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霜眠见他进来,迅速转头瞪他,问到:“他是谁?”
程煊神色不动,却顾不上回答许霜眠。他走上前伸手一扯,把许霜眠藏到自己身后,警惕地问床上坐着的人:“你是谁?在我家干嘛?”
他放开被他自己咬出齿痕的苍白下唇,哆哆嗦嗦答道:“陈先生让我来的。”
许霜眠可能没听说过他口中的陈先生,但程煊却立刻反应过来今天这一出是怎么回事。陈是帮程煊料理私生活的助理,程煊的情人都是他在处理,他也是程煊手下夜店会所的熟人。程煊见过几次这个人,但跟他没有半分交情。今天这一出,一定是程宏年的意思,陈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但程宏年怎么想到送一个男孩儿过来。难道他看出来了,还是说他在警告自己。
程煊身后的人见他不再接着问,床上的人也没有接着说的意思,被气的咬牙切齿。许霜眠完全搞忘自己原来是怎么抱着被子枕头不经过程煊同意跑到程煊床上去撒娇的。他从程煊身后探出个脑袋,帮程煊问:“你从哪里来的?怎么不经过人同意随便进人家家里,还躺在人家床上?你懂不懂礼貌?”
那少年被许霜眠连串的问题问住了,他完全搞不清楚门口站着的两个人什么关系,到底谁才是自己今晚的客人。他愣了好一会儿才蹦出一句连贯的话:“是陈先生把我从蓝时带过来,让我进卧室等着的。”
“出去。”程煊漠然开口。
听到蓝时,程煊终于明白今天这一出都是怎么回事。程宏年那个不痛不痒的电话,根本没有交集的陈助理,还有眼前这个人。他在提醒程煊,提醒他不要以为自己翅膀硬了。他程宏年随便一个助理都能把人送到程煊家里床上,更遑论程宏年本人想要收拾他有多容易。
至于床上这个说自己是从蓝时被送过来的人。
程煊只去过一趟蓝时,是他还住在老宅的时候。他只身深夜从老宅出发,找了一个跟此刻床上坐着的差不多类型的男孩儿。
程宏年想拿捏他也没必要把他床上的事都摸的一清二楚。况且,那天程煊也只是去试试,并没做到最后,他怎么就那么肯定他好这一口。可笑。
程煊心里清楚,程宏年嘴上说奖励,其实只不过是想恶心他,时刻提醒他是什么身份。
“先生,”床上的人闭了闭眼,下了什么决心一样,仓皇开口道,“我是、我是第一次。”
他以为程煊是因为觉得他是蓝时来的老人才做出这幅样子。
程煊疾言厉色打断他:“滚出去!”
许霜眠在他身后被他吓得一抖。
如果今天许霜眠不在,程煊或许会选择将计就计,和他好好演一出,好让他回去跟程宏年交差。让程宏年放心他还是能被轻易操纵的、一条忠心的狗。可许霜眠在这,他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程煊不想毁掉自己在许霜眠眼里的形象,即使他本性如此。程煊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茬,只是许霜眠让他学会了怎么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好人。
他接着说:“给你五分钟,穿好衣服立刻从我家滚出去。”
说罢回身抱起躲在身后的人往书房走。
许霜眠猝不及防被他一抱,手下意识想抓点什么保持平衡,直到他被程煊放在书房的老板椅上,他手里还紧紧攥着程煊的衣服。
程煊放下许霜眠,顺势跪在地上,头埋在许霜眠双膝上。过了许久,他说:“我不认识他。”
许霜眠低头看着他不回话,右手一下一下顺着程煊的头发,他感觉到膝上的人很疲倦。他隐约猜到这件事和程宏年有关系,他们父子之间的事,许霜眠长大后从不问。
听到他的解释,也看到程煊面对那人时的反应,他心里清楚程煊说的是真的。许霜眠知道那个人来这里是做什么的,他甚至没空思考自己以什么立场,生的什么气,可他就是觉得坐在床上那个人非常碍眼。他看见那个男孩儿时,恨不得扑上去把他从这几十层高的楼上扔下去。许霜眠被他自己这样歹毒的念头吓出一身冷汗。
第二十章
从Stardust回半山,许霜眠大病一场,高烧烧得认不清人,抓着管家叫程煊的名字。他一连病了半个多月,等他痊愈,程熙兰的忌日已经近在眼前了。
他捧着手里的热巧克力,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C市下雪了,好冷啊。
程煊把许霜眠独自一人留在Stardust后就不知去向,而许霜眠病好后也一反常态,连尝试联系程煊都没有。两人就这样陷入僵局。
许霜眠也不再去鸿曦上班,除了出去和易鑫喝过几次咖啡,每天待在半山哪里都不去。易鑫告诉他程煊也没有去公司,一直住在另一个会所里,有非他不可的工作就由自己送到那里。易鑫还问许霜眠是否需要那个会所的名字。许霜眠拒绝了。
他认为程煊会回来找他跟他道歉,会跟自己解释,他在等程煊来哄自己。他就这样等,等过了程熙兰的忌日,再过几天就是自己生日,程煊会回来吗?
程熙兰忌日这天,许霜眠独自去墓园祭拜。
她走前留下遗书,不求葬入墓园,她什么都不求,只求不与许正言合葬。可程熙兰到死,与许正言都是夫妻,她没道理不和许正言合葬。程熙兰是程家嫁出去女儿,按理是绝对不能葬在娘家的。祖坟不能埋外姓人,族里老人讲规矩,程熙兰既然已经嫁给许正言,那就是许家人。
可她不葬在程家,又能葬在哪里呢?
管族谱的程家长辈告诉程煊:“阿煊,我知你是宏年亲自带着进的宗庙祠堂拜了祖先,入了族谱的。可她葬入程家祖坟就是外姓抢地,族里以后人丁是要不兴旺的。”
他见程煊不接茬儿,就接着劝导:“你可能不知道,祖坟旁边女儿坟,祖祖辈辈不如人。就是你父亲还在,这样的事情他也是做不出来的。”
程煊觉得可笑,这人话里话外,句句提醒自己不过是一个程宏年不知道从哪捡回来的野种,即使是拜过宗庙祠堂,写进族谱,程家人也是不认他的。可程煊从来都无所谓程家人认不认他,他只说:“姑姑与我,亲如母子。阿公,我也不想为难你,把姑姑葬在这山上吧,不进这墓园就是了。”
程煊和程熙兰怎么可能亲如母子,他只是不想许霜眠知道程熙兰唯一的遗愿他都没有好好落实。他知道了会伤心的。
那人还想继续劝,孤女坟是有的,但和祖坟离得很远。程熙兰即使是不进祖坟,葬在这山上也不算远。程煊不欲与他再废话,直接说:“阿公,父亲既然把程家交给我,一定有他的道理。”言下之意提醒他,程家现在是程煊做主,不是程宏年了。
程熙兰最后还是葬在这山上,离老宅不远的地方。
许霜眠站在程熙兰墓前,看着墓碑上她的照片。想起自己刚听到程熙兰和许正言的死讯时,他不相信。他知道程熙兰缠绵病榻这许多年,他也知道程熙兰在他走之前精神就已经很不好。虽然许正言非常不喜欢他,也从未尽到父亲的责任,甚至没有尝试过扮演一个父亲的角色,可他始终是许霜眠的父亲,是血亲。去世这件事,许霜眠猝不及防。
易天锐告诉他,许正言车祸后就住在重症病房,人一直是昏迷着的。程熙兰去医院探望许正言时,正好赶上他断气。程熙兰正赶上许正言断气,她一连失去两个亲人,精神大受打击,也跟着去了。易天锐还说,程熙兰离家前交代他转告许霜眠: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准回国。
程熙兰的遗嘱被程煊刻意隐去,不准任何人和许霜眠提起。
许霜眠虽然觉得整件事情透着一股子奇怪的感觉,却又说不上到底哪里怪。他安慰自己程熙兰的精神确实从舅舅走后就一直不好,虽然她与许正言这么多年分居两地没什么感情,可到底是家人,许正言的死就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很想回去见母亲最后一面,可既然这是程熙兰的遗愿,他选择遵从。
从许霜眠有记忆开始,程熙兰就每天在老宅待着,哪里也不去。家里有一个房间常年被程熙兰锁起来,除了她谁也不能进。她每周至少会亲自去打扫一次,她常常独自待在那个房间里,一待一整天。许霜眠问过家里的佣人,没人敢回答他的问题。后来他实在忍不住跑去问程熙兰,程熙兰却像是疯了一样,对他大吼,把他赶出房间。那整整一个月,许霜眠都没见过程熙兰。从那以后,他再也不问了。程煊刚到程家老宅时,许霜眠还曾提醒他,千万不要去问程熙兰这个问题,她会很生气。
照片上的程熙兰皓齿蛾眉,是她还没出嫁时拍的。这张照片是她自己提前一个多月选好,亲手交给易天锐,她好像早就预感到自己的死亡。许霜眠从没觉得C市的风这样大过,他直愣愣看着这照片太久,眼眶被风吹红了。他来之前有许多话想对母亲说,有很多苦楚想要倾诉,可真的到站在这里时,他发现自己一句也说不出来。
许霜眠单手抱膝,蜷缩靠在墓碑上,另一只手的食指小心翼翼地去蹭照片上程熙兰的脸,她是笑着的。在许霜眠的记忆里,她从没笑得这么开心过。或许死是她的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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