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涩的壳 (枏木)

路疑整左半边身子都僵了。他本来想挪一下左脚，但现在一动也不敢动。往哪儿挪好像都能碰上向阳的脚。他借着低头喝豆浆的时候瞧了一眼向阳伸过来的那条腿。
长。
是真长。
校服裤子是灰的，单穿冷，里头肯定套了秋裤，但看着还是又细又长，匀称好看。
路疑直到把豆浆喝完也没抬头，他咬着吸管眼神从向阳腿上往下跑，再从向阳脚尖往上遛。逛来逛去这条腿也没收回去，路疑吸管都快给咬烂了，也没想好该怎么办。
是说呀，还是踢一下啊？
这怎么弄呢。
愁人。
“你有啥你就说呗，跟这儿别扭啥呢？”向阳抬起脚打破了他和路疑间的距离。
“……你给我把脚撤回去，”路疑左半边身子不僵了，他终于抬起头，把空豆浆瓶子递给向阳：“扔了去，今儿该你了。”
“得嘞，您老先歇着吧。”向阳一拱手，把豆浆瓶子捏把捏把塞进了装包子的塑料袋里，起身走出班去扔垃圾。
路疑摆摆手，没说话。
之前向阳跟他说的那话让他想了半宿，总觉着向阳也不适应完全被照顾，就改了一下，也让向阳照顾自己。俩人互相照顾，谁也不觉得累，谁也不觉得别扭。
多好。

去图书馆前路疑对着试衣镜把一衣柜的衣服往身上招呼。一大坨不满意的衣服被丢在一旁，他还没选出满意的衣服。
这个太亮了，这个太暗了。这个……太显腿短，虽然拉风，但是显腿短。算了算了，随便挑一个好了。
……不成我还是得挑挑。
这怎么挑啊脑壳疼。
路疑拿着一黑一白两件帽衫，看向镜子里，想来想去选了黑的那件。虽说穿上效果跟向阳的有些出入吧，但还是很精神很帅气的。
就搭配个牛仔外搭吧，再加个黑帆布高帮，嘿，这条街最靓的仔就是我了。
路疑冲镜子里的自己一龇牙，觉得自己帅的人神共愤。
美中不足的就是眉毛间的这条纹路。
老皱眉头都留印了这可咋整。
路疑贴近镜子，伸出一只手指戳在眉间，余光看见自己对着眼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冲着镜子越笑越觉得自己可乐，笑了好一会儿才停。
今天路疑的父母都没在家里，外面还是大晴天，去图书馆还能见着向阳，路疑觉得自己快开心死了，心情从来没这么好过。
他拎着手机戴着耳机跑向地铁站，上了４号线，低着头玩手机。等到了Ｇ图站，他才把头抬起来。他这辆车是向东的，对面反向驶来的车往西的，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巧，路疑这边地铁门一开，对面的地铁门也一起开开了。
路疑抬头时眼睛恰巧对上了对面地铁里看过来的向阳，俩人都是一愣。向阳把头发半绑了一个揪，看着利落多了，把眉毛露出来也更加英气俊朗，路疑隔着一整个人来人往的通道路疑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向阳。
穿黑帽衫了。
也穿牛仔了。
嘿嘿哈哈嘻嘻。
就是想要这种形式的撞衫。
得劲儿。
路疑先反应过来“出来啊，跟里头撅着几个意思啊。”
“你才撅着，”向阳伸脚踢了踢路疑的小腿：“你穿那个校服裤子肥了吧唧的你给改一下多好。”
“懒得改，”路疑摇摇头：“改不得费劲吗？”
“懒死你，”向阳快步走了几步跟路疑并排：“窄腿裤显腿长。”
“不用显，我腿本来就长，”路疑特意往前跨了一步：“瞅瞅，一米二大长腿。”
“是是是，”向阳嫌弃地瞅了路疑一眼，末了又笑起来：：“行了知道您腿长了，赶紧收起来吧别绊倒人。”
路疑盯着向阳脸颊上陷下去的酒窝，觉得向阳实在太适合今天这身打扮了。
太好看了。
路疑注意到和他们擦肩而过的好几个姑娘眼睛里都在冒光，心里顿觉不爽。
哎哎哎看什么看呢看什么看呢，先来后到懂不懂啊？
我还没看够呢你们跟这儿都凑什么热闹！
妖魔退散妖魔退散！
向阳你还乐！
“你乐什么呢？”路疑往左走了走，离向阳又近了一步。
“乐你傻，”向阳见被发现也不悄声地笑了，小声断断续续的从话里冒出来：“过来几个小姑娘看着你眼里冒桃心儿了？你那么凶干嘛，都给人吓唬跑了。”
“什么玩意儿就看我的，你可安静会吧，”路疑靠过去，用胳膊肘顶了顶向阳：“整个地铁里就你最能让那小姑娘惦记了。”
“怎么就我……不是，为啥啊？”向阳哭笑不得。
“你好看呗，还用问……”路疑话说了一半时转头碰上了向阳的视线，那个“吗”字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
向阳也愣了，他过了两秒后迅速转头看向前方。看着特正经，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他的小辫儿顺着他愈发健步如飞的脚步跃动的更快了，耳朵尖也因为没散下来的头发可以去挡挡而红的更乍眼了。
路疑心里开始放起了小烟花，这小烟花从向阳约他出来时就存在心底了，这些日子里也没被别的什么玩意儿给浇废了，这会儿没忍住，“砰砰砰砰”地炸了一排，在心里噼里啪啦炸出这色那色，好看极了。
红耳朵尖儿是个好习惯啊，他想，得让向阳继续保持。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各位我请个假，10号之前我得准备个重要的考试。文章会在这张发表之后变更为“暂停”，在我忙完回来会回为连载中。大约四五天我就回来。
捉了个虫。





第8章 第 8 章
路疑老是照顾自己，向阳注意到了。但他不知道怎么告诉路疑别去照顾自己了。
他怕说了让路疑觉得自己事儿多，又怕路疑照顾自己累，思索来思索去还是决定说出来。
“你别学我，累。”
是很累的，把自己硬生生挤进人群，去观察每一个人，他们是高兴是悲伤，自己的话是说对了还是说错了，讨人喜欢了吗，合群了吗，算是有朋友了吗，这都是他老想的问题。要是说错了什么，他就在晚上想。他有天晚上睡不着拎着书复习，抬头看见了风把乌云吹开，露出后面夜幕上的一个星星，就一颗星星，倔强的一个人待在中中央，其他的星星都成群结队地站在很远的地方。
孤零零的那颗星星很亮，比旁边那一大群里哪一个都亮。但它又不是最亮的，它亮不过那一群加起来。
累。
说不上来，就是很累很累，不想说话不想复习不想抬手不想呼吸。
他还挺喜欢路疑的，不希望路疑跟他一样累。
但路疑没按向阳设想的那样干脆放弃招股他，而是很认真地看向向阳：“……但我乐意照顾你。”
向阳的心顺着话的尾音加速跳动，重且有力地撞击着他的胸膛。
咚咚、咚咚。
他想他算是落着了。
他已经习惯了照顾别人，习惯了累，但路疑走了过来，给了他甜头，让他看见了光。
只是一点点，一点点的光。
就让他心甘情愿地沦陷。
他的理智上告诉他要离路疑远一些，路疑让他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的生活是个泥潭，让他觉得自己日常做的那些事愈发的累人，让他想挣脱这一切的心愿强烈起来。可他的情感却占了上风，它告诉他要离那束光更近一些，离路疑更近一点。
向阳是个俗人，他想合群，想和别人处好关系，他也怂，拿不出逃出一切的勇气，可他的心却老是劝他向光飞去。
不能飞，飞不了，他没有这么大的勇气。但他总能靠过去，离光近一点，再近一点。
于是他就靠近了，带着不纯的目的，带着一点侥幸，带着些许希望。
希望路疑也对自己有喜欢，希望路疑会靠的更近，希望路疑能把自己拽过去。
自私着，希望这道光能永远留下。

周末时王姨已经回来了，早餐给做了点小饼干，向阳吃了几块，觉得挺好吃，就把剩下几块装起来带着了，准备到时候给路疑尝尝，他要爱吃的话就全给他。
走之前向阳选了很久的衣服。他对着试衣镜先敲定了外套和裤子，在选内衬上犯了愁。比了几件后他想起来之前路疑说自己穿黑帽衫好看，就把黑帽衫从晾衣架上取下来。还好晾得早，不然就这天儿未必能干。
他穿好衣服，套上一双短靴，最后要走的时候想起了路疑身上的香气，于是伸出家门的一只脚又退了回来。他看了眼门口放的柜子，柜子里放着几瓶别人送给他妈妈的香水。他挑了一木质香调的，在脖子和手腕那里喷了一些。
喷完香水他又开始觉得自己发型哪哪儿不对劲，放下来刘海儿太长、撩到一旁又显得乱，想了半天跟王姨要了个皮筋把头发给扎起来了，这下满意了，精神，帅，可以。
向阳上地铁前走的那段路走的是心潮澎湃的，那么点儿路，愣是把耳朵給走热了。
王姨刚才在他走之前看到他喷香水，还笑着问他需不需要把那个饼干上加点装饰什么的，被他不好意思的给拒绝了。
会不会太明显了？
路疑会不会看出来？
向阳脑子里乱七八糟地装了一堆这个那个，浆糊似的转不动。但等地铁开门那一瞬间他抬头看见了路疑，脑子里的杂音“砰”的一下就让路疑的眼神给撞散了。脑子不乱了，心跳速率也回归了正常。
踏实。
向阳把余光往外扫了扫，看见了路疑和自己一身相似的搭配，脑子又开始变得乱糟糟。