹可以随时要了你的命。我是医生也是你的室友,所以接下来会不眨眼地盯住你。”
秦歌气质清冷,双手插兜,一身白大褂说教的时候——尤其对着病人,姿态非常霸道强硬,不容许任何人反驳。
沈荼听完,像是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会徒惹麻烦时,罕见地表现出顺从。
按照地址找到沈宅的苏长青被拦在门外,穿唐装的看门大爷带着老花镜,负手颤巍巍地走出来,问:“你找谁,干嘛来的。”
“我找沈玄”
“哦,二少爷不在。”
眼见老大爷颤巍巍地又要走远,他立即补充来意:“我知道沈荼在哪里。”
老大爷挥了挥手:“门口等着。”
等了一刻钟,青石板的路响起哒哒声,一个裹着大红斗篷,帽子滚了一圈雪白貂裘的女子缓缓走过来,妆容煞是明艳袅袅,柳叶眉、丹凤眼古典而优雅,但看人时眉尾微挑,看上去姿态有种难以亲近的高傲。
苏长青默默低下头,道:“伯母好。”
“沈夫人”
“……沈夫人,您好。”
女子这才满意,保养得柔嫩无瑕的纤纤素手指向梅花簇拥的游廊,说:“跟我走。”
这时节,梅花开得甚好。落了霜雪的红梅晶莹剔透,寒风吹过,雪花簌簌更衬得红花明艳照人。
两人先后在檀香木的圆桌前落座。
细颈白瓷瓶里插着一枝红梅,隔着眼镜片的眼睛落在上面,似是观赏,但他的神情矜持端庄,五官算得上端正,沉默不语的时候别有一番斯文雅质的书卷气。
沈夫人喜欢书卷气,狭长的凤眼流露出几分欣赏的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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