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候鸟 (你的老光姨)

　　“小刘，如果你的母亲死了，你会哭么？”
　　小刘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为什么。”
　　“我没有怀念....”小刘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小汪。
　　“当年母亲离开的时候，我哭了很久，感觉全世界最爱我的人走了..再也没有一个地方，在我难过的时候安慰我给我温暖了....”
　　回抱着小汪，许久，小刘轻轻的说了一句：“其实还有很多人爱着你..”
　　“我知道...只是当时的我，还太年轻，理解不了。”回抱住小刘，小汪感觉异常的安心。
　　可是安心归安心，那天晚上，小汪睡得都不踏实，总是半夜惊醒，只要闭上眼，昭昭母亲的眼神就在脑子里盘旋不去。
　　“睡不着？”没想到小刘也醒着。
　　把多多移动到床头柜上，小刘伸手拦住小汪。
　　“确实有点。”小汪有些不好意思，作为一个医学生，一位侦探小说作者，他会被死亡现场吓得睡不着，怎么样都有点说不过去：“也不知道昭昭在干什么？”
　　“应该睡着了吧。”小刘看了一眼表，3点。
　　“不然咱们明天再去看看他？”
　　说完这句话，小汪小刘对望了一眼，又笑了。感觉两个人就像一对儿操心的父母，关心着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崽子。
　　第二天早上到了医院，洋洋正戴着一顶假发，正在美滋滋的照镜子梳头，而旁边，舞象已经剪了短头发。
　　“标准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啊。”摸着自己的板寸，舞象笑了笑。化疗病人比较脆弱，一般需要未经过染发烫发的天然头发，长度超过30CM才能捐赠，舞象因为是男生，基本上把自己的头发剪到了根部。
　　“找我做影视道具的朋友勾的，一晚上弄好了，妹子说都快看瞎了。”说完，舞象开心的笑了起来。
　　“谢谢哥哥，也帮我谢谢姐姐。”显然洋洋非常喜欢自己的头发，左看右看看个不够。自从化疗后，洋洋已经几个月处于电灯泡的状态了。
　　虽然身体状况一样，但暮暮和洋洋的性格完全不同，哪怕少了一条腿，暮暮像个猴每天上蹿下跳，洋洋安安静静的，不是在看书，就是在睡觉。
　　“暮暮呢？”
　　“和昭昭在康复室，今天暮暮假腿练习。”
　　本以为康复室内是哥哥扶着弟弟走路的温馨镜头。结果呢，康复室内，暮暮扶着双杠一边走一边哭，边上更高一点的双杠上，昭昭又是单手倒立在上边，神情冷漠的练功。
　　看到小刘和小汪，昭昭马上翻下来跑到门口，把小刘和昭昭推出了门。
　　“我们就是来看看你....”发现了敌意，小汪马上解释。
　　“不要告诉他们我妈不在了，绝对不能说，我怕他们承受不住。”昭昭一脸恐慌。
　　“放心，不会的。”小刘拍了拍昭昭的背：“舞象知道了么？”
　　“知道，但他不会说的，他一开始就都知道了。”
　　“阿姨是为什么....”小汪刚问完，觉得不太好，马上补了一句：“不喜欢不要说了。”
　　“被人套了。”昭昭说完蹲在了地上，捂着头：“都是我，太无能了，害死了我妈。”
　　原来，昭昭成为了马戏团的台柱子后，跟随马戏团全世界表演还存了不少钱，哪怕家里有弟弟妹妹，最起码也吃喝不愁。
　　谁知弟弟妹妹相继发病，家里一下因病致贫。后来母亲在医院当护工，认识了一位老人。非要临终的时候，非要把房子赠与昭昭母亲，但是需要母亲交一部分遗产税。两百多万的房子，交上十几万的税就是你的了，谁听了不动心。
　　弟妹生病后，家里只剩了5W多，为了凑够钱，母亲去借了高利贷，本以为卖了房子就有钱了，谁知道那个老人身上还有很多债务，继承房子也要扛债务，卖掉房子后还有80W的债务。而那20W的高利贷利滚利，也变成了天文数字。
　　“我当时就告诉我妈，天上不会掉馅饼的..她不听...”
　　一个没有学历的农村妇女，也不懂法律，哪里能想到人心险恶，更是做梦都没想到能有这样的骗局等着他。
　　“都怪我，我当时应该让我妈念一遍就好了，我就可以去咨询律师了.....也不会这样。”昭昭哭着哭着竟然乐了。
　　“你们会不会嘲笑我啊......我不识字，一个字都不认识，名字都不会写....”
　　这句话，确实把小刘小汪震撼了。
第106章 第 106 章
知道了昭昭不仅不识字，甚至没上过学，小刘从昭昭的眼中读出了怀疑和惊讶。
当“那个你未曾触及的世界”真实展现在你眼前时，每个人都会产生怀疑。
直到中午有人给慕慕和洋洋送来午饭，小汪都想不明白，怎么还会有人不上学，也没人管。
　　“帮我们做饭的是我住的胡同的阿姨，她的孙子也在里边，情况好一些，这次化疗结束就能出院了。”送走阿姨，拎着盒饭往回走，昭昭一脸平静，完全不像个昨天母亲刚刚过世的孩子。
　　午饭过后，两个小朋友要休息，舞象和男朋友要去拍别的病人先走了，留下了三个人。
　　“你怎么吃饭？”小汪说完，小刘看到昭昭脸一黑。
　　“我中午不吃饭，我下午还有事，刘哥李哥我先走了。”昭昭笑了笑，一边笑一边挥手再见，结果被小汪拉了回来。
　　“不行，跟我们去吃饭。”小汪捏着昭昭纤细的手臂，恨不得把他塞进口袋里背走。
　　“真不用了。我白天不吃东西的。”
　　“不行！去吃饭！”
　　“哥，真的不用了，我晚上还有表演，比较远，我马上要过去不然来不及。”
　　“去！吃！饭！”
　　看到小汪和昭昭都不肯让步，小刘决定自己做和事老：“昭昭，我们去吃饭，你陪着好么？等一下我们开车送你回去，你收拾好，我们再把你送到表演的地方，肯定比公共交通快。”
　　“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助手他们，道具都在他们那里.....”
　　“让他们自己过去，钱我报销。”小汪丝毫不给昭昭解释的机会，拽着招招手就往电梯走。
　　终于，推脱不掉，昭昭跟着两个人去吃了饭。一家清淡可口的粥店，小汪要了牛肉粥、鸡翅这些蛋白质高的食物。然而就算小刘把粥盛好放在昭昭面前，昭昭点头做谢，却始终不动筷子。
　　“不吃？”小刘给昭昭夹菜，昭昭马上拒绝，抱着杯子喝白水。
　　“不吃，我奶制品、豆制品、海产品、动物骨头、蛋类、坚果类、菌类，总之，可能长骨头的东西我都不吃。”昭昭坚定地点了点头，听得小刘和小汪目瞪口呆，想了半天，都没想到这孩子还能吃什么。
　　“那你吃大拌菜吧...”小汪把一盆子拌菜推向昭昭，昭昭连忙摆手。
　　“刘哥，李哥，我真的不能吃东西，我表演的时候总要压倒胃，白天吃东西会吐的，我都是晚上表演结束吃一点。”昭昭细长的手指盼着搪瓷茶杯：“我喝水就行了。”
　　“你是植物需要光合作用啊。”小汪忍不住嘲了一句，昭昭，是小汪改名后第一个认识他的人，新称呼让他有些不适应。
　　“我只能放出二氧化碳，氧气不行。”昭昭说完连忙喝水掩饰自己的紧张。
　　小汪没当回事，小刘看昭昭的眼神却变了：“谁教你的。”
　　小刘这一说，小汪才反应过来，昭昭因为阅读困难，小学都没上过，光合作用应该是初中生物上的内容，按理说昭昭不可能会。
　　“洋洋给我说的呀，生物书上的。我不认字，但是你给我念一遍我就大概能明白。一般也能记住。”昭昭歪着头想了一下，然后咧嘴一笑：“我比较笨嘛，所以队伍里发通知什么的，别人能反复看，我只能直接记住，不然就麻烦了。”
　　“你不是笨。没事，慢慢来吧。”小刘拍了拍昭昭肩膀，也不勉强他继续吃东西，自己吃了起来。
　　“对，李哥，你也向刘哥学就行了，尽管吃不用管我，经常这样陪坐的。”昭昭伸了伸手，示意小汪也赶快吃饭。
　　这种餐桌上陪坐看别人吃是什么锻炼意志力新方法小汪不知道，但既然小刘都放弃了，小汪也开始自己吃自己的。
　　昭昭呢，捧着茶杯，看着粥店内上补习班的学生互相抄作业，控诉着家长给他们报补习班，眼神中带着羡慕。
　　本来小刘以为昭昭是为了自己，没想到却听到了：“洋洋是我们家学习最好的孩子.从来不用上补习班成绩也很好...字写的也很漂亮....怎么会呢.....”
　　忽然，一想坚强的昭昭摸了一把眼泪：“暮暮特别擅长跑步，小学时市队想招他去练长跑，我没同意，练这类太苦了，我希望他能好好读书，将来上个大学，过普通人的日子。结果....”
　　结果，姐弟二人，学习好的手不能用了，跑步好的弟弟截了肢。
　　“我听其他家属说，这种病治愈率现在有70%，但其实...根本没这么高吧..你就别说我在这里的大半年。就那做饭的奶奶跟我说，当时跟他孙子一起的，只有他孙子活着了....”昭昭环视了一下四周悄悄靠近小刘问：“李哥，刘哥，我听慕哥说你们都是学医的，你们就给我说实话...这种病到底痊愈的可能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