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绍齐哭了。
陆辙的脑子里现在很乱,蓝绍齐交待的事情还需要进一步查明,他们只见死者身上被砍了二十七刀,便以为是谋杀,但按照蓝绍齐的说法、和从两人的关系上来看,方唐也存在自杀的可能性。
这起案子还存在诸多疑点。
陆辙想着想着就走了神,直到怀里的蓝绍齐一点点沉重下去,他才意识到这个人在自己怀里睡了过去。也是,没日没夜地被审问了三天两夜,早就晕晕乎乎的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刚才还能跟他在那里对峙那么长时间,估计早就把最后一点精力磨没了。
陆辙朝监控摆了摆手,不多时便有两个警员走过来把蓝绍齐扶去休息,他轻轻松了口气,接下来就等蓝绍齐醒来后的说辞吧,他相信蓝绍齐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
陆辙走出审讯室,刚转过一个拐角,就看到安柏微站在监控室外堵他的路,他往左走,安柏微也跟着往左靠,他往右走,安柏微又立刻堵过去。
最后陆辙没了脾气,站在原地不动了,面无表情地看他:“你闲的没事干了?”
“怎么我抱一次就这么难,他上下嘴皮子一动你就让他抱了,嗯?”安柏微低头看他,“这种事以后少有,最好别有,俞风这里不让警员和嫌疑人有过多的身体接触……万一是那种穷凶极恶的歹徒,给你一刀子你就舒服了。”
陆辙受教地点头,声音微微拉长:“知道了……”
“我又吃醋了,陆辙,得哄哄才能好。”安柏微见四下无人,便又往陆辙的方向走了一步,将人隐隐逼到墙角,嘴角带笑,“抱抱,还是亲亲?”
陆辙今天出奇的乖巧,在被壁咚的边缘轻轻笑了一下,然后在安柏微恍神中一脚踩在他鞋面上,左右碾了几下,似笑非笑道:“神经病吧你。”
最后扬长而去。
其后,安柏微呲牙咧嘴地跳着脚,结果好巧不巧被刚出监控室的俞风撞见了。
俞风默了几秒:“哥们,你在警察局蹦迪呢?”
安柏微:“……”
……
这是自鹊华山大火以来安柏微和陆辙第一次正常点下班回家吃饭,两人去超市买了些蔬菜水果小零食,安柏微像只巨型犬一样哈巴哈巴地跟在陆辙后面,从左边皮到右边,跟过新年收到心仪礼物的小娃娃似的片刻都不消停地展示他的开心。
其实只是因为不用加班,而且还能跟陆辙一起享受买菜做饭的乐趣而已。
晚上吃完饭后,陆辙照旧去小屋给江祝源上香,他跪坐在软垫上,声音很低很低地喃喃着:“江朔他最近在部里表现很好,他很努力,我相信他很快就能接手我的事务,他真的是个很好的苗子……另外,安队这段时间很辛苦,每天跟着俞队跑着跑那,事情无论大小总要去亲自落实才放心……江队,您在那边不用担心我,安队把我照顾得很好,他是个特别温柔的人,他……”
陆辙有些说不下去,他微微咬住嘴唇,把嘴角的一点笑意隐匿下去,这才慢慢地说:“他是一个值得将后背交付的人,也是个值得交心的人……他身上的劣性在一点点地改变……其实不止是他,我也是这样,整个三分队也是这样……也许有一天我会接受他也说不定……”
最后一句话陆辙说得很小声很小声,小到他自己都没听见自己在说什么。
“总之,我还要谢谢安队重新把我带回联刑部……外面的世界果然比待在家里要精彩得多……”陆辙跟个小话痨似的嘀嘀咕咕说了好多,这才缓缓站起身,刚推开房门,就看见安柏微湿哒哒地靠在外面墙上,玩味地看着自己。
陆辙登时有些心虚,连话都磕绊了一下:“你、你洗完澡不上床,站这里干什么?”
“就是想多看你一会儿。”安柏微说得面不改色,“我要是洗完澡直接上床,至少得少看你五分钟。”
“你……神经病啊……”陆辙抬手捂了捂脸,推着他往卧室走,“赶紧上床,省得着凉,发烧没人管你。”
其实安柏微什么都没听见,他就是想在外面给陆辙个惊喜,结果倒是陆辙表现得十分不自然,他不由起了疑心,扭头问陆辙:“你是不是在江队面前说我坏话了?”
陆辙一想起来刚才自己夸他的那些话可能被偷听到了就烧得脸上发热,胡乱搪塞了一下:“没有。”
安柏微乐了:“我怎么觉得不像没有的样子?你是不是给江队告我状来着?”
“说了没有!”
陆辙一把将人往床上推去,孰料安柏微丝毫反抗的力道都没有,就这么直直地被推倒在床上,陆辙一时重心不稳,实打实地就摔在了安柏微怀里,两人同时闷哼一声。
按说现在安柏微应该把人搂住好好腻歪一番,但他着实被砸得不轻,磕撞在床沿上的腿应该是划了道口子,光裸的后背整个摔在了床上,要不是床上还有层被子,他估计自己的脊椎得被撞散架了。
陆辙倒是没什么事,一摔之下马上把手撑在安柏微脑袋两边,有些错愕地看着安柏微痛苦和愉悦交替的面容,实在有些担心:“摔哪了?”
安柏微只顾着抽气,还没来得及装英雄跟陆辙无所谓地说一句“没事”,就感觉到小崽子微凉的手紧张兮兮地在他身上腿上摸来摸去,边摸边故作冷静地问:“这疼不疼?这呢?这?”
安柏微深深吸了口气,一把扣住陆辙的手:“你要是再摸就有事了。”
陆辙登时尴尬地停了手,想抽回来,却被安柏微拉得更紧,后者一眨不眨地盯着陆辙,眼角眉梢逐渐染上一层浓得化不开的笑意:“是不是挺担心我的?”
“……”陆辙喉结上下滑动着,他的目光无所适从地落在一边,低声辩解,“我怕你把床砸坏……”
安柏微没去戳破他的这点小心思,轻轻揉了揉陆辙的手腕,笑意浓浓地岔开话题:“你想压我压到什么时候?”
陆辙这才反应过来两人正在以一种何等尴尬的姿势僵在床上,安柏微仰面向上,而他整个人都扑在安柏微上面,一条腿还跪在他腿边,两人间离得很近,暧昧的气息不知在卧室里停驻了多久,直叫人觉得整个房间都在升温。
“……我、抱歉……”陆辙飞快地爬了起来,转而蹲下身去看安柏微的腿,手足无措道,“出、出血了……我去拿那个,医疗箱……”
“就出了点血,不碍事。”安柏微拉住要起身的陆辙,声音里含着深深的无奈,“你要是真觉得抱歉,就随便补偿我一下呗?比如——”
话音未落,有只冰凉到出汗的小爪子已经抓住了他的手,安柏微有些错愕地看陆辙,陆辙还蹲在他腿边,一只手带着些颤抖抓住了他的,一说话,连平日里微冷的声线都带了些颤音:“不能抱也不能亲……我给你牵手吧……”
安柏微心里顿时软成一汪水,他反握住陆辙的手,一点点感受着他颤抖的力道,这绝不仅仅是因为担心安柏微而产生的,他能感觉出来,这颤抖之中还带了些紧张。
——像是一个人终于牵到了他暗恋的对象似的。安柏微臭屁地想。
如果能用一道血口子换一只乖巧懂事的陆辙,他宁愿天天拿腿去磕床沿,一天一道,不带重复的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第一口糖~要甜甜的呀!
第二更~手动放烟花~
第31章 Chapter 31
蓝绍齐是两天后才终于开口|交代案情的,众人的胃口都被吊得老高,一听蓝绍齐要坦白,一个个都放下手里的东西挤进监控室,凑在屏幕前面巴巴地看着。
而在蓝绍齐的要求下,这次坐在他面前的人还是陆辙。
陆辙本以为蓝绍齐的情绪会因自己而受到影响,可当他坐在蓝绍齐面前,却发现眼前这个男人的神色出奇地平静,像是即将过世的老人完成了最后那点心愿似的,平静得甚至有些吓人。
他平和地看着陆辙,露出点恍惚的笑意,静静地开口了:“其实我不打算交代事实的……如果不是你,陆辙。”
“就当我对你还存着点痴心妄想,用交代事实来博取你的好感吧。”
蓝绍齐话虽如此,声音却低沉而悲伤。陆辙知道,他还在维护最后一丝尊严,他不愿就这么被逼迫着把一切都交代出来。
“先说那天晚上吧,十月十三日,我约宁思去星光会所,在半途和易博换了位置,他来顶替我,而我开着他的车去了鹊华山……那时候方唐已经在后山等着我了。”说到“方唐”这两个字,蓝绍齐的手突然攥紧了,半晌才缓缓放松下来,接着说,“卓叔也在,他负责录音。”
“你们应该知道,方唐身上被划了二十七刀……”蓝绍齐的声音有些发抖,他微闭上眼,过了好一会儿才深深吸了口气,“那是他自己拿刀划的。”
此话一出,不止是陆辙,整个监控室里的人都沸腾了。
“还有那处致命伤,也是方唐他自己……”蓝绍齐突然哽咽了一下,他低下头去久久没有说话,陆辙耐心地等着,片刻后才等来蓝绍齐低微的呢喃,“从始至终,都是他自己在动手,我想阻止他,可是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