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你让我找房子也是为了他?”
“嗯。”
“……这么简单的关系你干嘛不告诉我?”魏阳红尘浮沉数十载,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这个表情可爱,你快复制给我。”
“你吃进一根扁担,能吐出一个箩筐,怕你添油加醋。”韩通明跟魏阳真是磨不起,只好有求必应,打开手机给他发表情,认为他若不是含着金汤匙出声,势必会成为一名合格的小报记者,专挖花编新闻。
“……老同学……?”魏阳一边念叨,一边按着手机,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老同学?给你发这种带有求偶意图的卖萌颜文字?”
“没有求偶意图……!就是他那个人性格比较…比较甜吧……”韩通明被魏阳搞得头晕脑胀,一时不慎把实话说出来了。
魏阳瞪大了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韩通明竟然会形容一个人比较“甜”?!
家里一个程眠没闹明白,又被魏阳这种富贵闲人盯上,韩通明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所幸前台小姑娘一脸慌张地跑来通报,那位怒气冲天的Riky女士刚才在公司门口把魏阳新买的特斯拉给撞了,魏阳被踩了尾巴一般冲出去挽救他的爱车,终于暂时放过了韩通明。
韩通明手指撩开遮阳帘一角,在楼上看了一会儿热闹,长出一口气。
他从未想过怎样去形容程眠,猛然被别人一问,那些电光火石的片段竟然直接汇成了一个“甜”字,囊括了他整个艳阳高照的青春年少。青砖院落的栀子花,软烂浓稠的红豆沙,翁妈妈的护手霜,晒过阳光的蓬松被褥,甚至衣柜里的樟脑味,都像是洇在空气里丝丝入沁的甜意,最后如蜜糖做的水彩,融化为程眠永远含着喜悦和温柔的笑颜。
他记得有一年的初冬,他跟程眠在放学路上看见许多小孩子围着的摊位,程眠爱凑热闹,非要挤进去看,晃悠了片刻,回过头来惊喜地冲他招招手,韩通明过去一瞧,是一窝毛茸茸的小鸡。因为天气寒冷的原因,嫩黄色的绒球们哆哆嗦嗦地挤在一起,露出几双黑豆般的小眼睛,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摊主扯着嗓门吆喝了一阵,看见韩通明和程眠两个学生模样还穿着校服,觉得商机无限,舌灿莲花一番推销,终于哄得他们俩一人捧着一只小鸡回了家。
“我妈一定会大发雷霆,然后把小鸡们宰了炖汤喝……”程眠蹲在地上给小鸡铺了一个小纸盒,伸出手指头摸了摸小鸡稚嫩的喙,后知后觉地发起愁来。
“不会的,翁姨不让我们养动物是怕猫猫狗狗弄坏家具,小鸡这么乖,还会下蛋,不会被宰的。”韩通明其实也有点心虚,出言安慰程眠和自己,“这么小有什么好吃的……”
“啊!你会看小鸡的公母吗?如果是母的才可以下蛋啊。”程眠忽然反应过来,“有了蛋还可以孵出更多的小鸡来。”
“一公一母下的蛋才能孵出小鸡来,母鸡一个人下就不可以,你生物课没听讲的啊?……哎你干吗呢?”韩通明捉住程眠不老实的想去摸小鸡屁股的手指头,“小鸡这么小,别摸坏了……你手怎么这么凉啊。”他把程眠的手拉进怀里用力夹住,不许他乱动。
“啊啊让我摸一摸再……”程眠双手被制,眼巴巴地看着小鸡,“它们一直在哆嗦,放到小太阳旁边吧。”
翁雅回家后看到小鸡,怀疑地看着程眠,认为一定是他花言巧语缠着韩通明一起买了小鸡,看着两个孩子眼巴巴的模样,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说什么,替孩子们在纸盒鸡窝里面放置了清水和小米,嘱咐两人,尤其是程眠:“养动物要有责任心的,别过几天不喜欢了就扔给我啊。”
“哦——”两人齐声答应道,开心极了。
“两个小傻子,也不怕禽流感……”翁雅念叨着,推开门去院子里浇花了。
接下来的日子韩通明把自己的小鸡照顾得很好,连带着还要照顾程眠的,他新鲜劲儿已经过了,经常忘记给小鸡添水,再加上程爸爸这几天要回来,程眠整个人情绪激昂根本顾不上小鸡了。
周六那天,程眠又跑出去像尊望夫石一样在巷子口等他爸,翁雅看着程眠一溜烟跑出了大门,蹲下来摸摸韩通明的头,撇撇嘴说:“还是通明懂事,我就知道眠眠三分钟热度,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小鸡亲昵地啄了啄韩通明的手指,他顿了顿,说:“程叔叔好不容易回来,他高兴嘛。”
翁雅低头笑着看他,说:“通明是不是也想爸爸妈妈了?”
韩通明抿着嘴不说话,像个倔强的小包子。
“你妈妈说下雪之前肯定回来,到时候来咱们一起吃火锅吧?阿姨准备特别多你爱吃的腰花黄喉好不好?”翁雅假装想了想,“要是不够的话,就把小鸡也涮了吃。”
韩通明本来心里闷闷的,被翁雅哄一哄,想到快要见面的父母,终于有了点安慰。
那天程眠的父亲果真回来了,给程眠带了一包玩具,话却没多说两句,就又急匆匆地离开了,说是过年的时候再回来。
翁雅解了围裙追出去送他,留下程眠抱着那一包还没拆的玩具呆呆地站在院门口,他还没来得及给父亲讲他新买的小鸡。
半晌,他吸吸鼻子,从袋子里翻出来一个超大的乐高盒子,望了望空荡荡的巷子,转头回到了屋里。
小鸡喳喳地叫了两声,韩通明头也没抬。
程眠把那个乐高盒子塞到韩通明面前,强打着精神说:“看!喜不喜欢!”
韩通明瞥了一眼,冷淡地“嗯”了一声,继续看小鸡。
程眠又凑近了一点:“送给你啊,你不是一直想要这个吗?奇异博士至圣所大对决!”
韩通明好像没听见一样。
你心里就只想着你爸带回来的玩具,把我和小鸡都抛到脑后去了。他心里酸不溜丢地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嫉妒程父回来探望程眠,还是嫉妒程眠对程父的感情远超过自己和小鸡。
乐高盒子很大,程眠举了一会儿就举不动了,手臂开始发抖。
又过了两分钟,韩通明听见程眠声带颤动,带着隐忍的哭腔小声说:“……你怎么了?你不喜欢这个了吗?”
他抬头看见程眠红红的眼眶和鼻头,脸上两条亮晶晶的泪痕,不知什么时候哭成一个可怜的花猫脸,他赶紧说:“喜欢啊,当然喜欢,你哭什么?”
韩通明把盒子接过来放在一旁,伸手给程眠擦眼泪,程眠躲了两下,说:“你是不是怪我没跟你一起喂小鸡?”
“……没有,我这不是喂得好好的吗?”韩通明违心地分辩道,避开程眠湿漉漉的眼睛。
“我让我爸爸先给你带一个礼物。”程眠没继续说下去,韩通明知道他是想安抚一下自己还没见到父母的心情。
“对不起,我刚才在想我妈妈。”韩通明心里涌起巨大的愧疚,面前的程眠一直忍着因为程父短暂露面的失望和委屈来逗自己开心,他还对他使脸色。
程眠擦了擦脸,像翁雅那样轻轻摸了摸他柔软的发顶说:“等你玩腻了这一个,韩阿姨就回来了。”
韩通明眼睛也发酸:“嗯……”他拉着程眠起来,“程叔叔不是说过年就又回来吗?翁姨说到时候大家起吃火锅。”他把乐高盒子拉到房间中央的地毯上,说要玩这个,来转移程眠的注意力。
玩着玩着程眠又哭了,他没有出声,眼泪却啪嗒啪嗒掉在手里的积木上。
两日后夜间气温骤降,程眠还睡得天昏地暗的时候,韩通明就起床了,他趴在窗子旁看了一会零星的雪花,然后跑去看养在厨房里的小鸡。
两只小鸡僵硬地倒在纸盒里,嫩黄色的绒毛也暗淡下来,笼罩着一股死气。
毫无家禽类饲养经验的他们并不知道寒冷对于弱小生灵的致命打击,连大人都忽视了气温的异常。小鸡被埋在了院子角落里,尽管养了没几天,两人的心情还是无比沮丧,尤其是韩通明,他几乎是拿小鸡当亲儿子在用心照料了。
天气一天寒似一天,院子里的小盆栽被翁雅移进了房间,灰蒙蒙地丢失了颜色,冬天的风携雨带雪卷过青砖地板上最后掉落的几片干枯树叶,整个街区都随着气温冷清下来了。
他有时蹲在小鸡墓前,直愣愣地盯着土看,也不知是在悼念小鸡还是在想他的父母。这时程眠就会悄悄挪过来,拉拉他的衣袖,开始说他在学校或是街头巷尾听到的奇谈怪论,诸如“班长认错了校长被罚写检查全班传阅”“隔壁小胖子坦克联盟打到了300分肯定是开了修改器”“九叔和六婶第3次复婚是为了分老奶奶的陈年老屋”这种不入流的家长里短,说完还总会掏出颗巧克力或者软糖塞进韩通明嘴里,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他,像只求表扬的小狗。
甜味从味蕾上蔓延开,触到自己嘴唇的手指明明冷冰冰的,却又像带着火热的温度,小心地把自己的心室拢了起来,慢慢暖着。
“小鸡的灵魂会长存的。”程眠像个小神棍,双手作法般舞了两下。
“又不是什么神仙英灵,哪有鸡的魂魄会长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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