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启就是个混账东西,我和你明叔骂了他很多次他都死不悔改,这次死缠烂打的想打你家房子的主意,撒泼打滚,真是什么手段都用上了。”林漪越说越咬牙切齿,手都紧紧的紧攥在了一起,被气得脸颊发红,说完她看了眼舒川,宽慰他道,“好孩子,你不用担心这些,这些交给我们来处理就行。”
阳台上没开灯,一切都沉浸在如水一般的夜色中,夜风拂过,吹得花坛里的花花草草前仰后俯。
舒川站在墙边上,目光飘向远方:“他是不是还拿他女儿的腿说事了?”
舒启在底层社会上混久了,就是一个二皮脸,其人生格言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谁要脸谁就得怕他。他没读书,高中毕业后就出来混日子,很快就把一个一直跟着他的小太妹的肚子搞大了,两人在二十岁就生了孩子,一个女儿,叫舒琪。
舒琪生得美艳,看上去漂漂亮亮乖乖巧巧的,但却是个谁都惹不起的主。
舒琪打小就是个势利眼,在三家中知道大伯伯家混得最好,就总往舒川家跑,还会跟在舒川身后甜甜的喊哥哥,但转身就开始偷东西。
舒川的妈妈是画家,在国内小有名气,家里经常珍藏着一些画作,或者一些珍贵的艺术品,舒琪经常就往储物间跑,把她觉得值钱的东西全都藏起来带走。
舒川曾经撞见过几次,当即便冷下脸让她拿出来。
舒琪当即便下跪向他求饶,哭得惊天动地,等到大人跑过来问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舒琪就说舒川给她看一样宝贝,结果她刚接过来看舒川就指责她偷东西,锅甩得干干净净,让人不叹服都不行。
后来她又继续偷,舒川这次是真的动了怒,指着大门让她滚,舒琪当真就自己滚下了楼,中途撞翻了一个水晶饰品,碎片深深的扎进了她的腿里,当时满地都是血,舒琪在血泊中泪流满面,挣扎着向二楼楼梯口目瞪口呆的舒川跪下,说他不喜欢她她可以走的,为什么要推她呢,她太害怕了。
后来秦子衿拿出了十万块让她去治腿,顺便表达了为了舒琪的生命安全着想,以后两家还是别来往了,舒启仍不满意,还想再多敲点,秦子衿便淡淡的道家里楼梯口有监控,想要钱可以找警察。
舒启这才灰溜溜的夹着尾巴跑了。
舒琪的腿伤得有些厉害,舒启拿了钱后却没给她治,只带她去诊所包扎了一下,然后就把所有的钱都拿去赌了。
不治疗的后果就是留下了后遗症,舒琪现在走路都一瘸一拐的,腿上还留下了一条很长的疤痕。
林漪讷讷的:“你怎么知道......”
还真的拿它出来说事了,舒启的原话是他女儿的一辈子都毁了,以后也是不能嫁人了,一座房子刚好可以给她个安身的地方,但这样还是不够的,既然是舒川把她推下去的,那以后工作了还得负责她一辈子的花销。
林漪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当时差点拿扫把将他们一家人全都赶出去。
“舒川,你还小。”林漪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她按着跳动的额角,这几天为了这件事,她血压都有点升高了,她慢慢的道,“你让我们来处理这件事,你三叔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不想让你跟他接触。”
“不接触他就会放过我了吗?”舒川仰头看向天空,天边的深蓝色一层层泅开,然后又化为深沉的黑色。
到了晚上了,白天里不敢出来的妖魔鬼怪现在都要出来蹦跶了。
舒川的手往旁边摸着,然后摁开了灯。
随着啪的一声,大片的白光当头笼罩下来,驱散了夜色。
“我和你明叔会保护好你的。”林漪皱着眉头,站起身来,她不跟舒川说这些的原因就是不想让他也搅和进来,“舒川,听话,这件事你别插手,你好好读书就行了。”
舒川转头看向林漪,细细的看着她仍有些发红的眉眼,忽然上前拥抱了她一下,低声说了一个好字。
林漪这才放下心来,她拍了拍他的背,说了句好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感谢沙雕就是我灌溉的营养液~
☆、26
一整个周末,舒川都没怎么过好。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舒明特地等他起来后,跟他一起吃早餐,然后淡淡的旁敲侧击了几句,大意是让他好好学习,不要把心思放到无关的事情上。
舒晴白天被送去了托管,舒明走后,家里就只剩下了舒川一个人。
他原本去了书房,打算好好的看几篇竞赛演讲稿,积累一些好词好句,但是心完全静不下来,没做一会儿就开始发呆。
书架上摆满了大摞的旧书,阳光透过窗纱,洒过窗台的绿萝,从书架间的缝隙间铺陈进来,被分割成不规则的形状,投射到地上。
舒川目不转睛的看着地上的光影,手里的笔慢慢的歪斜到一边,最终落了下来。
三叔想要他的家。
那个家承装着他满满的回忆,每一格,每一景,都经过了时光的打磨,留下了无数值得珍藏的画面。
但是......他最深处的恐惧也是来源于它。
应该给他们吗?
如果被他们抢走了,那么一定会将其毁得面目全非,什么都不剩下。
但是如果这样的话,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是不是以后就不会做噩梦了呢?
他是不是可以假装在那个家里的一切都没发生过呢?
墙上的时钟不停的走动着,一圈又一圈,窗外的光线随着时间而不断地变换着,最终又变成了一片绛色。
又是一个夜晚降临。
舒川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成眠。
整整想了一天都没想清楚到底该怎么办,反而思绪越来越乱,脑海中一会儿出现舒启的脸,一会儿又是小时候的舒琪的脸,还有.......秦子衿的脸。
所有的画面就像是一团理不清的乱麻,越想越是复杂。
明天就是星期一了,得早起,舒川强迫自己进入睡眠状态。
......
一个小时后,舒川面无表情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穿上了外套,拿好了钱和钥匙,悄无声息的走出了家门。
正是深夜,月凉如水,整个城市都陷入了深眠中,大街小巷里全被寂静铺满了,唯有路灯还尽忠职守的亮着,沉默的投下光亮,驱走黑暗。
舒川穿了一件薄外套,漫无目的的行走在马路上。
夜晚的车流量不大,但却是深夜中唯一一个流动的,变化的东西,看着还算有点人气。
舒川找了个石墩坐下,戴上帽子,手插在口袋里,盯着面前的马路发呆。
顺着马路往前三百米,就是一座桥,桥下面不是水,而是几条铁轨,时不时的会有轰隆隆的火车驶过,但在黑夜中也只能听得见声音,看不见具体的形状,仿佛是一头会咆哮的巨兽,沿着特定的轨道,一头钻入了更深更远的夜色中。
舒川记得那座桥。
在很久很久前,他问秦子衿爸爸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时候,她便会抱着他来到这座桥上,指着下面的铁轨说,阿川乖,爸爸是不是给你讲过一千零一夜的故事呀?这本书是怎么来的?一个姑娘给国王讲了一千零一个故事,最后他们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是不是?那你看着这下面的火车,等到火车开过了一千零一次,那辆火车就会载着爸爸回来了。
小舒川深以为然,于是便时不时的来到桥口,坐着数火车,数啊数啊,数到他都忘记了他到底数到第多少次的时候,秦子衿就会找过来,在夕阳西下的时候,牵着他的手回家。
到了最后,小舒川就忘了自己数火车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白驹过隙,斗转星移。
舒川的视线顺着马路往前方蔓延。
那些富有童话色彩的谎言,暮色四合的傍晚,轰隆而过的铁皮火车,铺满橙红的天空,在此刻汇聚成星海般的光芒轰然重现,女人柔美的声音在虚空中不断的盘旋上升,又化为大片的虚无空白。
他看见年幼时的自己疲惫的趴在秦子衿的肩头,往后望着那座小小的桥,眼神愣愣的,似是忘记了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但直觉告诉他,他遗失了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在这里应该能捡回来。
到底是什么呢?
......
到底是什么啊?
又一晃眼,小舒川将这些疑问也忘得一干二净。
“童话都是骗人的。”舒川喃喃道,“就算他们都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你回不来了。”
没有人回答他,又一辆车飞快的从他面前驶过,激起空气中浮动的尘埃。
舒川将帽檐拉得更低,几乎要遮住大半张脸,只留了一张薄唇和弧线优美的下颔在外面。
“如果你还在的话.......”舒川的声音很小,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得见,“你会怎么处理呢?”
但是这个问题是无解的,人不可能拿已经发生的事情去问只活在记忆里的一团光影。
“你还在的话,这些全都不会发生了。”舒川低头看向地面,“不过我都不记得你长什么样子了,说这些也没用。如果可以的话,你回不来就算了,只要能平安的活在这世界上的某个角落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