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亮黄色的灯光透出玻璃的墙面洒在客厅一隅的地板上。沙厉压着山雨欲来的惶惶,乐呵的喊:“莫二哥还不睡?”
里面也没人回应,沙厉提鼻子闻闻自己被炭火腌料和蒜蓉熏的色香味浓郁的衣袖子,转身进了楼下的浴室。
衣服脱掉放进洗衣袋,趿拉了双莫非的树脂拖鞋,打开玻璃浴房的花洒……
温热的水从头顶慢慢的顺着皮肤流过身体的每个角落,又流进地漏里,水流速度有些快,他没用过这里,默认的是莫非惯用的流速。
水灌进鼻子里,没躲开,呛的他扶着玻璃壁往外努力攒喷嚏。
眼睛有点睁不开,手摸索着找到毛巾擦,擦到一半才恍然明白是对方睡袍的衣角。
“你…你吓死我了…”沙厉撞鬼一样,嗷嗷直叫。
莫非的抿着笑,手指似有似无描绘着他耳朵发红的轮廓……
沙厉两只手忍不住扶住玻璃的墙壁,觉得施加在自己背上的压力越来越重,他的手空落落的挣扎却抓不到什么能慰藉的东西。
只能感受身后伴随着水声的起伏耸动,粗暴的使他两条腿有些撑不住,水还在哗哗的冲着皮肤,流速很快…开的比原来还快,他嚎的比刚才以为撞鬼时还惨………
………
谈判时间是凌晨两点,在茶室。
莫非坐在蒲团上,换了干燥的长袖家居服,靛蓝色的丝质料子光滑细腻,翻领压出个深V的领口,如果没有体会过他刚不久前的狼性,这是个多么优雅温存的人。
沙厉想先讨好了再说,哭唧唧的示弱,嚷着疼啊疼,但其实他这次并没有受伤。
莫非的笑从齿尖划过,睫毛下冷冷的一道弧线弯的温柔雅致。
“你不是最喜欢疼吗?”
“谁说的,这么jian,”沙厉嘟嘴卖萌,觉得他比今天的那个囡囡还萌:“让我抓住立马捅了他。”
“去吧,楼上那堆垃圾不是还没丢。自己捅着玩挺好。”莫非看都不看他。
“我还没闹明白,您是坐什么先进科技回来的,这么快?”沙厉明白周塘来接的意味,自然也知道不是什么事晾着就能晾干的。
“跟我在一起,不好吗?”莫非垂眸问他。
沙厉赶紧奉承:“好啊,美呆了,天天云山雾罩跟做梦似的,又甜又腻,还赏心悦目。”
“总是口是心非,”冷哼了下的莫非浅浅的勾起嘴角:“打算什么时候走?”
“啊?”
沙厉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等着解释,半天却没见下文。
“不是,你就因为我跟人上场直播,就要散伙了。那刚才那个算什么,最后的晚餐?”
莫非:“我遵从你的选择和意愿。”
“你别这么说行吗,”沙厉蹭过去拉他手:“要是你觉得咱俩不合适,分也就分了。”
“不走吗?”
“我总得知道个理由吧?”沙厉反问。
“抱歉,差点忘记,应该我走才对。”莫非自嘲的的看着他笑。
“凭什么呀,”沙厉手一搡,“说话云山雾罩的,怎么也轮不着你走吧!”
“这里本来是你的,”莫非说:“你以为,我当时跟你爸妈用什么条件换你留下的?”
沙厉难以置信的摇头。
“我说,我们在一起,没有任何物质上的牵绊,始于感情,有一天分开,也会终于感情,好聚好散。”莫非把他往旁边推了推,“为了他们能放心,这套房产在他们走的那天早上完成了过户,现在他的户主是沙子轩。”
本来半跪在自己蒲团上的沙厉身子一歪,“我爸把我卖了?”
“我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莫非仰起下巴看着头顶上的吊灯:“抛却了胁制和算计,也就只有物质这一条路能走,可惜它果然是不牢靠的。”
“我给我爸打电话,我不要你的房子,”沙厉站起来就走,扶上门把手时又顿住爬回来:“莫非,我让我爸把房子还给你,但我想我们还能在一起。”
莫非朝他笑笑,手指挟过他额角的发压在尔后:“你拿什么跟我保证安稳两个字。”
沙厉觉得今天的莫非太作了,拿离开威胁他,拿房子过户给他爸爸来算计他,现在又搞一出狗血剧里的浪漫虐恋来揶揄他。
他憋着蠢蠢欲动的手想在他脸上抽一巴掌,怎么他就出去上个网络直播就不行了,他自己能挣钱的话,这房子他可以名正言顺的买下来住。
两个人住。
如果他有能力的话,谁还会bb他们之间的事,谁还敢。那个李兮易子更什么的,不就是看着他没能力,靠别人养,以此觉得自己才是能力制高点的人物。
来威胁他,来算计他,来假意的恳求他……
“你想我怎么保证都可以,我也认为两个男人住在一起,是需要拿出什么才能铸就安稳的。”
“很好!”莫非手在紫檀小桌里一探,拿出几页雪白的A4纸撂到桌子上。
密密麻麻3号仿宋体字,开头赫然印着甲方乙方的字样。
沙厉震惊脸问:“这是不会是传说中的包养合同?”
“那里不懂,我可以解释,签了他,我们去dm,我会帮你加入他们的国籍,在那里注册,你将享有婚姻法里所有权利。”
沙厉眼睛热烘烘的低头看那几张纸,看完甚至热烘烘的要滴出血。
“这和在笼子里关的鸟有什么分别,太变态了。”沙厉唾弃的把订在一起的那几张纸甩到一边:“你以为我那么稀罕钱?”
莫非从一直盘腿坐着的蒲团上站起来,和仰着脸看他的沙厉对视后轻笑:“我本来就是变态。”
说完,莫二哥就风度翩翩的转过身子,穿着家居服的他比穿龙袍还神气安闲的迈步推开高透似水晶的玻璃门。
沙厉站起来快步追着他的脚步问:“我就不明白,我如果可以让自己的经济更独立,我们毫无压力的在一起不好吗,只有卑躬屈膝才符合你的□□主义吗?”
莫非将要踩上楼梯的脚步顿住,冷冰冰的说:“我把你摆在和我一样的位置上,你的卑躬屈膝从那里得出来的。”
沙厉:“我……”
莫非抬手止住他要出口的话,自己接着说:“如果我让沙先生有了卑躬屈膝的感觉,抱歉,可能以前的事都是我太一厢情愿了。”
沙厉抬手一巴掌糊在了他脑袋上,去他M的风度,去他M的儒雅,去他M的修养,都见鬼去吧!
“我如果只想要一个人养着,在大学里抛橄榄枝的那么多,还轮到你这位霸道的近乎变态的大少爷!”
沙厉一巴掌下去,仿佛激活了身上的某处开关,抬手又挥过去一下。
莫非也不是吃素的,卡在楼梯台阶下这个位置,一把叼住了对方袭上来的手腕:“你要什么,你要什么?”
“你说呢,除了平等的共处,我还能要什么。”
“那我恭祝沙先生财源广进,重获新生。”
紧握着他手腕的力道一松,细腰长腿款款迈向楼上的步子淡然自若……
——*
沙厉一晚上没睡好,跟莫非就此一刀两断绝对不能……
他舍不得,这么优质的伴。
真要签了楼下那几张不平等条约,丧权辱国倒是无所谓,就怕丧也丧了,辱也辱了。
年久日深,自己什么都没有,厌倦是迟早要列入人生单行线的事。
莫非的房门发出了轻微的响声,沙厉猛然从乱遭矛盾的思绪里坐起来,光着脚丫子开门蹿了出去。
莫非已经换好衣服,晴光晨日里半湿着头发,西装熨帖笔直的穿着拖鞋往楼下走,沙厉开门跑出来的举动丝毫没有影响人家下楼的脚步。
“你干嘛去?”沙厉在楼上喊他,底下却波澜不惊,该干嘛干嘛。
最后一阶台阶迈下去。
本来站在楼上扶着栏杆的沙厉喊了声:“莫非,我跳了啊…”
莫非猛然转过头来,楼上的人已经跨出了钢琴白色的木质栏杆,两只脚光裸的站在余出来的一个楼台边边。
“滚回去,去别的地方死去!”莫非脸色一霎的灰暗,前所未有的惊恐。
“没事,”沙厉腾出一只手晃了两下,“这里也就不到四米高,下去最多就是腿断了,我那儿都不用去了。”
莫非冷着脸说:“我不要残废,抓紧栏杆,快滚回去。”
“我好模好样的也没见你多想要啊!”沙厉撇嘴,看莫非要往楼上走,他就探出一只脚在虚空里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