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想,时叙如果抛弃了这个身体,就要重新攒积分,那这次一定是恢复原本的身体了。攒多久暂且不提,恢复了之后呢?先回家,然后去工作,再度投入那些人事纷争……时叙出身优越,不说他有多热衷吧,好歹确实在他的领域做的不错,方维之知道,到那个时候他就要和很多东西一起分担时叙的心思了,分到他身上的自然会变少。
而且,有一个郝常健,未必没有第二个,小狐狸说原身的死亡会是真正的死亡,而对于这一点,方维之不想赌也赌不起。
有时候他都想拿根铁链子把时叙拴起来,让他永远也不能离开才好。
也许是多多少少能体会到方维之的心情,时叙再没有问过这个问题了。
由于身体的下半部分动弹不得,时叙原本想着找借口回时家大宅混一顿年夜饭的计划也无法实行了。年前那几天他天天在病房里窝着不愿意出去,生怕外面的欢声笑语和鞭炮声惊扰了他那回家团聚的梦。
然而,让时叙惊喜的是,大年初一那天时妈妈和时爸爸竟然来了,还抱着他们的小孙子,时叙的小侄子!
要不是身体不允许时叙准会乐得从床上蹦起来。
时妈妈给时叙煲了排骨汤,言语间很是感谢他在网上跟她聊天,还给时爸爸提供中药方子。
原来是小狐狸悄悄地顺着手机里的痕迹登上了时叙的号码,告诉了时妈妈他的“真实”身份。捏造一个身份对普通人来说可能困难,但对时大哥来说并不麻烦,这个漂亮男孩的名字和出身都编好了,拿到身份证的那一刻时叙非常无语,只见姓名那里赫然写着——方絮。
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臂。
方维之给他削了个苹果,瞟了一眼身份证,点了点头,又说道:“照片拍得不太好。”
时叙僵硬地笑道:“那你是不是还要带我拍个微笑证件照啊?”
方维之说:“等天气暖和一些。”
他在温水中拧了一块新毛巾,熟练地给时叙擦腰背。
长期卧床容易长褥疮,刚开始几天要脱衣服时叙有点尴尬,然而他发现方维之一点也不尴尬,原来只有他一个人尴尬,尴尬着尴尬着也就习惯了……而且小狐狸真的没有骗他,系统那坑爹的刷新功能每天深夜零点从不迟到,不管他穿多厚的睡衣钻进被子里,早上醒来肯定是光溜溜的。有几次都被护士看到了,搞得大家都知道他“方絮”喜欢果睡。
时叙摇摇头,把满脑子的尴尬挤出去。
由于靠在方维之的怀里,方维之身上的热度和心跳都能清晰地感觉到。
被车撞到的一瞬间时叙很懵,不明白他怎么就那么无畏,也曾想过如果再有一次他会不会一如既往地果断?
现在他大概想通了,为了这位温热和心跳,他是绝不后悔的。
时叙伸出手臂抱紧了方维之,方维之的动作顿了顿,然后继续。
淡淡的温馨气氛在病房里萦绕。
“喜欢”这两个字虽然不曾说出口,彼此心里却都有数。
日子平平淡淡过得很快,这不,转眼就开春了。
“你怎么又不说话?”时叙紧张了起来。
自从方维之跟时叙原原本本地交代了他的病情,时叙就整天比他自己还心慌,每次他去老主任那里接受治疗和做检查回来,时叙都会拉着他问个不停,但凡他有一点迟疑,时叙的表情就像是要哭出来。
方维之握了握时叙的手,感觉有点冷,捧在手心一边摩挲着,一边道:“他说我的情况一直在好转。”
“真的吗?你没骗我?”
方维之隐瞒他的前科太多了,他都不敢轻易相信了。
方维之失笑:“真的。不骗你。”
别说时叙不相信,老主任也对他的情况感到惊奇。车祸之前最后一次检查老主任基本对方维之的病不抱希望了,他还从没有见过这么严重的心理障碍,严重到对生理状态造成巨大压迫,几乎把身体反伤害的潜能全都压迫出来了。
奇怪的是,车祸之后,方维之越来越能保持冷静,老主任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还是只能归因于爱的力量了。
方维之走后,老主任颇为感慨地看着旁边的两个实习医生:“我早就说过,精神与心理的研究是最高深的学问之一,或许比起宇宙的变化要更加无常,一念成魔,一念成佛,你想象不到人的心能有多善良,多罪恶,多可怕,多美好。”
通常情况下,有勇气害死自己的人也有同样的勇气拯救自己,老主任真心地希望方维之可以求仁得仁。
时叙跟方维之说了会儿话,又想到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小侄子:“老妈很久没把小家伙抱来看我了。”
小狐狸忍不住提醒时叙:“宿主啊,你平时说说还行,千万别嘴一快在时夫人面前傻乎乎地就喊出来了,人还不知道啥时候多了你这个儿子呢。”
时叙斜了它一眼,它“哼”得一声转过头去。
方维之抿了抿唇,问:“你喜欢孩子?”
“为什么不喜欢?那么小,那么可爱……”生命最初也最好的开始。
方维之心想以后他们是不会有孩子的,于是点点头:“那你多过过瘾吧。”
时叙扑上去捏他的脸:“按照一般的剧本你不是应该说‘唉,可惜我们在一起之后不会不可能有孩子,我不允许有孩子破坏我们的二人世界,你注定要无后了,你会后悔吗?你要是后悔了早点告诉我,千万不要在我欣喜若狂之时把我推向地狱,我承受不了那样的打击……’”
编着编着就停不下来了,时叙还念出一股子赞美诗的味道,直到唇被堵住才消停。
第37章 第三十七个愿望
方维之需要跟他曾经的组织报告行程, 以确认他的人身安全,也确认他没有往外透露什么。时叙将这样的报告亲切地称之为“半年打卡”。
方维之有点不放心, 都走到门口了又折返回来抱了抱时叙, 顺便叮嘱他两句。
“张妈送思为上学之后会过来,你有什么事直接跟她说就好。”
时叙下半部□□体不能动了之后其实很安分, 唯一尴尬的一个日常就是上厕所。
“要不叫张妈别来了, 你给我找个男护工吧。”
方维之眯了眯眼,果断道:“不行。”在他眼里, 女护工都比男护工好,男护工太危险了。
时叙气笑了:“你还怕我看上人家不成?”
方维之说:“张妈年纪都可以当你奶奶了, 你担心什么?”
时叙撇撇嘴。年纪再大也是男女有别嘛, 一开始的时候方维之带他上厕所他都膈应, 更别提要在一个女性的帮助下解决生理问题了。
方维之想了想,又说道:“也许你母亲也会过来。”
“真的啊?”
“嗯。”
那天秦秋露和张妈他们送秦芳瑶去医院送得及时,孩子是早产又在肚子里憋了一下, 索性憋得时间不长才没有留下不可挽回的遗憾,对小宝宝来说秦秋露他们可以说是半个救命恩人了。
忙着说感谢话的时候, 时爸时妈认出这就是当年住在他们家对门的方家小嫂子,一番叙旧下来关系更是亲厚,秦秋露向来喜欢孩子, 总是给时家送东西,时家也回送秦秋露一些实用的生活用品、闲置物件什么的,你来我往几次就熟的不能再熟了。
这不,张妈又做了几件小衣服想给小宝贝穿, 时妈妈图省事就直接约疗养院了,既能探望“方絮”又能跟张妈碰头,节约时间一举两得。
虽然身体是陌生的,心理上还是下意识将自己当成时妈妈的儿子,时叙觉得让时妈妈帮忙带他上厕所的话他好受一点,毕竟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
“那好吧,你早去早回。”
“嗯。”
方维之答应了一声,走出两步又回来弯腰抱了时叙一下,还把时叙当小孩似的拍了拍。
时叙笑得得意:“这么舍不得我呀?”
方维之捏了捏时叙的鼻子,坦诚道:“嗯,舍不得,”
倒没料到方维之说得那么直接,时叙自己闹了个大红脸。
“快快快、走吧你,跟个大姑娘一样磨磨唧唧的。”
方维之收回手,有点讪讪的样子。
无法形容,不太理智,只是不愿意主动离开,总觉得主动走开了,便会错过很多风景。
于是开始珍惜生命中每分每秒在一起的时光。
看见方维之淡淡的失落,时叙费力地抬起身主动抱了抱他,声音不由自主地变软了些:“好啦,反正我又跑不掉,乖……”
要不是坐在轮椅上够不到,时叙还想要摸摸方维之的头,像在安慰某大型犬类。
方维之无奈地看着他,心里却暖暖的。
柳絮在空中慢慢地飘着,时叙合上手中的《战争论》,轻轻叹了口气。有人陪着的时候吧感觉不到什么特别,没人陪的时候才发现干什么都没劲,强迫自己把目光黏在书页上,十分钟过去了却一行字都没能看完。
其实可以通过和小狐狸对话让小狐狸转达他的话给方维之,就像两人在远程聊天,但是那样不就代表他迫不及待地想表示对方维之的思念之情吗……两个都是男人,年纪也不小了,黏黏糊糊的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