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已经有许多人出来,有去新庙的人,也有已经拜完神回来的人。一路上的人都跟夏奶奶打招呼,唠唠嗑,去到时,庙里已是有许多人等着前面的人离开腾出供台位置而排着队。进到庙里,香鼎里插满了香烛,余烟袅袅,庙前的空地有人在点炮。夏奶奶加入排队大军,和前面后面的人交谈起来。
“夏奶奶啊,这是你孙子吧?”一个提着篮子的看起来像是哪个姑姑婶婶的人看过来。
“是呀是呀,我孙子,昨天工作完放了假,回来看看我们。”
“长得可真帅气啊,在哪上班啊?结婚了吗?”
“阿攸,这是你孙家表婶。”
“表婶好,我在一家游戏公司上班,还没结婚。”完蛋,就知道回家一出门见亲戚是这样的,从小时候问成绩到问女朋友再到问工作问结婚,这是不会到头的,得赶紧找个地方暂时躲一躲,否则待会就不止这个亲戚过来了。“阿奶啊,我在外边看看,这里变化太大了,你待会叫我,阿奶表婶你们慢慢聊。”
夏攸宁赶紧闪到外边,吐了一口气,鞭炮声噼里啪啦停下又响起,昨天这里还是很安静,现在就这么热闹,声音传到四周竹林又传回来,就越显得声音更大了。
走到旁边一探头,看见土地庙,这一对比,一大一小,一新一旧,一闹一静,十分明显。看了看门口等着队伍的大人,看着放鞭炮的小孩,燃烧鞭炮刺鼻的味道和呛人的白烟,让人眼泪直流,擦眼间看见人群中有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少年,一头短发,白白净净,只看得他嘴角微抿上翘,在人群中特别显眼。又有人放完炮,白烟飘过,夏攸宁又呛了一会,再睁眼,人群中已没有那个红衣少年。
夏攸宁走过去,身高优势让他在人群中找人不费吹灰之力,但是依旧没有看见那个少年郎,仿佛刚才只是迷了眼是朦胧间出现的幻觉。夏攸宁手上提着水果,往土地庙走去,有几个小孩在庙前嬉戏,然后被大人呵斥走,依稀听见拽着小孩走的大人说什么“土地庙危险,在土地庙里放的东西时常不见”“土地庙这么破旧,倒塌压到人怎么办”“怎么还不拆了”。
夏攸宁走近庙里,看见庙里有被打扫过的迹象,昨天放在供桌上的橘子也都不见了。他从袋子里拿出水果,不仅仅是橘子,也带了其他的,放上供台,双手合掌,拜了一拜。
“哥哥,你在做什么?”
夏攸宁回头往下一看,是一个小女孩。“我在拜土地公公啊。”
“你为什么要拜土地公公,我们现在都不拜了,隔壁的庙里的神仙才漂亮,我爸爸妈妈都去那里拜的,这里又脏又旧,没有人会过来。”小女孩话一直不停,“而且你把这么好的水果放在这里,浪费!会被别人拿走的,也不知道是谁会来拿,而且我妈妈一直是打扫庙里的,这里好久都没人来打扫了,今天这里怎么变干净了。”
耳边一直都是小女孩叽里呱啦的讲话声,夏攸宁不自觉的翻了翻白眼,听到阿奶在喊,就顾不得再拜了,拿起袋子转身,推了推小女孩,“走了走了,我要去隔壁拜神了,你也别呆在这里了。”然后两人离开土地庙。
好不容易拜完神,回到家,夏攸宁摊在沙发上。
“不就是去拜下神嘛,怎么累成这个样?”坐在一边的爷爷吧嗒吧嗒的抽着水烟,看着我恨不得眼一闭睡过去的样子,
“拜神真不累,就是聊天很累。”
“你别说,还真是,你阿奶特别能聊,你一跟她搭茬,那就是没完没了。”
“夏老头你说什么呢?”夏奶奶插着腰站在夏爷爷面前,“我孙子那是受欢迎,我跟村里人炫耀一下怎么了?”
“没事没事,阿奶,阿爷就是觉得你会累。”夏攸宁连忙打哈哈,阿奶要是吵起来也是特别能吵,词儿还不带重复的。等夏奶奶走了之后,夏攸宁继续葛优躺,摸了摸裤袋想玩会手机,却没有了。
“哎呀,我手机不见了。”赶紧起来再仔细翻口袋,确实是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了呢?是不是掉在哪了?”老人家只要是丢东西都会心疼的,何况是他们觉得很贵的手机。夏爷爷坐起来,“是不是掉在新庙那里了?”
“应该是了,我去找找。”想着这里民风淳朴,还不至于有人偷东西,只可能是我不小心掉在哪里了。“阿爷,我先出去了,等下阿奶问起来你跟她说我出去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赶紧去。”夏爷爷挥了挥手,“夏天的这天气变化也是够快的,早上还是晴朗的,这回都阴了,看起来快要下雨了。”然后他站起来,走到大门冲着夏攸宁的背影喊道,“阿攸,快去快回啊,这天要变了。”
夏攸宁倒是不着急有人拿他的手机,里面的资料也都备了份的,就是现代人习惯了手机,就算不玩游戏,没手机在身边也是不行的,感觉整个人像没了灵魂。
走在去土地庙的路上,快午饭时间了人已经走光了,而且这天也阴沉沉的,风也停了,感觉要下大雨了。夏攸宁一边走一边看路边,怕手机掉在路边。一直走到到新庙,也没看见手机。早知道不设置静音了,打过去也没个动静。
夏攸宁走进新庙,在庙里仔细翻看,供台上,没有;神座上,没有;香鼎边,也没有。手机会在哪里呢?突然,一道闪电亮起,后边接着响亮的雷声,风开始呜呜的吹。会不会在土地庙里呢?夏攸宁想。然后往土地庙走去,土地庙就那么一点地,一眼就可以看完,还是没有手机的身影,而且早上放上来的水果也都不见了,想是哪个村民拿走了吧。夏攸宁环顾四周,地面上都是炮竹的碎屑,也看不到手机。
就在想着想着的时候,雨说下就下,哗哗哗打在竹叶上噼里啪啦的,夏攸宁没办法,只好躲进土地庙里。雨势很大,眼前白茫茫一片。看来手机是找不回来了,就算没有被人拿走,要是遗落在哪个角落,这大雨浇过去,手机也得报废啊。
夏攸宁低头间,余光看见有什么走近,抬头看去,一个身穿红衣麻布裤子脚蹬布鞋的人撑着一把花伞从小道走过来,雨伞挡住了他的脸,只能看到他的下巴。他的皮肤很白,衣服裤子很旧,就连雨伞看上去也很透,不像是能挡得住那么大的雨的样子。
果然,当这个人朝夏攸宁走过来,走进土地庙的时候,他收了伞,头发上都是水,鞋子裤脚不可避免的也都湿透了。这个人真的是白白净净,很难想象得出他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就是他走过来的一投足一斜眼间都透着一股慵懒淡雅的气质,仿佛是竹林的化身。
少年收了伞,夏攸宁看着身边的这人,像是刚成年的样子,他湿了的头发滴着水,顺着眼睑面颊流下来,这人转过头朝夏攸宁笑了笑,夏攸宁就觉得这人在哪见过,而且不止那么一回见过。看清楚了这人的容貌,细长的眉毛,丹凤眼,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鼻尖上还有一颗淡淡的痣,因为他的肤色过白,才能让人看到他鼻尖上的痣。
“你来这是做什么呢?刚才都要下雨了你怎么还出来?”夏攸宁看着眼前的人,看他头发滴水,有种想帮他擦干的冲动,但现在哪来的毛巾能让他这么做呢,万一被人认为是非礼就更麻烦了,那怕不是傻了。但是还是想帮他擦头发。
“你呢?你来这又是做什么?”少年不答却反问。
“我的手机丢了,可能是刚才来拜庙的时候不小心掉了,就过来找一找,没想到这雨说下就下,所以才来这里躲雨。”
“手机?”少年仿佛不知道手机是什么,歪了歪头,一脸疑问的看着我。
“就是果10,带有一个黑色手机壳的。”
少年好像还是不明白,不过他掏了掏口袋,拿出的东西正是我的手机。“你说的是这个?”
“啊!我的手机!”
少年把手机递给我,“我捡到这手,唔,手机,想送去还给你,但是去不了你家,只好回来,想在这里等等看,兴许你会回来找。”
“啊,谢谢你!你也是这个村里的人吗?怎么我对你没印象呢?你这么……唔,这么令人印象深刻,我见一回肯定是能记得你的样子啊。”我看了看手机,检查了没什么问题,就放回口袋。
“呃……我是这个村子的,但是我很少出来,所以你没见过我也是有可能的。”
“你家在附近?”
“对,在附近……就在不远……”
说完两人就沉默了。夏攸宁看着这丝毫没有减弱的雨势,心想,午饭时间已经到了,这雨还不停,阿奶又得等了。他拿出手机打个电话回去,“喂,阿奶,嗯,找到了,有人捡到给我送过来的,嗯,雨太大了我现在回不去,不用不用,不用来接我,这雨天路滑,摔了怎么办,你们再等等,夏天的雨总是下不久的……”
“你家人来接你吗?”少年问。
“没,雨大路滑,他们还没煮好饭,怕是他们煮好这雨也会小下去了。”
“嗯。”
“你家住哪?要不这样,我和你撑伞先送你回家,我再借你的伞用用,我吃完饭就把伞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